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纸鸢一路小跑进来,气喘吁吁对阿柒说,“不知道怎么了,楚风公子和曼陀打起来了?”

    曼珠一听马上停下给阿柒按摩腿的手,起身问道,“在哪?”

    纸鸢道,“就在王爷书房的院子里,现在两人已经站在房顶了,很多人都在看。”

    曼珠刚要拨腿走,才反应过来回头看着阿柒,阿柒笑着说,“去吧,打听清楚了回来告诉我。”说完又对纸鸢道,“你也去看看,就当看热闹了。”

    曼珠听完就跑出梨园,纸鸢犹豫道,“那你一个人行吗?万一要喝水怎么办?”

    阿柒笑道,“没事,我就在床上躺着,不用人陪,你去吧。”

    纸鸢点点头也跑了,阿柒这时突然变换躺着的姿势,立马坐起来,慢慢把腿挪到床边,再次试着站起。

    这几日她都是趁着曼珠和纸鸢晚上睡着后偷偷练习走路,可是她发现自己的右腿已经有知觉,也可以踩着地了,就是左腿脚腕处没有感觉,完全动不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拖着一个假肢,脚是耷拉着的。

    阿柒用手吃力的扒着桌子,试了又试还是不行,单脚跳着能到窗户那里,可是左脚就完全给不上力。

    “这是怎么回事?”阿柒看着自己的左脚,还有纱布处那条丑陋的伤疤,这伤是怎么来的?而且曼珠和纸鸢好像故意不告诉她那天在王妃的风清殿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林姑娘为了保护她被王妃活活打死,然后呢?她的记忆在那里就中断了。

    是谁救了她?她们还隐瞒了什么呢?她是不是忘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阿柒看到外面梨园的门打开,司徒神医提着药箱进来了,和往常一样过来给她换药,阿柒又跳着回到床边坐下。

    司徒神医进来看到只有阿柒一个人,不禁意外道,“曼珠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阿柒笑笑,“曼珠听说楚风和曼陀在打架出去劝架去了。”

    司徒神医笑笑没有问曼陀和楚风打架的事,撇开话题说,“她们在这守了你这么久是该出去透透风了。”

    阿柒低头看着司徒神医重新敷上的黑色药膏,问道,“这是什么药啊,感觉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司徒神医神情专注的看着阿柒的脚踝说,“这是我秘制的正骨黑玉膏,对付这种筋骨伤很有疗效。”

    阿柒看着自己的脚踝疑惑道,“筋骨伤?那我这后脚踝是筋受伤了吗?”

    司徒神医一愣,默默给阿柒包扎好,闪烁其词道,“你好好休息,不要乱动,伤筋动骨一百天,一定要养好才能恢复的好。”

    阿柒一把拉住要走的司徒神医,面色阴沉问道,“司徒老先生,您不要骗我,我这脚到底是怎么了?我不傻,骨头有没有事我能感觉到,而且您包扎的地方除了脚筋还有什么筋?”

    司徒神医敷衍道,“是,是脚筋受伤了。”

    阿柒道,“那您告诉我,我这脚筋是怎么受伤的?”

    司徒神医为难不已,不知该如何说,曼珠告诉他先不要告诉阿柒全部真相,可是这种事又能瞒多久呢?

    阿柒追问道,“您不用想太多,我是个病人我有知情权,再说了,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告诉我知道又如何呢?”

    司徒神医坐回凳子上,看着阿柒说,“你的脚筋是被王妃挑断的,我给你敷这药也只是求个心安,其实没有多大用处。”

    阿柒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问道,“那,那结果会怎样?”

    司徒神医道,“左脚不能走路,好点的话就是变成瘸子。”

    阿柒冷笑了一下,眼神一点点变得绝望,“跛子。”

    司徒神医补充道,“这还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你后面能加以锻炼的话,但是这会很辛苦。”

    阿柒咬着后槽牙看着自己的左脚,“那我这腿是废了?”

    司徒神医安慰道,“也不能这么说,以后走路会辛苦点,可是...”司徒神医这时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不安的看着阿柒,“丫头,别难过,和你的命相比走路是不是好看没有那么重要。爱你的人依然爱你,所以你自己要想开,多想想关心你的人。”

    阿柒不想让司徒神医为难,努力点点头,又问,“谁救了我?”

    司徒神医想了想说,“我当时不在场,也是听其他人说的。当时你被王妃打的昏死过去,脚筋被挑断,王妃让人把你扔进游兽园里喂老虎,是王爷赶来从老虎嘴里救下了你,抱着一身是血的你回来,当时你流血很多,很多人担心你失血过多而...”

    阿柒吸了下鼻子道,“那王妃殁了,和我有关系吗?”

    司徒神医愣了一下道,“要说和你没关系也不可能,王爷救了你后就去找王妃了,还刺了王妃一剑才导致了王妃早产又大出血。哎,这些事都过去了,你也不要记恨王妃,毕竟人都不在了,这些事忘了最好,记住也是徒留悲痛。”

    阿柒仰头看着床顶的幔子,让眼泪回流。

    是啊,她该找谁理论找谁赔偿?只能怪命运不公,她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这样惩罚她?

    另一处,曼珠看着在房顶上飞檐走壁的曼陀还有一身怒火紧追不舍的上官楚风,心里紧张得差点把衣服抓出洞。

    纸鸢看到曼珠的表情笑着道,“你担心曼陀受伤?”

    曼珠摇摇头,“楚风公子不是曼陀的对手。”

    纸鸢故意问,“是吗?曼陀这么厉害呢。不过看你这神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喜欢曼陀呢?看把你紧张的。”

    曼珠脸倏地红了,扭头往回走,纸鸢跟在身后哈哈大笑,“呦,脸红了,是不是说到你心里了?其实我觉得你们俩挺好的,你看连你们的名字都这么有缘,简直就是月老特意牵的线,要不我去告诉阿柒,让她找王爷说说,直接把你们俩的事办了。”

    曼珠羞红了脸,追着纸鸢打,“再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

    纸鸢直接跑到阿柒屋里,阿柒扭头笑着问道,“谁要撕你的嘴啊?”

    纸鸢还没说,就被追进来的曼珠一把按倒在阿柒的床上,两个人打作一团,阿柒只是默默笑着,可眼里却是望不到头的空洞,笑着的绝望。

    晚上,阿柒等到曼珠和纸鸢睡下了,才睁开眼睛,屋里一片漆黑,阿柒起身摸黑下床,凭着记忆躲开屋子里的桌子凳子,跳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外面的寒风立马灌了进来,阿柒冻得直打哆嗦,可是她却把窗户越开越大,受虐似的感受着刀子一般刺骨的冰冷,捂着嘴呜呜的小声哭着。

    第二天曼珠叫阿柒起床却发现她整个人热的发烫,转身一看窗户大开,曼珠赶紧关好窗户,跑出去叫纸鸢,“纸鸢,不好了,阿柒发烧了,你快去叫司徒神医。”

    曼珠说完转身往王爷书房而去,看见曼陀在外面急忙说,“快告诉王爷,阿柒发烧了。”

    慕容冢起身往出走连披风都没披,边走边质问曼珠,“怎么回事?这几天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发烧?”

    曼珠不敢隐瞒说,“我今早去叫阿柒时发现屋里的窗户开着,兴许是着凉发烧的。”

    慕容冢瞪了一眼曼珠,进屋一看司徒神医已经在给阿柒把脉了,旁边还站着虎谷风。

    慕容冢问道,“怎么样?”

    司徒神医叹了口气道,“情志不顺,抑郁忧思伤脾引起的发烧。再加上寒气入侵高烧不退。”

    慕容冢不解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抑郁忧思呢?”

    司徒神医面有愧色道,“昨日我给阿柒来换药时告诉阿柒她腿的事情,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

    曼珠急道,“老神医咱们不是说好不告诉阿柒的吗?”

    司徒神医摇头说,“你能瞒多久呢?这丫头聪明得紧,她估计早就发现问题了,何不如早点告诉她,让她早点接受,还能早点锻炼。”

    曼珠看着床上的阿柒无措道,“可是你让她怎么接受这一切?”

    慕容冢坐在床前静静看着阿柒,脸红彤彤的,他冰冷的手放在阿柒脸上,手上的温度立马被温暖包围,“你是不是也觉得命运不公?生生死死无尽的循环。”

    司徒神医咳嗽了一声说,“我去熬药。”

    虎谷风扶着司徒神医出去,曼珠和纸鸢关上房门,屋里只留下慕容冢。

    “小七,你对我失望吗?我无数次想过你在那间绝望无助的房间里呼喊我时的害怕,我似乎看见你在血泊中努力挣扎。可我不敢想,如果我没来得及出现,如果我救下的只是你的两条腿...小七,我也会害怕,午夜梦回时我惊恐的发现那一幕才是我的劫后余生。

    只要我的余生里有你,哪怕你失去一只脚,对我来说也是完整的,你依旧可以奔跑,可以欢笑。

    而且我要带你去一个特别美丽的地方,离开这里,离开你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地方,我要给你一个不一样的天空,所以,不要害怕,以后谁都不能阻挡我们在一起。”

    慕容冢握着阿柒的手眼里流光溢彩,似乎想到了既久远又触手可及的美好,手里的小手突然动了一下,慕容冢低头看到阿柒缓缓睁开眼睛,眼珠布满血丝,未语泪先流。

    慕容冢俯身叫了声,‘小七’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柒动了动干涩的嘴唇,转动眼角突然朝慕容冢笑了一下,声音有些嘶哑道,“你别担心,我没事。腿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不该那样对王妃,她罪不至死。”

    慕容冢紧紧握住阿柒的手,一闪凌厉的光,冷冷说道,“她死有余辜。”

    阿柒摇摇头道,“王爷说的那个‘辜’可是王妃肚子里的孩子?你让那个孩子从小就没了母亲,他长大了是不是认为我也‘死有余辜’呢?”

    慕容冢一把抱住阿柒,着急辩解道,“不会的,以后没有人能再伤你,我不允许任何人再伤你。”

    阿柒环抱住慕容冢默默流泪道,“你为什么要答应那个人?为什么要答应那个承诺?我该怎么办,我来这里,以为爱你就是我的宿命,可是你却和我开这样的玩笑,我该怎么办?”

    慕容冢更用力的抱住阿柒,眼眶发红,不甘的闭上眼睛沉声说了句‘对不起’。

    阿柒叹了口气,“你无须和我说对不起,你何错之有?在这天下我们都是无能为力的人,就像现在我明明抱着你,真切的感受着你的心跳你的呼吸,明明知道你爱我,知道你爱我如命,可是出了这个门,你是你,我是我,没有人知道这是两个爱而不得的人,也不会有人相信堂堂大燕国勤王会爱一个瘸子,也不会有人对一个瘸子再心存忌惮。”

    慕容冢一把推开阿柒,抓着她的肩静静看着她,眼里是不忍和心痛,“小七?你在胡说什么?谁敢说你的腿我就把他的舌头拔下来。”

    阿柒挣脱开慕容冢,眼泪夺眶而出吼道,“谁不敢说?这天下谁不敢说?我腿好的时候想爱你都那么辛苦,那么卑微,何况现在变成了一个瘸子,一个跛子,爱你就成了天方夜谭,成了贻笑大方,成了不自量力。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救我?”

    慕容冢擦掉阿柒满脸的泪水,隐忍住心里的怒气,深深吸了口气慢慢说,“我的小七是这个世上最漂亮最可爱的姑娘,她的美绝对不是因为她是不是有一双完好的腿,而是她天生能带给人愉悦的性格,鬼马机灵的风趣,对人对事通透的心态,正直善良的心,这些才是真正的小七,才是大家喜欢的小七,我从来没有听过谁会因为一双腿而喜欢一个人,又因为一双腿而讨厌一个人。我问你,如果今天是我的腿受伤不能走路了,你会讨厌我吗?会嫌弃我吗?”

    慕容冢见阿柒不哭不闹了,才笑着说,“那你怎么能用那样的想法去想我们呢?你生病这段时间你知道有多少人为你着急,担心你?你活着,好好活着,这些人才会开心,别让我们的关心变得那么一文不值好吗?”

    阿柒静静看着自己的左腿,嘴角蠕动了几次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

    门突然打开,楚风、梅耀祖、曼珠、纸鸢,谷风,景云,还有彩虹队的孩子,一下子涌进来看着阿柒,阿柒愣愣的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有些呆滞。

    梅耀祖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走过来一把拍在阿柒的肩上,神情严肃的说,“王爷说的话就是我们想说的,你不要以为你腿坏了你就有什么不一样,你还是你,我们都算你的救命恩人,你以后对我们都客气点,还有不许说为什么救你这种傻话,我们救你还救错了是怎么?守了你一个月没听到句谢谢反而还被埋怨,你是腿坏了还是心坏了?”

    楚风温和的笑着说,“就是没想到你这个丫头突然变得蛮不讲理了...”

    梅耀祖接道,“她一直就蛮不讲理,穷横穷横的。”

    曼珠走过来趴在床边拉着阿柒的手,眼睛微红说,“你看看这一屋子的人,真的都是你的救命恩人,王爷把你从虎口中救下当时真的九死一生,可王爷连一秒钟的迟疑都没有,要不是王爷武功高强...”曼珠抹了抹泪接着说,“阿柒,大家都瞒着你不告诉你腿的事情就怕你像现在这样自暴自弃,可是现实终归要面对的,你与其逃避不如勇敢点,你好好看看你的腿,她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司徒神医说了只要你日后好好练习锻炼,你的脚还是可以走路的,虽然会跛,但不会丑。”

    小希喊道,“阿柒姐姐,你别怕,以后我们就是你的腿,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带你去哪里。虽然以后的路还长,可是我们大家在一起路就不长也不难走。”

    纸鸢抹着眼泪笑着说,“你看就我嘴笨,不会说话。阿柒你听听,我们这么多人在你身边呢,你怕啥?人家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你现在不用整天担心你腿的事情,你要锻炼我就陪着你锻炼,你要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

    阿柒看着大家满怀热切的脸,一句句窝心的话,突然控制不住一头埋进被子里放声大哭。

    虎谷风站在一边静静看着,面色凝重。

    司徒神医端着药碗进来,看着一屋子的人又看到无奈坐在床边的慕容冢和躲在被子里大哭的阿柒,顿时笑出声,“你看看你们这些人,安慰人的话都不会说,让丫头不好意思了。”

    慕容冢站起身给司徒神医让出地方,曼珠接过药碗站在一边,司徒神医一把拉住阿柒的一条胳膊就势把了把脉,转而眉开眼笑道,“嘿,这丫头还真是自带退烧药,这高烧自己就退了,真是奇哉怪也。”

    曼珠问道,“那这药还喝吗?”

    司徒神医道,“喝啊,我好不容易熬的,不喝就浪费了。”

    梅耀祖皱眉小声嘀咕道,“庸医。”

    上官楚风一脸宠溺的看了一眼梅耀祖,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腰间的香囊。

    曼珠有些为难的看着手里的药对阿柒说,“阿柒,快起来把药喝了。”

    阿柒转身看着曼珠又看看手里的药,转过身继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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