此后的一段时间,巴黎似乎倒是安定了下来。街垒陆陆续续的都被拆除了,原本关了门的一些商店也都开了门,除了商品比以前更少一点,价格比以前更高了一点之外,其他的似乎什么变化都没有。

    苏菲阿姨又回来了,路易总算是从繁重的家务劳动中解放了出来。路易最近刚刚学了下象棋,正是上瘾的时候,又因为学校暂时关闭了,宅在家里也不能出门,便只能拉着吕西安下棋。

    吕西安便借着这个机会,拿家务活当赌注,和路易在棋盘上赌输赢,然后成功地将本该自己干的家务活都转嫁给了弟弟。要说,波拿巴家族,就是盛产好哥哥。

    不过现在,学校也陆陆续续的恢复正常了。说起来倒也好笑,路易和吕西安的学校都恢复上课了,约瑟夫任教的巴黎军官学校却还在停课中。

    不过这其实也不怪。路易和吕西安的学校都是私立学校,而约瑟夫任教的学校,却是吃财政的,而且是吃王国财政的。这类机构的反应速度,总是会慢很多的。更何况,是在国王如今对军队相当不满意的情况下呢。

    所以如今约瑟夫倒是清闲下来了,他看看苏菲刚刚打扫完了清洁,暂时的清闲下来了,便和她闲聊了起来。

    “苏菲阿姨,”约瑟夫说,“这几天很乱,您家里一切还好吧?”

    “有什么好的。”苏菲摇摇头道,“日子一样的难过,甚至变得更加的难过了。面包又涨价了,而且还有比涨价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即使你有钱,也很难买到面包了。”

    “看来有些人坐不住了呀。”约瑟夫心里这样想着,却开口问道:“苏菲阿姨,现在面包很难买到吗?”

    “先生,您是体面人,不用关心这些事情。您也许不知道,为了买今天的面包,我整整跑了四个街区。还在抢面包的时候,挤破了围裙。上帝呀,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说一切都好了,以后大家的日子会越来与好了吗?”

    约瑟夫摇了摇头,自从三级会议开始后,进入巴黎的人就越来越多。除了各地的代表(这其实没多少人),还有大量的农民、流浪汉都到了巴黎。这使得巴黎的本身就不宽裕的粮食供给变得越发的紧张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又发生了革命。革命本身不但不能变出更多的粮食,反而会让现存的各种秩序受到破坏。在现有的秩序被破坏,新的秩序有没来得及有效地建立起来的时候,粮食的运输和售卖肯定也会受到干扰,效率也肯定会下降。所以粮食涨价,乃至于涨价了还买不到也就很自然了。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就自然会出现抢购和囤积居奇,然后粮食价格就会进一步上涨,并且进一步的买不到。而如果有有心人有意的利用这种情况,人为地再增加恐慌的话,问题就会越加的严重。

    约瑟夫突然想起了后世的东大吃国的一段历史。当时东大吃国最重要的城市魔都刚刚解放,立刻就发生了类似的物价飞涨,经济混乱的问题。当时东大吃国魔都第一任市长陈乐山是如何解决问题的呢?

    陈市长解决问题,无非是用了两招。一招是经济手段,你抬高粮食价格,我就从粮食产地大规模的输入粮食,看你能吃进多少,撑死你;另一招是政治手段,玩证券交易的那些家伙大肆购入银元,拉高通膨,我手里没有那么多银元和你们玩,我就直接派兵,把你整个的交易所都查封掉。

    靠着这两招,陈市长迅速的稳定住了局面。但是,这两招在这时候的巴黎却是难以实行的。从粮食产地大规模调入粮食,需要能够掌控全国,能够一套高效率征集起各种资源的国家机器。这个时代的法国要是有这东西,还会有革命的事情?在七年战争中,法国人只怕早就“执英格兰、普鲁士之君长而问罪于前”,获得了成吉思汗所说的人生最大的快乐了。(成吉思汗说:“人生最大的快乐在于到处追杀你的敌人,侵略他们的土地,掠夺他们的财富,然后听他们妻子儿女的痛哭声。”)哪里还会有什么革命?

    至于第二招,也是一样的需要一套强有力的国家机器。如今拉法耶特侯爵虽然控制了国民自卫军和一部分的法军,但是他对这些力量的控制并不牢靠,因而,他也没办法采取这样的手段。

    想到这里,约瑟夫便对苏菲说:“苏菲阿姨,我估计,今后的一段时间里,粮食的价格恐怕还会更高,如果你还有积蓄的话,尽可能提前一点把它多换一些粮食吧。”

    “唉,先生,您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有什么积蓄。”苏菲阿姨叹了口气说。

    ……

    就在与此同时,有一个人也和苏菲阿姨一样,在为粮食价格的不断上涨而担忧不已。这个人就是在此前的政治风波中占尽了上风的拉法耶特侯爵。

    拉法耶特侯爵在军队中有相当大的影响力,这让他在革命中占了不少的上风。但是他在经济领域的力量却相当有限。拉法耶特侯爵的爵位不低,但他并不是那种根深蒂固的老牌贵族。并没有太多的财力,手里也没有多少弄钱的渠道。在这方面,他和奥尔良公爵之间的差距就像奥尔良公爵和他在军事上的差距一样大。

    不过作为一位名将,拉法耶特侯爵即使面对这样的麻烦,他依旧相当的镇定。多年战争的经历让他明白,在无法解决获得胜利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如何撤退的问题了。

    “巴黎的各种暴行必须被控制住,我们不能再容忍那些无辜的血继续流淌了。有些人,他们并不是革命者,他们只是暴徒!他们嘴巴里喊的是民主,但他们真正感兴趣的,真正在做的事情却是劫掠和屠杀!他们借着革命的名义,任意的指责他人是‘人民的敌人’,然后杀人抢劫。巴黎城中,多少本身经营的商人,都被那些暴徒们挂在了路灯上。而那些暴徒们的目的,根本和民主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为的只是抢劫别人的合法财产。这种混乱必须被制止!侯爵,巴黎人民委托您担任自卫军司令,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制止可能的劫掠。难道说,雇佣军的劫掠是劫掠,而那些暴徒的劫掠就不是劫掠了吗?”在议事厅旁边的一间休息室里,代表巴纳夫挥舞着手臂,对着坐在他对面的拉法耶特侯爵这样说道。

    “你说的道理不错,但是这件事情不能太急于求成。”拉法耶特侯爵将身子向后仰了一点,“你知道,在那些暴徒手中,还有不少的武器。也还有一定的团伙。甚至于国民自卫军中,还有不少人是他们的同情者,甚至干脆就是他们的一员。如今我们还没来得及把这些人全部从国民自卫军中完全清除出去。”

    “还需要多久才能将这些家伙都清除出去?”一边的西耶士也问道。

    “快了。我不想用暴力的手段清除这些人,但这些人的经济条件不允许他们长时间的不工作而参加军事活动。”拉法耶特侯爵道,“国民自卫军已经制定了纪律,那些不断缺席活动的人,会被开除出去。这样一来,用不了多久,那些流氓自己就没办法在国民自卫军中待下去了。”

    “这些人即使被从国民自卫军中清除出去,也是对秩序的威胁。”巴纳夫说。

    “难道你希望我们立刻动手镇压他们?”拉法耶特道,“那可就真的正中某些人的下怀了。真正对我们造成威胁的,从来就不是那些无套裤汉。”

    “那难道我们就这样放任……”

    “不要做我们做不到的事情,那只会白白的折损我们的力量。”拉法耶特说,“在必要的时候退缩一点,并不是不可接受的。诸位,国王陛下依旧迟疑不决,他既不愿意放弃旧有的一切,接受新的制度;又不敢断然走上查理一世的道路。说起来,我们认为国王陛下是一位适合宪政的陛下,不也是因为这个吗?但是,有人会刻意的将国王陛下往断头台上送的。但是那位殿下,虽然看起来很革命,但是却并不是一位适合宪政的君王。”

    几个人听了,都暗暗地点了点头,他们知道,拉法耶特侯爵说的那个人是谁。

    “如今的局面下,那位恐怕比我们都坐不住。我们先静静地看他表演就是了。我们一边可以利用他给国王压力,一边也可以用国王来刺激他。我了解他,他肯定会露出破绽来的。到时候我们再采取措施,比现在就贸贸然的动手,要强不少。”

    拉法耶特侯爵说完这话,又看看他的朋友们,见他们都不做声,好像是被自己说服了,便点了点头,又道:“其实,我今天邀请大家,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西耶士问道。

    “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拉法耶特侯爵道,“一位倾向于进步的大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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