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当真是轻鸿剑?
    叶辛夷再望向手中长剑时,心绪便已复杂了许多。
    当年,夏长青为娶殷雪乔负气离开了夏家,后又遭遇了娑罗教的追杀,他带着殷雪乔东躲西藏,曾有过一段穷困潦倒的窘迫日子。为此,他当掉了随身的轻鸿剑。
    这一段,叶辛夷倒也是曾听老铁提过的。老铁后来也曾暗中寻找过,却再未寻到。
    叶辛夷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轻鸿剑还能回到她的手中。
    轻鸿剑......她生身父亲借以成名的随身宝剑。
    “公子一直想要寻回轻鸿剑,费了诸多周折。也是缘分,在知道你的身份之后不久,我们终于寻得了这把剑的下落,如今,倒是正好交到你手里。听说,你已是习得了轻鸿剑法,自然要轻鸿剑才能相配。何况,你马上就要随着沈大人一道南下巴蜀,这一路未必太平,有了趁手的兵器,总能事半功倍。这轻鸿剑乃是你父亲身前之物,说不得,他在天之灵,也定会护你。”
    叶辛夷也不是那等矫情的,这轻鸿剑又确实乃是她父亲之物,如今回到她手中,自算得意义非凡。因而,她不过迟疑了一瞬,便是还剑入鞘,并轻轻合上了剑匣,抬眼笑道,“如此,便请姐姐一会儿见到三哥时,替我谢过他。”
    “公子与你乃是一家子骨肉,你也无需与他太过见外的。”冷长如微微笑着,许是想到不久之后,便能见到夏延风了,她的心绪好了许多,面上也比方才多了两分神采。只是下一瞬,她望着叶辛夷,却又是欲言又止,伸手过去携了叶辛夷的手,叹道,“妹妹与沈大人此次南下,必然是危机重重,妹妹定是要处处小心谨慎才是。夏家也并非太平之地,妹妹聪颖,只需提高警惕,别的事儿也许也用不着姐姐多嘴。只是妹妹记着......夏大夫人余氏......”
    马车在此时缓缓停了下来,车轱辘的声响,还有外头侍卫询问,以及车把式回答的声响交织在一处,将冷长如余下的几个字掩在了其中,可叶辛夷还是听进了耳里,“千万要小心着......”听清楚了,叶辛夷便也不由得心下惊跳。
    蓦地抬眼惊望向冷长如,冷长如却是神色郑重朝着她点了点头,便是若无其事地撩开了车帘。
    叶辛夷杏眸忽闪了两下,只慢了一瞬,便也跟着下了马车,“我与谢大人有约,还请两位代为通传谢大人。”
    谢铭来得挺快,因为,叶辛夷在得了冷长如的准话之后便已经派人先行过来知会过了。等着谢铭的时候,冷长如和叶辛夷默契地都再未言语。
    谢铭来时,也是叶辛夷上前一步,裣衽屈膝为礼,而冷长如则挽着两只包袱,低眉垂首站在叶辛夷身后。
    谢铭目光淡淡扫了过来,只看了一眼,便是收回,转而重新望向叶辛夷,“我早前便已交代好的,让他们将人领进去便是。只是这包袱里的东西怕是要先细细查过,这是规矩,还请见谅。”
    这个冷长如和叶辛夷她们都早已想到的,自然不会此时再让谢铭为难。很是配合地将包袱递给了那几个兵丁,让他们细细查过,确认了没有什么不能带的,那几名兵丁得了谢铭的授意,便要领冷长如往那小院儿去。
    冷长如挽起包袱,便顺从地跟在了那些人身后。
    “姐姐。”叶辛夷在她举步之前,还是不由得张口唤了一声,冷长如转头笑望向她时,叶辛夷嘴角翕张,觉得有满腹满心的话,到了这会儿,却又说不出,最后,只得凝成了两个字,“保重。”
    “妹妹也是一样,万望珍重!还有,早前姐姐与你说过的话,千万记得放在心上。”冷长如笑着又是一声嘱托。
    叶辛夷半垂下眼儿,慎重地点了点头。
    冷长如朝着她一笑,转过了身,随在那两个引路的兵丁之后,缓缓走远。
    叶辛夷望着冷长如的背影,一双眼却是转为沉黯,良久,才轻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此时才察觉到身旁某人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蓦地转过头去,正好直直撞向谢铭一双幽沉的黑眸,她心口惊疑地一缩,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又是朝着谢铭深深一拜道,“今日这桩事,多谢谢大人了,还要有劳大人多多看顾一二。”
    “你后日当真要随着沈大人一道南下巴蜀?”谢铭嗓音沉抑,徐徐问道,音调比平日低了些,却亦听不出喜怒。
    叶辛夷琢磨不透他的意思,却没有迟疑,点头应道,“是。”
    谢铭望着她那双清透如同朝露,此刻却又透出丝丝坚定意念来的眼睛,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声。那一日,她告知他的因由尚且言犹在耳,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远没有到交浅言深的程度,事实上,今日他这一问,已是不该。
    敛下万般思绪,谢铭点了点头,“那么,只能祝愿沈大人和沈太太一路顺遂,平安到达。待得将事情办妥,返回京城之日,沈太太莫要忘了,还欠着谢某一顿宴请。”谢铭的语调恍若风过竹林一般的低喑,不管那一日叶辛夷的话到底是不是只是客套,他显然已是当了真。
    叶辛夷有些讶然,继而失笑,“谢大人不用担心我会赖账,只是届时我请了您,您可一定要赏光才是。”
    谢铭淡淡“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谢大人公务在身,我也不便叨扰,如此,便先告辞了。”叶辛夷说着,朝着谢铭裣衽一拜。谢铭点了点头,叶辛夷便是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踢踢踏踏跑了起来,叶辛夷挑开车帘,从后窗往外看去,恰恰好见得谢铭负手而立的身影渐次远去。想着旁人口中的谢铭,和顾欢记忆当中的谢铭,以及如今相处之后,有了些许了解的谢铭,端方君子,世家贵傲,谢铭当年果真是极其厌恶顾欢的,否则,他对任何人都是彬彬有礼,温和有度,只唯独对顾欢,从来没有好脸色。
    不过,都过去了。叶辛夷失笑,这世间,早已没了顾欢,换了一身皮囊,被她爹潜移默化了数年,她如今也能与谢铭和平相处了,倒还真觉出了别人口中称赞,他身上已刻进了骨子里的君子之风。原是与她印象之中,亦是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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