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繇、刘岱兄弟明确翻盘,刘表态度暧昧不明的情况下,刘虞觉得非常可惜。看起来,他期望的团结刘氏族人的计划半路夭折了。
    但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如果没有这种情况的话,他也不会意识到陈王刘宠拥有如此优秀的才干。
    但是……
    “藩王啊……”
    心里面这么想着,刘虞又觉得有点……不,应该说是非常可惜。因为按照现在的法规,诸侯王在自己的王国内,都几乎没有任何权利,就更不用说参与到天下大事之中了。
    “但是……现在势态已经变了啊。”刘虞忍不住的这样感叹着:“未来,这些诸侯王们是否能再回到朝廷的政治上,谁又说得准呢?”
    也就是在他心里面这么想的同时,忽然间听到周围一片哗然声,刘虞正想要下意识的大喊着,要士兵们冷静下来,却看到了对面,城下,大批穿着精良,沉重盔甲的士兵走了过来,登时心情一沉。
    “这恐怕是敌人的精锐部队了。”在他身边的陈王刘宠这样说着,说话的语气中隐约听得出兴奋地感觉。
    也就是说,这位陈王是在兴奋,是在期待,在期盼着战争的发生。这又让刘虞有些不太高兴。说到底,他是个非常彻底的和平主义者。期望能用爱与教化,让天下沐浴在华夏的荣光之中。对于战争与杀戮本能的反感。对于异族都是这样,就更不用说对于本国民众了。
    当然,现在这种情况,并不是刘虞自怨自怜的时候。他强忍着将这种不适应的感觉。看着对面甲胄鲜明,阵容严整的一整队重装步兵。
    这些步兵使用了先进的锁子甲与鳞甲装束。内衬重型锁链甲而外面再加装了一层重型鳞甲。看上去非常沉重,几乎刀枪不入。面对这样的士兵,即使是刘宠爱用的强弩,在中、长距离也起不到有效杀伤。
    更可怕的是他们手中的武器。那是单手持的长柄月牙戟。以及另一只手持的大橹。
    在这个盾矛手几乎被排挤出了现役主力部队的时代,仍旧是用这种战术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对方的指挥官是个不折不扣的蠢材。又或者这批士兵拥有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道,能够用单手轻松挥舞超过10斤以上的长柄月牙戟以及橹盾。
    而在他们在战鼓声中缓缓向前时,所有人都该明白,他们属于后者。
    “将六石以上的强弩全部调集过来。”
    眼看着这一批数千名穿着沉重、坚固护甲的战士缓缓向城墙方向前进,陈王刘宠的声音也有些变了。
    这些士兵带给人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以至于他都忍不住的赶到了紧张。
    以最快速度的,超过一千架六石强弩,全部部署在了刘宠与刘虞所在的这面城墙。同一时间,两架保存勉强还算完整的床弩,也已经预备完毕。当然同时,在城头下,对方的石砲与床弩也已预备就位。这一回袁绍下定决心,几乎将所有的家底都拿了出来。
    包括大量来自南方的优秀猎人弓手,大量强弩,以及这支打着“麹”字大旗的军队。
    “要拼命了啊。”刘宠与刘虞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再然后就听到了一阵阵令人牙齿发酸的呼啸声——
    这是石砲发射的声音——袁绍军队的石砲都是老式的拉力石砲,靠着杠杆原理,装填完毕后由数十名,甚至更多的士兵一起用力拉动绳索,将石块抛投出去。
    因为人的力气无法达到标准,并且也没有什么远程瞄准的装置,所以这种石砲简陋,准确度不高,并且威力也并不是很强。在过去的数百上千年时间里,从春秋战国时代到现在,所谓的“砲”就是这种东西。并不是很好用。也因此中原地区的攻城战是个非常困难的活。
    想要靠着这样的石砲摧毁城墙,就算城墙是夯土的,也基本不太可能。但是话说回来——
    “小心!”
    “啊!”
    靠着这样的石砲,以及床弩,压制城头的士兵,以掩护他麾下的重甲步兵前进,却是足够了。
    在一阵阵惨叫声中,时不时会有石块砸中城头,将士兵打得筋折骨裂,血肉横飞……
    虽然实际上大多数的攻击,不是靠前就是靠后。只有极少数的士兵因此阵亡。但是对于士气的打击却是极大的。
    很少有士兵能冒着这样的风险,继续坚守岗位的。
    更不用说,对方还有二十几架床弩——这种机械力发射的直瞄火力的准确度,无论如何都要比不靠谱石砲高得多。造成的杀伤也多的多。更加糟糕的是他们在最开始的时候,便集中火力攻击城头的两架床弩。并且在极短暂的时间内,将两架床弩全部摧毁了。
    这样一来,没有了火力压制,对方的重甲步兵前进速度变得更快——
    “先登营,前进!”
    在这样豪迈并且自信的喊话声中,重甲步兵们开始小跑着前进。让人惊讶的是,尽管小步伐快速的跑动着,但是他们的阵型竟然完全没有变化,仍旧整齐划一,保持着森严的阵列。
    这样的军队单单是看上去,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就更不用说,他们爬上城头后造成的杀伤了。
    “弩,射击,射击!!!”
    眼看着这群人已经将加重过的云梯搭了上来,陈王刘宠几乎声音都变了。
    完全不顾身边的亲卫大喊着:“请下来吧,太危险了——”这样的话声,坚持着在第一线与对方战斗。
    在他的鼓舞下,陈国的强弩大军咬着牙,冒着床弩与石砲的轰击,挨着残破的雉堞,向下猛烈射击——原本这种强弩攒射,是击垮攻城部队的不二法宝。但是现在却不行了。配备橹盾的重甲步兵,所谓的先登营几乎完全免疫这种攻击。用橹盾护住头部的他们,以极快的速度攀爬向上。即使是遭到了沸水,滚油,金汁(煮开的粪水),灰瓶(石灰)等等攻击,竟然也能咬着牙,一声不吭——甚至死亡的时候也一样。
    眼看着这一幕,明明使用这些武装,杀死了不少的先登营士兵。但是城头的陈国强弩兵士们,非但没有觉得愉快,反而被他们那种沉默的恐惧吓住了,士气也变得愈发低迷——
    是的,在战争中,比起大喊大叫着,想要吓唬别人的狂躁的士兵,反过来像是这样沉默的一语不发的,令人压抑的士兵更让人觉得恐惧。甚至可以说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样的恐惧持续到对方沿着云梯爬上了城墙,与兵士们展开近战为止——城墙上的陈国军队以及少许在州郡兵士,几乎少有配备重武器的。
    他们手中的刀剑与长枪,面对身穿重甲的先登营时非常无力。与之相对的,先登营兵士手中长戟,只是轻轻一挥,就能将仅仅装备了轻甲的守军兵士砍成两半。
    “这样下去的话……”
    眼看着城头,几处地点都被对方压制住了,陈王刘宠咬了咬牙,丢下手中强弩,而后抄起一杆铁锤,就向着那边冲了过去——在刘宠的带动作用下,城头士气顿时一振,竟隐约压住了不断涌上来的先登营!
    “能行吗?!能行!”
    这让刘虞有些激动。能守住的:“将士们!守住,守住啊!再有一月光景,大将军就率领朝廷大军来救我们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现在开心着实有些早了……
    刘宠拼命阻挡的,不过是四个登城点的其中一个。在勉强压制了那里的敌人的同时,周围的其他三个地点的守军,仍旧在被压制着……
    刘宠的拼死努力,以及极少数王室亲卫部队的拼死还击,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只是给了他们一点点虚幻的安慰而已。
    陈县的城池,最终还是被攻破了。
    在兵士们的拼死护卫下,带伤的刘宠与刘虞勉强撤下了城。不一会儿,城门大开,袁氏军队蜂拥而入……
    这一会儿刘虞已经六神无主,刘宠倒是继续怒吼着,想要继续在城内作战。但是根本做不到的。训练程度不足,士气也不足的守军,在城池被攻破之后就彻底垮了……尽管接下来还有守备街道,以及守备王宫的选项。但最终他努力了半天,却发现根本收拢不到足够的兵力。最终只能咬牙,带着少许亲卫突围而出。陈县,就这样落入了袁绍的掌握之中。战局形式,终于开始转变。
    “终于……”
    眼看着自己的军队蜂拥而入,袁绍终于露出了愉悦的笑容。只是紧接着,听到城内的惨叫以及火焰冲天,袁本初又觉得有点不妥。这当然是他手下的兵士们,在执行自己之前下达的“鸡犬不留”的命令了。
    但是……现在气消了的袁绍又觉得这样不太对。
    他固然不会在意平民百姓的性命。但是对于名声却很看重,同时,这些人留下来,都可以作为劳动力和士兵。增加他的力量啊。甚至实在不行的话,这些人还可以……
    就这么杀了,是不是有点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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