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辛夷一双杏眼微微一黯,默了片刻,才问道,“公主可还记得,当初我在宫中时,曾与你讲过的一个故事,以及说到的一些话?”
    昭宁一愣,片刻后,才点了点头,“当然记得。”叶辛夷那几日,很给她讲了一些市井之上的趣事儿,故事也有几个,可唯一印象深刻的,只有关于那个人心不足,作天作地,最后,将自己的幸福作没了的小媳妇儿的故事。
    而彼时,叶辛夷与她说的那番关于算不算好嫁的话,她总是时不时想起。
    “你是想要劝我,不要想太多,无论嫁给什么人,也能想法子将日子过好吗?”
    “是,也不是。倘若已经嫁了,无从选择,自然是平常心,努力经营,也可以将日子过好。若实在过不好,也不必委屈了自己。虽说本朝和离之事不多,但公主这样的身份地位,也有法子过得自在。不过,眼下,公主还没有嫁,能够嫁得好,嫁得舒心的几率更大一些,只要选一个合心意的对象,不就好了吗?”
    叶辛夷一番话平平淡淡,却是引得昭宁眸中泛起惊色,定定望着她,却在她平静的回望中,一点点沉淀下来,转而成了沉吟。
    “公主不是托了谢大人帮忙相看吗?想必,总该有个条件吧?到底什么样的人能是公主接受的,或者,公主对未来驸马最看重的是什么?这些时日,谢大人难道都没有给公主看中什么人吗?”
    昭宁摇了摇头,“如今暗中盯着表哥的眼睛多着呢,不管表哥有没有看中什么人,眼下,怕是都不能了。也许,就等着母妃给我看中什么样的人吧。那些有才学有抱负的,人家定是不愿意尚公主,可若是寒门出身,怕是过不了父皇母后那一关......算了,都是命,我也不多想那么多了。如你说的,无论嫁的什么人,我努力一把,想法子把日子过好,若是过不好,那大不了再各过各的,做个挂名夫妻也没什么,总不至于委屈了自己。”
    转头却见叶辛夷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有话便说!瞧你吞吞吐吐的样子,这样憋着,岂不难受?”
    叶辛夷叹一声,“实不相瞒。今日出门前,我家大人托了我一桩事,让我想法子打探公主心里可有合意的人选,若是没有,便打探一下公主想寻个什么样的人。公主也知道,我家大人在镇抚司衙门当差,私下里打探这样的事儿,若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就是把柄。可......”
    昭宁倒是不觉得她一个公主的婚事有什么了不得的,反倒是有些好奇道,“沈大人让你打探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沈大人还有合适的人选想要举荐不成?”
    叶辛夷却是正了神色,“确实有一人......”
    这回昭宁愣了,她本是玩笑一句,谁能料到沈钺还真有人举荐......一时间只是愣愣看着叶辛夷,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马车晃晃悠悠往前,昭宁从普济寺离开后,就一直处于神游的状态,不期然,叶辛夷的话又响在了耳畔。
    “说是在礼部任着小小主事,出身却是不差,乃是江南吴兴孙氏嫡支三房的嫡长子,名唤孙彦。只是奈何他生父早逝,家中只有寡母幼弟,在那样的大族中,日子却也不太好过。身上有举人的功名,只是后来因着他母亲缠绵病榻,便耽搁了举业。好不容易才在礼部谋了个主事的位子,如今,带着寡母幼弟分府别居。家中有些薄产,为人却很是端方孝顺。他如今已是歇了再举业的心思,也没有野心再往上爬,反倒在如今的官职上自得其乐,只想好好孝顺他母亲,至于光耀门楣这样的事,就留给他的弟弟便是。”
    “我也知道,以他这条件,怕是还不见得能入谢贵妃和公主的眼。可到底是我家大人提说的,我也只得说与公主知晓,至于公主愿不愿偷偷见见,便请公主自己思量。若是不愿也没有关系,总归,我只要能对我家大人有所交代也就是了。”
    她当时奇怪,便追问了一句,“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居然让沈大人帮了他这个忙?”
    叶辛夷却是不知,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他与我家大人有什么交情。不过,我家大人说,正是因为他没什么过人之处,且安于现状,也安于未来。大家出身,家中情况却很简单,虽然吴兴孙氏是大族,但他们已经搬了出来,往后若是有了公主,就更不用管他们。另外,他一家子都是好性情,最看重的,只有一家和乐。且他有长相,也有才华,不至辱没了公主,而且,最要紧一点,当年,便是族中逼迫他父亲纳妾不成,这才对他一房不闻不问。只他自小耳濡目染,对自己的妻子必然爱护。这样的人,说不得才合适公主。”
    “他提说此人,一是全他与那人的交情,二也是全我与公主的交情,说不得,还能帮着公主解了难题,促成一桩良缘,何乐而不为?”
    末了,叶辛夷还是那句话,她只是按着她家大人的意思,与她提说有这样一人,她若是有意,可以暗中去查一查这个人,看看有没有可能合意。若是想见上一见,她也可以私底下掩人耳目地安排。
    其他的话,倒是不必再说了。叶辛夷对她坦言,是真的将她当朋友。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昭宁再清楚不过。
    不管怎么说,出来这一趟,是值得的。这心里笼罩的阴云,倒是散去了大半。
    想到这儿,昭宁不由微微笑了。
    马车却是缓缓停了下来,车帘外传来侍卫的嗓音,“公主,镇国侯府到了。”
    “蝉儿,你去一趟。把东西送到就回来,咱们就别进去了。”昭宁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蝉儿。
    她来这一趟,却是受人之托。
    方才在普济寺与叶辛夷道别时,她拿了一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弹弓递与她,说是那日在临溪水榭拾得的,当时混乱,只得先行藏起,后来想想,怕是谢铭之物,所以让她代为交还。昭宁回宫的路上想着这些时日谢铭怕是要避嫌,尽量少进宫了,也不知何时才能遇见,这东西虽然也不见得要紧,但早些还给他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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