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柒带着愤愤不平回到梨园,见到正在和纸鸢说话的林姑娘时心里的愧疚更深。

    “阿柒,王爷找你什么事?”

    林姑娘看向阿柒时,一脸还处在惊吓中的样子,不安的站起来说,“姑娘,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王爷如果不同意我待在王府我可以离开。”

    “和你没关系,你好好待着。”

    “那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一夜没睡累了?”纸鸢紧张的搓着手自从她的事情发生后在这王府里谁看见她都跟看见王府的叛徒一样,身后的闲言闲语更是难听,再加上她自认做了对不起阿柒的事情说话做事都显得小心翼翼。

    “没事,王爷没有为难阿柒,就是那个吴大人带着被我们打了的吴公子来找王爷算账……”

    阿柒一只手按着额头挡着脸,慢慢转向曼珠瞪了她一眼,曼珠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立马改口,“阿柒生气是因为王爷要给她订亲。”

    阿柒,“……”

    纸鸢,“王爷真的同意了?”

    曼珠,“……对啊,阿柒不同意,王爷就打了她一巴掌。”

    纸鸢这下彻底惊讶到了,看阿柒还红肿的半张脸再不相信也不敢再问了。

    阿柒实在没力气再纠正曼珠说的这个因果顺序,反正挨打是事实。

    “纸鸢,你母亲什么时候走?”

    纸鸢眸色暗淡的低下头,“曼陀昨晚给我说司徒老先生打算明天一早就走,我母亲也一起走。”

    “那你去看着你母亲吧,给她收拾收拾行李,还缺什么就告诉我,穷家富路,你母亲身体又不好,别再委屈了她。”

    纸鸢抹掉眼角的泪对阿柒报以感谢的微笑,转身出去。

    “曼珠,今晚让林姑娘先睡纸鸢的床,再叫膳房准备些饭菜。”阿柒说完对林姑娘微微一笑说,“先委屈你将就一晚,等会你先吃饭,你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

    林姑娘点点头,“姑娘,你如今做的这些我已经很感谢了,至于我的事姑娘也不必费心。那个吴公子实在是无人敢惹,我爹……是我的命,我认了,姑娘如今自身难保,真的不要再被我连累了……”

    “自身难保?”阿柒一笑指着自己,“我怎么会自身难保呢,不会的,你别多心。王爷打我只是生气我不听话,和你没关系。我告诉你哦,在这王府里最疼我的就是王爷了,而且王爷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他人很好的,以后你了解他了就知道他是这个天下最好的人了。”

    “难得啊,挨了打还替王爷说好话。”虎谷风手里捧着药瓶站在门口笑着说。

    阿柒抬头一笑,指着虎谷风对林姑娘说,“看到了吧,这一定是王爷给我送来的药,我就知道打在我身,疼在他心。”

    虎谷风把药往桌子上一放,抱臂一脸不满的说,“真是抱歉,这还真不是王爷给你送的药,是我多事去找老神医给你求的药。你要不愿意用可以不用,但别把我的一番好意用在王爷身上成吗?”

    阿柒当场被人拆穿,脸上挂不住,抓起桌上的药瓶就朝门外扔去,药瓶在空中就被曼陀飞身跃起挡在慕容冢前面接住了。

    慕容冢拿着药瓶进来,林姑娘的目光只是粗略在来人身上晃了一眼就赶紧跪下磕头。

    “起来吧。”

    林姑娘站起身始终都不敢抬头看一眼。

    慕容冢把药瓶放在桌子上,低头端详阿柒脸上的伤,“不管谁给你拿的药都是好意,怎么能扔了呢?脸还没消肿不抹药怎么行?”

    “哼,你打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轻一点,这是个女孩子的脸,是一个人的门面,不是和地面摩擦的鞋底。”

    慕容冢没心情和阿柒贫嘴,拉着她坐下,自己几乎是半跪着,打开药瓶手指抹上药膏轻轻涂在阿柒脸上。嘴里呼出的清香气味直冲阿柒鼻子,距离太近,她微微低垂眼睑就能看见慕容冢浓密的睫毛,薄如蝉翼的眼皮下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还有一张微微张开的红润嘴唇,这些诱惑钻骨入髓,让人热血沸腾,脸红心跳,头冒虚汗,要是自己真情流露的囧样被慕容冢察觉了那岂不是太丢脸了。

    阿柒一把推开慕容冢的手站起身慌不择路的把药膏塞到林姑娘的手里说,“这种事怎么敢劳驾王爷呢,我让林姑娘给我上药就行了。”

    慕容冢只当阿柒还在生气,无奈的对林姑娘嘱咐道,“抹的时候轻点,还有晚上洗完脸后再抹一遍,不要怕麻烦,这样好的快。”

    林姑娘既羞涩又害怕的抬头看了一眼慕容冢又赶紧低下头,说,“民女记住了,一定会给姑娘认真涂抹的。”

    虎谷风悄悄走到阿柒跟前对阿柒耳语道,“这位就是你救的姑娘?很漂亮嘛。”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们牵牵线,反正她现在孤身一人,你连聘礼都省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怎么样?心动不如行动。”

    虎谷风一脸黑线,“我的意思是,你在这方面都没啥优势,还整天往王府里招这么多美女,是想考验王爷坐怀不乱的定力吗?”

    阿柒脑子转了一圈,眉毛上扬一脸喜色的问,“这么说,你是站我和王爷喽?哎呦自己人嘛,你放心,我会努力的,虽然王爷眼光一向不怎么样,可喜可贺的是我还算聪明,不会让王爷去拱其他白菜的。”

    虎谷风,“……谢天谢地,你这个脑子也就适合种地。”

    “咳咳。”慕容冢脸色难看的转身看了一眼曼陀,曼陀立刻会意上前对虎谷风说,“明日虎公子要送司徒老神医回去,应该要准备很多东西,公子抓紧时间准备吧。”

    虎谷风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阿柒,又不知死活的问,“阿柒,老神医明日就走了,你不去打个招呼吗?”

    “好啊,我还想着晚上去呢,那就一起吧。”阿柒说完又问慕容冢,“王爷要去吗?”

    “不去。”慕容冢拂袖离去,阿柒喜上眉梢对虎谷风努努下巴说,“看到了吗?吃醋了,你以后小心点,咱俩还是适当保持点距离,你可打不过王爷。”

    虎谷风哭笑不得的收起散落一地的心,不知该欣慰这丫头心宽还是担忧她粗心。

    司徒老神医在王府待了没几天却淘换来好几袋子的药材,分门别类的装好,像呵护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样不放心的检查了好几遍。

    “老神医,您真的没有什么美容养颜的秘方吗?长高的秘方也行啊?”阿柒翻着放在桌子上像天书一样的册子,死乞白赖的央求老神医给她秘方。

    “好好吃饭,多锻炼比什么都强,再说了你小小年纪天然美丽任何修饰都是多余,为什么要苦恼几十年以后的事情?”老神医说着一把抽走他宝贝册子生怕被阿柒翻坏了。

    “哼,你是年老色衰不用担心,可我虽年轻,但样貌也过于普通,同样的年纪,那我就很没有竞争力嘛。”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用你争,不是你的你就是靠美貌争过来那也是暂时的,而且你还要时时刻刻担心他会不会突然离开,劳心伤身,何必呢?”

    “你是不知道以貌取人有多残忍。”

    “那你就不能靠别的取胜?性格,气质,学识,才艺,这不是选择很多吗?”

    “真是惭愧,您觉得这几个里面有我的影子吗?”

    司徒老神医停顿了一下,似乎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才摇摇头一笑说,“还真没有。”

    “嘁。”阿柒翻了个白眼,坐在凳子上看司徒老神医收拾东西,不是她不想帮忙,实在是老神医只要求她坐着动嘴就行,什么都不用干。

    “老神医,您还没告诉我您家在哪?离王府远吗?”

    “不远不近的地方,不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知道,除非你想跟着我去。”

    “有那么神秘吗?又不是守着金矿,我还不想知道呢。”

    “丫头,哪天不想在王府待了就告诉谷风,他会带你来找我的。”

    “好,等我年老色衰和您一样了,我就去找您,那时候我可能会对医术感兴趣,到时候您教我学医。”

    老神医一直笑呵呵的也不生气,虎谷风远远坐在一边用抹布擦他的宝剑,听阿柒和老神医聊天觉得趣意盎然。

    阿柒和老神医告别后往回走,半路遇见宁夫人和云夫人携手过来,“宁夫人,云夫人,你们这是去哪?”

    宁夫人淡淡一笑扬了扬手里的笛子说,“听说老神医要走了,我也没什么好送的,亲手做了一支笛子送给他。”

    阿柒看到她手里的笛子,竹子的材质,刷了一层朱漆,上面雕刻着古朴雅致的花纹,最前面还用红色绳子编了一个结里面挂着一个通体碧绿的玉坠,很漂亮。

    “听王爷说过,宁夫人不仅会做笛子还会吹笛,今日一见果然是心灵手巧之人。”

    宁夫人脸上闪过一抹羞涩,“王爷很喜欢听我吹笛子,阿柒妹妹不知道,王爷本身就精通音律,他的笛子吹得更好。”

    云夫人在旁边补充道,“就没有王爷不会的。”

    阿柒讪讪的点点头,“是啊,就算不会,有你们这么优秀的夫人陪伴也一定能学会。”

    “所以阿柒妹妹好好做王爷的义妹就行了,什么都不用学,什么都不用会,不必为难自己也不会为难王爷。”

    阿柒看着宁夫人,什么话都没说径直走了。

    云夫人看着背影有些落寞的阿柒,对宁夫人说,“咱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够仗义啊?毕竟王爷是真的喜欢阿柒的,而且看得出阿柒也是喜欢王爷的。我们当初反对她和王爷在一起不是怕她对王爷不利吗?现在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我们的目的都没变,就算王爷和阿柒是两情相悦,可终归他们是不能在一起的,阿柒是没有害人的心可她本身就是个毒药,这不能怪别人只能怪她自己的命不好。王妃不是说了嘛,王爷答应皇上这一生都不会和阿柒有男女之情,所以我们不能让阿柒破了王爷和皇上之间的誓约,你难道想看到王府成为第二个萧府吗?”

    云夫人脸色一变,心有戚戚然的朝阿柒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带着一番惋惜摇摇头说,“我本来还挺羡慕她能被王爷那样宠爱,想着就算死了也愿意,可现在想来我们能这样平平淡淡的永远守着王爷才是幸福。”

    “所以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阿柒好,早点醒悟过来总好过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私心一点的说,这是以小换大。她一个人的生死难道还要搭上整个王府吗?”

    阿柒在回去的路上顺便去看了看纸鸢的母亲。几个简单的包袱放在桌子上,纸鸢拉着母亲正在说话,低声私语,也透着抽泣声。

    “纸鸢?”

    “阿柒?”纸鸢站起身,转身向母亲介绍道,“娘,这位就是救了我们的阿柒姑娘。”

    纸鸢的母亲看起来比刚来时好多了,但依旧脸色苍白,骨瘦嶙峋,深陷的眼窝,空洞的眼眶里单单镶嵌着一只瘦小的眼珠,浑浊不够灵动,走近一看有些吓人。

    “谢谢姑娘,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女永世难忘,谢谢您救了我苦命的孩子,是我造下的孽,苦了我的孩子,谢谢姑娘……”

    纸鸢的母亲跪在床上给阿柒磕头,阿柒哪里能受得了这种大礼,赶忙上前扶着她躺好。

    “您别这样,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您和纸鸢受的苦,遭的罪够多了,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才帮忙的,我顶多是老天爷的一个傀儡,披着一身人皮干点人事而已,您要谢就在心里谢谢老天爷吧。”

    纸鸢看着阿柒,不明白她又哪里受了什么气说出这些话来,只是母亲跟前她不好多问。

    阿柒打开纸鸢包好的包袱,见里面除了几身单薄的衣服再没有其他的,皱了皱眉问,“就这么几件衣服能干什么,等到了冬天你母亲怎么过?”

    “虎公子说了,不用带太多东西,等我母亲过去了,自然会安排人重新置办新衣服的,不光衣服,其他一应物品都会准备的,所以我就只准备了一些单衣。”

    “总有个办事靠谱的。”阿柒点点头,把纸鸢拉到一边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给纸鸢说,“虽说谷风是朋友这些东西都会帮忙置办,可是我们也不能太实诚了,不能什么都麻烦人家,以后你母亲还要吃饭,看病,吃药,这些事情他也不一定能照顾得过来,总有遗漏照顾不周的地方,这些钱你交代给你母亲,让她平时想买什么东西了就自己去买,不用再问别人伸手要钱,这样她也自在些。”

    纸鸢攥着银票的手不住的颤抖,不爱哭的人流不出泪只是憋红了眼睛。她哪里不知道这些,可她这些年过的人不人鬼不鬼,不要说积蓄连活着都不易,直到跟着阿柒后生活才好过些,伸手问别人要钱的日子有多耻辱她明白,何况一直寄人篱下,‘自在’这两个字实在奢侈。

    她一直以为阿柒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尤其有王爷宠着,更是个不知道整天在想什么游手好闲,无法无天,好吃懒做的人,没想到她居然也知道这些,更提前为她想好了,也愿意为她这样做,不仅照顾她的生活还照顾她说不出来的自尊心。

    “可是,这些钱是你拿血换来的,我怎么能……”

    “不管拿什么换来的都叫钱,不花出去整天揣在怀里有什么意思,又不能变多。再说了,我这么聪明肯定能挣更多的钱,你就放心花,告诉你母亲不要节省,没了就托人来要,咱现在有钱,什么都不用怕,知道吗?”

    听着阿柒一口一个咱们,一口一个我们的叫着,她的心都快化了,她真的觉得阿柒好傻,太傻了,面对伤害过她的人,她还能一笑而过,再次真心相对,这种人真的是老天爷派下来救她的吗?

    纸鸢看着阿柒开朗的笑脸,嘴里说着不着四六的话,才发现这样的人那么单纯真诚,她不该心存质疑,也不该让她的多疑寒了阿柒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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