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是亦为此曲作《知音》么?”申生非常镇定,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许穆夫人既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他,而只是在私下里向他询问此事,那就说明许穆夫人并无意去追究这件事。

    既然如此,申生实在也没必要去强辩说,故事是假的,并不代表琴是假的,或者简册在流传的过程中有缺失以及记录有缺等等。

    他又知道许国和卫国的简册中究竟记录些什么?

    这就是所谓的信息不对称。

    许穆夫人道:“妾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贤君子编造的故事虽假,但是却令人神往,琴与曲确实又为希世之物。”

    申生笑了笑,没说话。女人终究都是感性的生物。

    ……

    自从申生离开伊洛戎之后,戎王分给申生那片土地上的军政大事都是罕夷等人在操持。

    平常也无太要紧的事情,毕竟士卒现在已经安定下来了,也不存在缺衣短食,要说最要紧的事情也不过有两件,第一是让戎人教授士卒一些放牧的事情,第二则是指挥士卒堆肥,伐树制作农具,为今岁的秋耕作准备。

    除此之外,也就只剩下每日巡视警戒一番,防备别的部族窥伺。

    身为诸夏一员的秦国尚且对他们心存不轨,而今处在异族之中,罕夷等人自然会倍加小心。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罕夷等人发现周边的戎族部落,对他们尚算友好,不过,罕夷等人却没有因此而放松了警惕。

    在诸夏人眼中,戎狄都是强盗,即便此时戎夏杂居,但是你却不能因为强盗一日不抢东西而忘记了他是强盗。

    就像后世美帝一样,各国也会与其交流往来,但是如果天真的以为美帝改邪归正了,那么一定会死的很惨。

    戎狄也是如此,诸夏与其交流互通,但却从没有一日忘记过这是一帮强盗。

    红日西斜,狐毛率领几人站在一处山坡上,四下观瞧,所见景象与前几日并无不同。

    既然无事,狐毛便准备率人离开,结束这一条的巡视。

    就在他准备走下山坡的时候,却看到远处突然群鸟飞起,耳边传来的是鸟叫声以及树木枝叶扑凌凌的摇摆声。

    狐毛定睛一看,只见一辆马车正在向他们这里疾驰狂奔,随着马车越来越近,狐毛看到马车前面树立着一杆朱红的大旗,上面绣着一“齐”字。

    狐毛暗自诧异,嘀咕道:“怪哉,齐人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心里虽然十分不解,但是他却也没有过多迟疑,立刻率人离开山坡,准备去问一问齐人到此处来有什么目的。

    方下山坡,正好拦住马车的去路。

    “吁……”

    马车上的齐国使者见有一群诸夏打扮的人拦住去路,心中隐隐猜测或是找到了申生所在之处,于是,当即停车。

    车方停,齐使先狐毛一句说道:“我乃齐国使者,敢问晋太子申生可在此处?”

    狐毛见其手持旄节,知道应该不是假的,因为所谓的旄节,就是一根竹竿上端编牦牛的毛覆盖,牦牛是生活在高寒地区的,所以牦牛的毛很少见,也正因为如此,旄节这个信物是很难冒充的。

    但很难冒充并不代表不能冒充,谁知道这是不是真齐国使者?万一是其他国家冒充齐国使者呢?比如晋国。

    于是,狐偃问道:“可有符信?”

    使者闻言,掏出一方符信,大致就是一枚印章,这算是此时最重要的防伪手段。因为刻制的印章虽然简单,但是在此时的技术条件下,想要人工仿制一个一模一样的印章,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且每个国家的符信印章都有独特的标志,这一点是作不了假的。

    狐毛可不像孟明视、西乞术、白已丙三个神经大条的家伙,没见旄节,没验符信就轻信弦高是郑国使者。所以,活该秦军在崤山被晋国全歼。

    验过符信,狐毛便已经确定了这是齐国使者,于是,说道:“齐使请随我来。”

    “那便劳烦贤君子了!”齐使客气一声,立刻跟随狐毛而去。

    没过多久,齐使已经被狐毛带到大帐之中,罕夷等人正在议事。

    见狐毛带了一个持节使者进来,还没等罕夷等人开口询问,便听狐毛说道:“我家主上不在,临行前将一切事务交由罕夷大夫决断,齐使有什么事情,不妨向罕夷大夫告知。”

    齐使对罕夷等人行了一礼,而后道:“寡君将在今岁六月中会诸侯于首止,寡君闻贵太子贤,特遣本使前来请贵太子前去一见。”

    说罢,抽出一张木牍,快步走到罕夷身前,微微躬身,双手奉上。

    罕夷接过木牍,道:“使者一路辛苦,先去休息一番吧。”

    使者客气道:“君命在身,不敢言辛苦。”

    说罢后退两步,然后转身,接着狐毛领着使者下去休息。

    使者走后,先丹木和羊舌突便围了上来。

    羊舌突道:“奇哉怪也,这好端端的,齐侯为什么要遣使请太子参加诸侯盟会?”

    先丹木也同样疑惑不解,“是啊,这齐侯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罕夷一脸严肃的看完木牍,然后交给二人传阅。

    片刻,罕夷问道:“如何?”

    “这齐侯竟然想为太子洗刷弑君弑父恶名?”先丹木冷静的说,“事情怕没有这么简单罢?”

    羊舌突亦道:“以臣之见,这齐侯怕是想借太子之事在天下诸侯之前树立他的仁义美名吧,不过,这倒也并非坏事一件,齐侯虽然可能存心不纯,但是太子也可借此机会去除恶名。”

    “然此事却是彰吾国之恶于天下也!”先丹木低声说了一句。

    羊舌突默然,然后又道:“齐侯既然已经知道此事,那么必然是君上先将太子弑父之事向列国告知,恐怕此时列国春秋已经将太子欲行弑父之事书于简册,若不能为太子除此污名,则太子必将负此恶名于后世,即使太子将来嗣位为君,遣使请求列国修改此事,但列国史官必有狐疑,或难改动。”

    先丹木和罕夷同时沉默了,他俩也不得不承认羊舌突说的对的。

    良久,罕夷对羊舌突说,“既然如此,不如由子前往成周,将此事告知太子,由太子决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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