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日月如梭。
    一晃眼的功夫,紫禁城内的红花绿柳已换了一季又一季。
    除了四大妃,勤嫔、成嫔、定嫔、安嫔、通嫔、敬嫔、端嫔已由贵人、常在、答应等位份上来了,宫中近五六年更是来了不少水灵灵的小姑娘。
    与康熙三十年前宫妃们晋级很慢不同,皇上此时封妃全凭心情。
    宣嫔、密嫔、和嫔、穆嫔不过近来才几年,皆被封了嫔。
    尤其是穆嫔,当属皇上新宠,虽是汉女,却格外被皇上太爱,一进来就被封了嫔。
    宫内人人津津乐道,却都暗笑宜妃多年受宠骄纵,皇上本是规矩刻板的性子,却被她影响得也随意不羁了起来,如今这宜妃娘娘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且她虽包养得好,看起来仍如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一般,但到底是比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新鲜呐。
    如今穆嫔越受宠,宫里看戏的人就越热闹。
    ……
    翊坤宫内。
    原先对那些不着边际的传言他们都不管的,主子打进宫起就是皇上的心尖宠,不管怎么作,更不管九阿哥怎么犯浑,娘娘的宠爱都十年如一日,只增不减。
    可这回……皇上确有接连快七日都没来翊坤宫了,这在从前是从未有过的现象,且外边传言实在是太难听了,又很现实,连他们听着都觉得像是真的。
    娘娘不会是真失宠了吧?
    楚岚和楚歌具都眼巴巴的看着宜妃,想问、想撺掇娘娘用点儿手段将皇上截胡到翊坤宫,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怎么了?一个个的都跟噎着了似的。想说什么就说,看着你们这样我都难受……”
    楚岚和楚歌面面相觑后,委婉的跟主子提了下外边的情况。
    其实她们不说,主子心里也该明白,前些日子去逛御花园,正巧听见了两个小宫女在议论。
    以主子从前的脾气,早当场发落了,可主子却没理,当时面无表情的就直接从前面过去了,将那两个小宫女吓得魂不守舍的,当晚就自请去了辛者库干活。
    此后,也没听娘娘再提及此事,可却也是一连几天都没再去逛御花园了。
    尤其娘娘对此事的态度淡漠的很,不得不让她们上心多想。
    宜妃听后,灿然笑了,完全没想到自己无心之举竟能让她们想这么多。
    “当时那两个小宫女在议论吗?我根本没听见,当时正在想事儿呢。春困秋乏夏打盹,我不过是近日懒了些,才没去逛花园,哪儿有你们想的这么复杂!”
    “我没去逛御花园,不也没去别的地方吗?这样就被你们想成忧郁了,哈哈哈……我这么开朗的性格,怎么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就放在心里?你们也太小瞧本宫了!”
    “至于皇上……”妧妧笑了笑,手下自然的剪下一根枯枝,“他喜欢看些漂亮小姑娘就让他看呗,允许他偶尔开小差,男人抓得太紧才不是自己的呢。而且……我不是也光明正大的看俊男吗?”
    “你们瞧瞧我这翊坤宫里的太监,有一个丑的吗?长得不比他新进宫的嫔妃们漂亮?若戴上假发,装扮一番,跟那些个小姑娘站一起,还不定他会挑谁呢!皇上最近奏折批多了,眼瞎,猪头脸他都当成是年画上的胖娃娃了,我有什么好跟那些小姑娘计较的~”
    宫里的人都因为主子的俏皮话绷唇闷笑。
    楚岚和楚歌互视一眼。
    娘娘嘴上说着不在乎,可却拐着弯儿的调侃新进嫔妃,这还没往心里去?
    估计现在又在跟皇上暗暗较劲呢。
    宜妃从容的放下修剪枝叶的剪刀,净手的功夫,脑子却溜溜转。
    玄烨确实连宠穆嫔多时,是真爱上她了?
    怎么可能!
    别人不了解他,她还不了解?
    一个连睡觉都要在枕头下面放刀防身的人,怎么会轻易的信任人?更别说是爱了。
    据她推测,他就是故意的。
    放穆嫔出来提醒她。
    其实就是在跟她赌气。
    不就是她又包庇了小九吗,说她太惯着孩子了,却连他半分话都没听进去,丝毫没将她放在眼里。
    可她哪次是真包庇儿子了?
    儿子若有错,思想观念不正,她当然会教育,毕竟万一养个混蛋货,将来第一个遭殃的也是她。
    可她儿子没错啊!
    虽然是又跟蒙古来的小王爷打架了,还是掐群架,性质恶劣,影响不太好……但她瞧着那蒙古小王爷也是欠抽!
    到处散播大清朝不好的谣言,还鼻孔朝天,出言不逊,背地里唾骂皇上,侮辱整个大清国!是可忍孰不可忍!!
    十几岁的孩子了,已经有能力为自己的言行举止负责人了,还能用“开玩笑”这样敷衍的借口来遮掩吗?
    她儿子出手教训那也是为民除害!
    ……
    正巧,九爷在外边疯跑多时,撒欢儿够了,回到翊坤宫,豪迈的坐在额娘面前,顺势翘起二郎腿,手上提壶直接往嘴里灌,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宜妃娘娘看着……
    嗯,姿态潇洒,英俊倜傥,没毛病。
    在她眼里,儿子浑是浑了些,却一直卓然超绝,出类拔萃。
    尤其聪明机敏,足智多谋,是个小机灵鬼。
    状似不经意的笑谈道:“儿子,外界都说你额娘我失宠了,你怎么看?”
    胤禟显然在状况外。
    因为皇阿玛儿子众多,他长大后又常在外边浪,少见他,在他心里,皇阿玛的存在感很小,大概只有闯祸需要人擦屁股的时候才能想起他……而他现在已然开始暗中支摊子了,行事也愈加成熟,大部分时候都不需要他。
    他敢厌弃他额娘!?
    胤禟一听就皱眉了。
    在他胤禟的心里,额娘最大,没人能比得过他额娘,他从小到大所有的成长里,一直都是额娘护着他,虽然也没少揍他,但在他眼里,额娘才是亲的,皇阿玛需要跟那么多人平分,跟路边捡的没什么区别。
    胤禟放下茶壶,骤然靠近额娘,眯眼,压低了声音商量:“额娘,你看是我打皇阿玛的闷棍好,还是打穆嫔的闷棍好?”
    宜妃:“……”
    虽然知道儿子是在跟她玩笑,但还是忍不住拍他后脑勺:“你皇阿玛要是被揍傻了,额娘就真失宠了,看以后谁还护着你!”
    “切~”胤禟往后一靠,初混社会的青年已有了“小爷”的架势,大大咧咧的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道:“现在儿子长大了,不需要您再护着了,以后,儿子护着您!”
    这话听在每一个父母耳朵里都格外舒坦。
    妧妧笑笑,轻拧儿子的耳朵,温柔嗔道:“你不给额娘找麻烦,额娘就阿弥陀佛了。”
    “额娘!”胤禟捂着耳朵,猴似的往后灵活一躲,撇嘴吐槽,极不乐意:“我都多大了,您还拧我耳朵!”
    妧妧笑得更开怀了:“你多大了都是我儿子!”
    胤禟斜眼看额娘,比起在外闯荡,已开始滋生了几分的阴暗深沉,尽显孩子气。
    故意毒舌怼道:“额娘,你也现实点儿吧,您说您成天这么凶巴巴的,哪个男人受得了啊?皇阿玛又什么都不缺,宫里环肥燕瘦看得眼花。您年龄跟脾气似的与日俱增,迟早得成下堂妇!”
    妧妧笑脸儿僵了,骤然奋起,怒得顺势抽出旁边花瓶里的鸡毛掸子要收拾熊孩子:“有你这么咒亲娘的吗!?”
    胤禟躲得飞快,几秒钟的功夫就蹿出了翊坤宫。
    失策失策,额娘可真是贼,竟随处放着鸡毛掸子!
    ……
    三更时分,穆嫔殿内。
    穆嫔受宠,又少女心极重,屋内的帘帐是皇上专门命苏州那边送来的精品层叠纱帐,微风一吹,很是唯美好看。
    可今晚却略有不同。
    屋内一声轻响,穆嫔循声看去。
    只见一个少年坐在窗台上,侧面的剪影很是英俊,脸部轮廓堪称完美,精致到了极点,他姿态潇洒,俊逸不羁,神采飞扬,足以让所有少女为之心动。
    与垂暮之年的圣上相比,这般英姿勃发的少年才更能唤起人的心跳。
    她不由得从床上坐起身来,痴痴的看着月光下,仿佛天外之人的英俊少年。
    就像是给她在白日的安慰一般。
    她痴迷的看着,已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格外沉醉。
    ——咻!——
    一支飞镖在泠泠的月光下闪着凛冽的银光,突然朝她射过来,紧贴着她纤细的脖子,隔着有指甲粗细的距离,堪堪飞过。
    穆嫔骤然被震慑得手臂一软,往后仰倒,眼神愕然,十分狼狈。
    那英俊得如天神一般的少年背对月光,踏着满地的月色,朝她走来。
    他的脸隐在阴影中,半明半昧,浑身都透着阴暗的危险气息。
    他手持一把剑。
    少年锐气尽显。
    直到他站在她面前,穆嫔才在惊吓中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会让所有女人动容倾倒沉沦的脸,却也十分凛冽可怖。
    冷漠、疏离、蔑视。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她没见过他,他是谁?
    胤禟瞧着她胆怯的模样,轻蔑勾唇:
    “真不知道皇阿玛怎么会瞧上你这样的货色,品位太差了。”
    阴暗中,他美如妖孽。
    穆嫔怔怔的看着,又倏地紧张蹙眉。
    这等调侃放肆的姿态……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时常溜出宫外不见人影、荒唐无比的九阿哥胤禟!
    他,他竟是胤禟!?
    穆嫔像是见了鬼一般的看着他!
    一想到刚才自己对他有一瞬间的心动,更是毛骨悚然。
    听闻胤禟曾暗中处置了皇上的嫔妃,可皇上偏心,竟一句话都没有,由着他胡来。
    宫内从前还有人敢在宫中传宜妃是祸国妖妃,可自打胤禟长大后,这传闻便彻底消失了。
    紫禁城内最荒唐复杂的阿哥、最让人摸不透的阿哥、最……不好惹的阿哥。
    他怎么会突然找上她!?
    想到他从前种种传闻,穆嫔胆怯的主动开口:“我并无冒犯宜妃娘娘之处,你为何深夜打扰我?你可知我如今是你皇阿玛最宠爱的嫔妃,不是你能妄动的……”
    她虽怕他,却也要给他提个醒。
    从前他收拾那些贵人常在答应,不值钱的贱命皇上自然也不会看在眼里,可她不同,宫中人人都知道她如今是被皇上捧在手心的人……
    穆嫔还没想完,只听一声清脆的剑响,宝剑出鞘,唰地一下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穆嫔从未受过如此近距离的威胁,当即失声尖叫。
    可奇怪的是,外面竟没有一个奴才进来。
    胤禟勾唇,笑容邪肆,穆嫔看得心发慌。
    “怎么,在等你那些宫人吗?”
    “吃了小爷的烟,全都昏过去了。”
    穆嫔没想到他如此胆大包天,出入其他嫔妃住处竟如入无人之境。
    “还有,小爷最烦人啰嗦,更听不得威胁。”
    他歪头眯眼瞧着她,模样很是顽劣,笑得彬彬有礼:“你知道吗?当初道嫔作死的时候,跟你刚才挑衅的模样一模一样,然后第二天她头发就全没了。想必,你也听说了些。”
    穆嫔吓得浑身直抖。
    看着他站在黑暗中的样子,只觉得惊悚变l态。
    “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胤禟勾唇,在银色的月光下,背光而立,如同冥界来的恶魔,“穆嫔,你是个聪明人。而我,又是个极其孝顺的孩子。你让我额娘不高兴了,我自然要来提点你一番。”
    他看着她,英俊的面容线条极冷,声音更像是千年寒冰:“你懂了吗?”
    穆嫔虽被感羞辱,却更是恐惧,吓得声音都在颤:“懂,懂了……”
    “别让我再来提醒你第二次。”
    窗户大开,纱帐狂烈的飘荡。
    只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如做了一场梦一般。
    可被震慑的余悸还在。
    穆嫔摸了摸脖颈处,随后颤抖的低头一看。
    血迹。
    “啊啊啊啊啊啊……!!!!!”
    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
    自此之后,皇上连宣穆嫔三次,都有各种原因没能侍寝。
    且穆嫔开始向四妃告假养病。
    其他嫔妃自打听见了穆嫔那日惨烈的喊声后,都暗暗害怕的猜测着,人人心中恐惧,再无人敢随便霸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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