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蒋思思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
    她本来觉得,生完孩子之后她的生活不会有什么很大的变化。
    之前孩子就在身边,她也不会花太多时间在她身上。
    但是现在,她生病了,她身体内某个开关好像突然被打开了一样——
    然后,陷入到了无边无际的愧疚之中。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从孩子出生到现在,她都没好好关心照顾过她。
    孩子发高烧的时候,她还在跟穆柏成调情——
    她虽然不知道一个合格的母亲应该是什么样子,但是她很清楚,自己做的不是合格的母亲应该做的事儿。
    这么一想,蒋思思更加难过了。
    她靠在穆柏成的肩膀上,哭得停不下来。
    穆柏成是真的毫无招架。
    蒋思思平时从来不哭,就算是特别生气的时候都不会流眼泪。
    现在突然哭得这么厉害,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
    穆柏成只能这样抱着她,一只手顺着她的头发,像安慰小孩子一样安抚着她的情绪。
    蒋思思哭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终于冷静了一些。
    这个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穆柏成抬起手来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先洗澡睡觉吧,明天我们去看思念。”
    蒋思思点了点头。
    刚才哭了那么长时间,她的头都有些晕了。
    蒋思思去洗了个澡,洗完澡之后躺在了床上,但是怎么都睡不着。
    一整夜,她都没有进入深度睡眠。
    **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蒋思思的脸色格外地憔悴。
    就连穆柏成看到她这样子,都惊讶了一把。
    蒋思思平时每天都妆容精致,“憔悴”“面色苍白”这种词儿,跟她完全不搭边儿。
    穆柏成之前也一直觉得蒋思思对女儿没有那么在乎,一直到昨天晚上看到她哭,他才知道,她对这个孩子的在意不比他少半分。
    “是不是没睡好?”穆柏成走到蒋思思面前,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先去医院吧。”开口说话的时候,蒋思思的声音无比沙哑。
    穆柏成听了之后心疼不已。他抬起胳膊来抱了抱她,“听医生的,思念不会有事儿,先喝点儿热水吃饭,别把自己身体搞垮了,嗯?”
    穆柏成的声音极其地有耐心。
    听着他的声音,蒋思思竟然逐渐平静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一只手攥着他的衣服,掌心都是汗。
    穆柏成带着蒋思思去楼下随便吃了些东西,之后两个人就去到了医院。
    小思念还在特殊病房里呆着,他们两个人根本见不到女儿,只能和医生聊天。
    医生说小东西体温已经降下来了,但还是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才能出来,以防再次感染。
    蒋思思和穆柏成两个人听到医生这么说之后,总算是暂时地松了一口气。
    穆柏成抬起手拍了拍蒋思思的后背,“听医生的,别太担心。”
    蒋思思直接靠在了穆柏成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她从来都不知道,身边有一个男人依靠,竟然是这种感觉。
    蒋思思一直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能一个人承担。
    但是,当孩子真的出事儿的时候,她完全懵了。
    若不是有穆柏成陪着,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蒋思思安静地靠在穆柏成的肩膀上,靠了一会儿之后,她主动抬起手臂来抱住了他。
    穆柏成没想到蒋思思会这么做,被她弄得稍微愣了一下。
    “蒋二。”穆柏成喊了她一声。
    “你抱我。”蒋思思动了动嘴唇。
    “……好。”穆柏成抬起手来抱住了她,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靠在了一起。周
    围喧闹的环境似乎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蒋思思就这么靠在穆柏成的怀里,他的身上有让人安心的气息。
    这样的姿势不知道维持了多久,
    最后,是他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这份宁静。
    穆柏成拿出手机一看,是顾怜的电话。
    他腾出一只手接起电话放到了耳边。
    电话刚接通,就听到了顾怜着急的声音:“孩子发烧住院了?现在好点儿没?”
    “嗯,已经退烧了,在特殊病房,医生不让进去。”穆柏成将女儿的情况重复了一遍。
    顾怜:“怎么会发烧呢,你和思思现在在医院吗?我跟你爸过去瞧瞧。”
    “不用过来。”穆柏成很直接地拒绝了顾怜的提议。
    他对顾怜说:“医生说了不能进去探视,你们来也没有什么用,等孩子出院了再说吧。”
    “那医生有说什么时候出院吗?会不会有什么大事儿?”顾怜还是担心得不行。
    毕竟那是她的孙女——
    “没有。”穆柏成回答说,“具体情况还要观察,你们等我的消息吧,不用过来。”
    顾怜能感觉到穆柏成对她的态度没有之前那么好了,她轻叹了一口气。
    “孩子免疫力不好,你跟阿姨说一声,注意卫生。”顾怜提醒穆柏成,“实在不行,我亲自过去照顾孩子一段时间。”
    “早产儿免疫力都不好。”穆柏成淡淡地说出了这句话。
    顾怜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穆柏成这句话的意思?
    穆柏成这话一出来,顾怜原本想说的话都被堵回去了。
    “先这样,孩子的事情我会和蒋二商量。”
    穆柏成没有再给顾怜说话的机会,丢下这句话以后,直接掐断了电话。
    蒋思思就坐在穆柏成旁边,通话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穆柏成对顾怜的态度明显比之前强硬得多了。
    之前穆柏成承诺过,和好之后肯定不会再让顾怜干涉他们的生活。
    当时蒋思思是不太信的。
    但是,听完他的这通电话,她开始信了。
    挂上电话之后,穆柏成看向了蒋思思。
    他对蒋思思解释:“我妈的电话,我没让她过来。”
    “你不怕她对你失望生气?”蒋思思强打起精神来问了一句。
    穆柏成摇了摇头:“我答应过你的。”
    “我妈的做事方式我比你清楚,她常年在单位那种环境里呆着,做事已经成了那种风格,如果你不舒服,以后不必接她的茬。”穆柏成简单和蒋思思解释了一句。
    蒋思思听过之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顾怜那种做事方式,她倒是也能理解。
    但是,用在她身上,她受不了。
    “蒋二,我们和好吧。”穆柏成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口对她说:“如果你暂时不想复婚我也接受,我只是想跟你一起照顾孩子。”
    “怎么?你还想赖账?”听到穆柏成这么说,蒋思思抬起手来在他脸上拍了一下,“凭什么不复婚就跟我一起照顾孩子?你是不是忘了法院把孩子判给了我?”
    被蒋思思这么一说,穆柏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那你的意思是……”穆柏成试探性地问她:“要和我复婚?”
    “你不愿意就算了。”见穆柏成这惊讶的样子,蒋思思瞬间就不想和他沟通了。
    “愿意,当然愿意!”穆柏成摁住了她的手臂,“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这么说。”
    蒋思思“唔”了一声,“看你表现还不错,勉强答应了。”
    穆柏成听到蒋思思这么说,一把抱住了她,脸上的笑好长时间都没消失。
    蒋思思瞧见穆柏成这样子,怪不习惯的。
    她的抬起手来拍了拍穆柏成的脸,“你以后要是再管着我,我就去找程光。”
    “别。”穆柏成搂住蒋思思,“我不会再那样了,我会尊重你的生活习惯。”
    之前蒋思思让他说脏话、带他去夜店,穆柏成已经深刻认识到了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有都么煎熬,也知道了被人打乱了固有的生活模式有多难受。
    他只怪自己当初没有真正做到换位思考。
    但凡他稍微站在她的角度想一想,他们两个人都不至于走到离婚那一步。
    好在,他醒悟得还不算晚。
    “希望你说到做到。”听完他的话之后,蒋思思幽幽接了一句。
    穆柏成点点头,“会的,我一定说到做到。”
    蒋思思没再接话。
    跟穆柏成说了几句话之后,她的情绪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一阵沉默后,穆柏成突然开口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蒋二。”
    “怎么?”蒋思思回过头看着他。
    穆柏成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然后问她:“你喜欢我吗?”
    蒋思思:“……你这是什么问题。”
    “之前蓝溪说过,你喜欢我。”穆柏成说,“但是我想听你亲口说。”
    “不然呢?我为什么同意跟你复婚?”蒋思思朝着穆柏成翻了个白眼,“你觉得我是那种为了孩子牺牲自己幸福的人吗?”
    “所以……”穆柏成有些激动地捏住了她的胳膊,“你喜欢我?”
    他太过激动了,捏着她的手有些用力,蒋思思被他弄得蹙眉。
    “干嘛,你这是要谋杀?”
    “……我太激动了。”经她这么一提醒,穆柏成立马放松了力道。
    他咳了一声,“蒋二,谢谢你。”
    蒋思思一直都知道她和穆柏成的问题出在哪里。
    当初她决定离婚,并不是打算彻底放弃这段关系。
    她只是觉得,如果不分开,穆柏成是不会彻底站在她的角度思考问题的。
    他高高在上惯了,而且,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有了蓝溪和陆彦廷的前车之鉴,蒋思思也就跟着蓝溪学了几招。
    当然,她和蓝溪的问题也不完全一样。
    蒋思思之所以这么跟穆柏成折腾,一来是不愿意再被他高高在上地管着,二来……她必须得让顾怜长记性。
    如果她不这么闹,顾怜以后肯定还是会来干涉她的生活,这一点,光是想想就觉得受不了。
    **
    小思念在医院住了有三天的时间,
    等情况稍微稳定一些之后,医生那边终于松了口,让家属进去探视。
    蒋思思和穆柏成两个人换上了衣服,戴上口罩,一块儿进去了病房。
    几天没见面,小思念已经不记得他们两个人了。
    出生不足一百天的婴儿,本身就没有很长时间的记忆。小家伙看着瘦了些。
    他们两个人进来的时候,护工刚刚给她喂完奶。
    喂奶结束后,蒋思思和穆柏成一并走了上去。
    小家伙看着精神了不少,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们两个人看。
    穆柏成看到女儿这样子,心都要化了。
    他抬起手来,轻轻地碰了碰小东西的脸蛋儿,动作里满是怜爱。
    蒋思思瞧着他这样子,心想着那句话果然是没错。
    每个女儿,都是父亲的小情人。
    孩子刚这么小,穆柏成已经这样了……
    等她再长大一些,岂不是更了不得了?
    **
    小思念先后在医院住了一周多的时间,等情况稳定下来之后,医院那边终于肯放她出院的。这期间,顾怜来过几次。
    蒋思思对顾怜的态度还是老样子,不会主动和她说什么话。
    但是,出于礼貌,顾怜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她。
    出院的那天天气很好,有些晒。
    阿姨给小家伙戴了帽子,推着推车带着她出了医院。
    小家伙很少出来,偶尔一趟出门,显得格外地兴奋。
    忙碌了一周多的时间,女儿终于平安出院,蒋思思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她连续一周多的时间,医院公司两头跑,整个人都要累垮了。
    **
    小思念出院的当天晚上,顾怜和穆江正一块儿来到了蒋家。
    他们两个人过来的时候,阿姨刚刚将小思念从楼上带下来。
    蒋思思将小家伙放到了摇篮里,和穆柏成坐在一块儿逗孩子。
    不过五分钟,门铃就响了。
    阿姨抢先一步上去开了门儿。
    看到顾怜和穆江正之后,阿姨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蒋思思听到开门的声音之后,习惯性地回头看了过去。
    看到顾怜和穆江正之后,她脸上的表情略微僵硬了一下。
    “思思。”顾怜笑着和蒋思思打了个招呼。
    她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到了茶几上,“这是之前我托朋友带的燕窝,这段时间你照顾孩子辛苦了,多补一补。”字更¥新/速¥度最駃=0
    顾怜说,“你尝尝味道怎么样,要是还可以,下次我让他们给你带五盒过来。”
    顾怜的态度非常好,好到蒋思思都有些不习惯了。
    她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每个词儿都是经过斟酌的。
    蒋思思能感觉到顾怜的态度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
    蒋思思也没打算彻底跟她闹僵,就算她可以,穆柏成肯定也做不到。
    而且,她向来吃软不吃硬,顾怜态度好了,她的态度也跟着缓和了不少。
    蒋思思沉默了十几秒钟,然后对顾怜说:“谢谢,我回头尝尝。”
    “嗯,行,要是喜欢记得跟我说。”顾怜点了点头。
    说完之后,她走到了摇篮前,开始逗孩子。
    穆江正也跟着一块儿坐了过来。
    小思念看到爷爷奶奶之后,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
    小思念长得可爱,很快就俘获了爷爷奶奶的心。
    虽然穆江正和顾怜一直都想要个孙子。
    但,这孙女实在是太讨喜了,以至于他们都忘记了孙子这件事儿。
    顾怜将小思念抱了起来,满脸慈爱地哄着她。
    蒋思思侧目扫了一眼,别的不说,她能看出来,顾怜是真喜欢这个孩子。
    顾怜抱着小思念哄的时候,穆江正看了一眼蒋思思,最后将目光停在了穆柏成身上:“柏成,抽空就和蒋二把复婚手续办了,不要总是在你岳父这边,他也需要好好休息。”
    穆柏成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蒋思思,他压低了声音问蒋思思:“我们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随便。”蒋思思耸了耸肩膀。
    穆柏成:“那明天可以吗?”
    “明天我开会。”蒋思思说,“最近堆了一堆工作要做。”
    “没事儿,不着急,我就那么一问。”穆江正听出来蒋思思有些不耐烦了,于是站出来打圆场:“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去办就行了,对了,孩子的名字——”
    “就叫思念了。”穆柏成说,“等我俩复婚了就去给孩子上户口。”
    **
    顾怜和穆江正过来,正好赶上了晚饭时间。
    没一会儿,蒋松也回来了。
    出于礼貌,蒋松留他们两个人下来吃饭。
    穆江正和蒋松难得坐在一起吃一次饭,又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
    于是,蒋松和穆江正还有穆柏成三个人喝起了酒。
    蒋思思吃完饭之后就一个人到了客厅。
    没一会儿,顾怜也跟着出来了。
    之前顾怜就一直想跟蒋思思单独聊几句,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顾怜走到蒋思思对面的单人沙发前坐了下来,她看向蒋思思,开口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思思。”
    蒋思思“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气氛一时间有些冷。
    顾怜知道,发生这么多事儿之后,蒋思思肯定是不愿意多跟她说话的。
    于是,顾怜只能自己接着往下说:“这段时间我想过,以前的事情,是我的想法太自私了。”
    “秦思和耀耀的事情,柏成没有提前跟你说清楚,你生气是正常的,我不应该那样要求你。”
    说到这里,顾怜叹了一口气,“思思,我再次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柏成他是真的喜欢你,在你之前我从来没见他为了谁这样过。”顾怜这话说得诚恳,“你放心,你们复婚之后,我不会再干涉你们的夫妻生活,包括孩子的教育问题,我都不会再干涉。”
    “嗯,好,明白了。”顾怜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蒋思思除了应承之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了。
    “亲子鉴定的事情我也很后悔,如果不是我……”
    “也不全怪你。”蒋思思打断了她,“我跟穆柏成本身就不是一路人,他喜欢管着我,我讨厌被人管着,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矛盾。”
    “反正,按照他之前管束我的那个方式,就算没有后来的事儿,迟早也会离婚的。”蒋思思回想了一下过去的事儿,“我在他面前没办法做自己。不瞒你说,之前每次跟他回去,我都很不情愿,但是还得演戏。”
    “……”
    这一点,她不说,顾怜还真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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