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蓬莱海。
    一叶小舟在海面上轻轻荡漾,船上的少女微微睁开眼睛,
    “你醒了,好一点没有?”   筮坞戍坐在她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那烫热的温度终于褪去,恢复了一片清凉,神色微微舒了口气,:“还好。烧终于退了……”
    “我睡了多久?”她微微动了动身子,只觉浑身乏力,如踩在棉花上,脑袋昏昏沉沉隐隐作痛。
    “两天两夜”
    “这么久了么?”她微微坐起身来看着四周苍茫海水,昔日红润健康的小脸上变成一片病态的苍白,怔怔道,:“不知道盂兰婆婆是否将师父平安带到‘瑶池雪峰’?”
    “他们已经到了瑶池雪峰,盂兰婆婆用海螺传音,说她师姐已经用冰魄针封住你师父的心脉,暂时性命无忧,让你放心”      筮坞戍摊开手心,一只淡褐色的小海螺正静静躺在他错综复杂的手纹之中。
    “那便好……”糖莲子点点头,过了片刻,眼泪又簌簌从眼眶里一大颗一大颗掉落出来,咬唇哭道:“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也不会变成这样……是我害了师父……”xIAοsんμǒ.Цk
    “你大病初愈,莫要再想这些事情,如今养好身子,帮你师父找到药引才是正事”
    糖莲子含泪垂下眸子,眼泪如流淌的小溪顺着她娇俏的小脸一路蜿蜒下来,打湿了她领口上绣着的粉红桃花。
    原来师父从未相信过莫销魂,只不过他知道糖莲子断不会就这么离开莫销魂,便秘密通信给      让他速来天山阻止糖莲子跟莫销魂离开,而什么成亲不过他和盂兰婆婆设下的拖延之计,却只有糖莲子一人从头到尾蒙在鼓里。可是千算万算还是算差了一步,筮坞戍还是晚来了一步。
    只是糖莲子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莫销魂到底为何要害他师父,她知道师父他这十几年来一只与世无争,淡然避世,更没有什么仇家,为何莫销魂会下次狠手?
    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么,可是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你也相信这件事是莫销魂做的么?他为什么要将我师父伤的那么重,他明知道师父是我对我最重要的人!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筮坞戍,目光如同一只受伤的小母兽,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
    筮坞戍看了她一眼,默然不语。
    “你说会不会是我们误会他了?是不是这件事根本不是他做的,是别人所为?!说不定这其中另有隐情呢?是不是?!”   她忽而目光发亮的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在抓着手中最后一根稻草,渴望着有人将她从无边的黑暗泥沼救出来,渴望着从他清幽岑寂的眸中寻到一丝安慰。一丝说服她的力量。
    因为她独自一人,不知道怎样承担这比黄连还苦上千百倍的真相。
    筮坞戍看了她片刻,终究是不忍打碎她最后一丝希望,垂眸低声道,:“当时我并不在场,难以妄下判断,不如你等你师父醒来后亲自问他,也许……事情是另一番样子也说不定”
    “对,你说的没错……我要等师父醒来了,亲自问他……我还要找到莫销魂,我要他亲口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糖莲子抬起袖子用力的抹去脸上的泪水,眼睛红红的哽咽道,:“我不能再哭了,我要坚强……师父一直希望我可以坚强面对任何事,我不会……不会让他失望的,我一定要让师父醒过来”
    筮坞戍起身从船尾的一口铁锅里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端到她面前,“你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先把这粥喝了吧”
    糖莲子接过碗,低头喝了一口,“这是你做的?”
    “不好喝么?”   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忐忑。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还会煮粥”   她肚子很饿,那一碗粥很快就喝光了。
    筮坞戍接过那空碗,转身走到锅边又盛了一碗给她。糖莲子看着他静若山岳的身影微微有些出神。
    “你……不生我的气吗?”   她接过那碗粥,小声问道。
    “为何生气?”
    “你让我在蓬莱等你,我明明答应了你却又违背了约定,还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她说着说着,眼圈不觉间又红了起来,一颗眼泪落在米粥里,无声无息。
    “……我习惯了,若是哪天你突然不这样,我也许还会觉得奇怪”
    糖莲子听着他的回答,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他那双异色的眸子发呆。
    “还喝么?”看见她又喝光了一碗粥,筮坞戍起身想再为她填上一碗。
    “不、不用了,我饱了”
    “那好,离蓬莱还有半日多的路程,你再睡一会吧,待睡醒了咱们也就到了”
    “嗯……”
    蓬莱仙岛。紫苑阁。
    “筮兄、小莲子!你们终于回来了!”
    糖莲子刚踏进屋门,便听见那悦耳动听,风流倜傥的声音传了过来,她粉唇一弯,甜笑着望着眼前之人,眼睛却是红了起来,
    “韶哥哥……!”
    韶华年是何等的玲珑心肝,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她的神色却也猜出了一二,他将她轻搂在怀里,抚了抚她的发丝,:“丫头,不开心的事情都忘了吧,以后有韶哥哥在,看谁还敢欺负你,韶哥哥一定替你打烂他的屁股,嗯?!”
    糖莲子被他逗的噗嗤一笑,也忘了心中难过,忽而抬头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不由轻皱起眉头,:“韶哥哥,不过才二个多月未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而且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难道是病了?”
    “呵呵,你这丫头突然失踪,我自然担心茶不思、饭不想,瘦一些也很正常”
    韶华年微微一笑,拿扇子敲了敲她的头,那张让春花秋月都黯然失色的俊美面容虽然依旧潇洒风流,可是却比以往看上去消瘦虚弱很多,脸上也白的没什么血色。
    “你的脖子……”筮坞戍看着他脖子上的一道道细碎疤痕,目光微微一凝。
    “哈,这些都是小事”韶华年不以为意的用手捂住脖子,叹了口气道,“你们回来的正好,我有件大事要与你们说”
    “什么事?对了,怎么不见青子衿?怎么说我也算是他的主人,怎么不见他来迎接我?”糖莲子朝屋子内四下打量了一番,也不见那青色身影。
    韶华年没说话,只是领着他们朝里屋走去,一直走到那白色的床帷前,韶华年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掀开了那白色帷幔,
    白色的帷幔下,一个清冷绝尘的青色身影正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如画的面容上满是苦痛之色,细密的汗珠布满了他的额头,不过最让人惊奇的是他整个身子都是半透明的,在白色的帷幔下忽明忽暗,若隐若现。
    “他?!他这是怎么了?!”   糖莲子看着那道若隐若现的青色身影,小脸上一片讶然之色。
    “子矜他受了伤……他身上的灵力就要散尽变回原形了!”韶华年担忧的紧紧皱着眉头,脸色在白色的帷幔下也是白的透明。
    “这,这怎么办?!”闻言,糖莲子不由也慌了神,急忙道,:“那让他变回玉钗快回到我身上是不是就好了?!”
    “……没用的”      筮坞戍敛眉插口道。
    “为什么没用?!之前他灵力不够不是都回到我身上休息几晚就好了么?!”糖莲子转头看向筮坞戍,目光焦急而迷惑。
    “他的灵力耗损的太重,与之相比你身上的灵力太过微弱,对他来说根本无济于事”
    “那……那怎么办?!他样子看上去好痛苦……!咱们怎么才能帮他?”
    “他这伤究竟从何而来?”筮坞戍目色凝重的看向韶华年。
    “他说天劫将至,为了渡劫便去盗取玉鸾峰上的‘金丝铠‘’甲,却不想被那玄门法阵所困,虽然逃了回来,却被那阵法损耗了大量灵力,受了重伤……”韶华年面色晦暗的说着,目光浮起悔恨自责之色,“若是那晚我硬跟着他去,或许他不会伤这么重……”
    “韶哥哥,你不要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
    “筮兄,你可有办法?”
    筮坞戍黑紫色的眸底闪过一抹清冽波光,他垂眸从袖中捏出一张红纸,口中低低念了几句什么,随即对着那红纸轻轻一吹,那红纸便如雪花一般纷纷扬扬破碎开来,变成五个红色傀儡纸人,一跳一跳扑进青子衿身体中。
    青子衿闭着眼睛低低呻吟一声,身体上泛起一抹青红之光,身躯渐渐又渐渐清晰起来,与凡人无异。
    “筮兄!你的巫术果然出神入化!”韶华年面色一喜,急忙攥紧了青子衿的手,在他耳边柔声轻唤,“子矜,子矜……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青子衿紧闭着双眼,羽睫微动,却不言语。
    筮坞戍眉头并未舒展,只是看着青子衿缓缓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能暂时维持他的身体,……他灵力耗损太重,就快要散尽修为,化为原形,眼下……我们只有找到有千年灵力之物,才能救他……”
    暗夜。
    暗黑的竹林里,一道道凄惨的叫声阵阵传来,伴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月色下,一道青色身影正抱着一个农夫啃咬着他的脖子,血顺着他的脖子蜿蜒而下,流淌一地。
    那青衣男子吸干了他的血,甩开了他,意犹未尽舔了舔妖娆的红唇,朝着几米处那个吓得失了声,如蝼蚁一般在地上绝望匍匐的中年男人方向走去。
    那青衣男子眯了眯眸子,刚要抓起那中年男人,步子却被一个人挡住了。
    “子矜!你为何还不收手?!难道你真想回不了头么?!”韶华年看着月色下红唇染血的清绝男人,眸色一片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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