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送走阿毛,林易还来不及歇会,就见道观门口停下一辆马车。
    马车很普通,不过是板车遮个篷,但车夫看起来有些眼熟。
    “是县令大人的车夫。”
    林易微微皱了下眉头,出门迎接。
    果然,车上走下一个中年男子,见林易迎出,立马恭恭敬敬,面呈笑意。
    “道长,别来无恙!”
    江明抱拳行礼。
    “县令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林易回礼。
    他十分好奇,现在正是忙碌之时,江明居然有空来太古观,难道又有什么事情?
    正奇怪着,江明却苦笑一下,道:“道长,请别用这个称呼了,我已挂冠归隐,买田阳羡!”
    林易这才注意到,江明今日换下了官服,穿上一身朴素布衣,而且乘坐的马车不是官车,只是普通的木车。
    “江兄为何辞官?”
    江明笑了笑,“唉,我为官二十载,竭心尽力,也算为安宁县百姓做过不少实事,可惜一错遮百功,我一时兴起,大建望安楼,耗费大量钱财且不说,因此得罪神灵,致使大旱半年,实是大罪过啊!”
    俨然,江明十分惭愧。
    “我还有何颜面当这个县令,便主动辞官,归隐田林。”
    林易沉默不语。
    他觉得,江明固然有错,但也有功,且知错改错,其心为善。
    江明继续当安宁县的县令,百姓仍会拥戴。
    可他自己过不了心里的坎,只好辞官。
    林易作为外人,没法多说什么,亦没有相劝的资格。
    “江兄,日后有何打算?”
    江明向西一指,“我在乡下地方买了块田地,以后就种种田,养养牛,过一过清闲日子,了此残生,哈哈!”
    “也好,不必为诸事发愁,清闲得很。”林易附和道。
    “道长说的甚对,人生最难得便是清闲呐,”江明呵呵一笑,连发感慨,随后提起正事,“道长,今日我登门造访,一是和道长辞行,二是有东西赠予道长。”
    “哦?”林易心中一奇,不知江明会赠他何物。
    江明祖转身,敲了敲马车。
    车帘掀开,伸出一支纤纤手臂,拎着一个包袱。
    想来车中坐的应是江明的妻儿老小。
    江明接过包袱,将其打开,里面是一些散碎银两和一叠银票。
    他将银票小心拿起,递给林易,“道长,这是五百两银票,请道长收下。”
    林易懵了。
    江明给他的,居然是钱。
    而且数目不小啊!
    “道长请莫嫌弃,唉,”江明微微叹口气,甚是无奈,“道长为安宁县求下甘霖,我本该以万两白银相谢,可大旱初去,安宁县的日子仍不好过,衙门的钱都用来给百姓购买种子和家畜,却无多余。”
    “这是我为官二十载攒下的家底,请道长务必收下。”
    林易明白江明和安宁县的苦处。
    大旱虽去,地里的庄稼却不可能几天长出来。
    日子仍很难过。
    林易也压根没将“报酬”放在心上,如果江明不来,他早忘了这茬。
    毕竟安宁百姓为太古观带来的香火非是钱财可比。
    “江兄太客气了,贫道乃出世之人,要太多钱财着实无用,”林易连连摇头,“江兄若真拿一万两来,贫道也不敢收,呵呵!”
    “这样,贫道取一百两,就当收下江兄的心意,如何?”
    说着,林易拿走了其中一张银票,放于怀中。
    “这……”江明微微皱眉,感到为难。
    他本就心有愧疚,林易却连五百两都不收。
    他更过意不去。
    若逼着林易收下,也不太妥当。
    林易抬手,指了指马车,“江兄有一家老小要养,需用钱财,且留着这些银子吧,莫让他们受苦。”
    江明沉默了。
    片刻后,眼圈微微泛红,哽咽道:“多谢道长!”
    林易笑了笑,手掌一扬,作出“请”的姿势,“江兄,在外面说话不方便,先进观喝口茶吧。”
    江明侧头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林易,笑着拒绝:“不了,我得先把家人安置好,多谢道长美意,改日再来叨扰。”
    林易点头,“那就下次。”
    “我已辞官归田,以后闲暇得很,可以经常来找道长喝茶。”
    “到时希望道长不要厌烦,哈哈!”
    江明大笑两声,登上马车,“道长,告辞!”
    “江兄保重!”林易微微颔首。
    啪!
    车夫猛地一挥鞭子。
    车轮咕咚咚滚动起来。
    马车沿着弯弯曲曲的石路,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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