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云峰之上,峭壁生辉,脚下山林在云雾中如同仙境。满山苍翠,掩映着那精致古朴的小楼小院。向远处望去,远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青翠欲滴。
    断崖边,一少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长而柔软的黑发笔直地垂落,凌乱地披散在她身上,有几绺从额前垂落,滑过俊美到昳丽的面容,穿着一袭白色衣袍,颈口处露出白晳的肌肤,朦胧的阳光晕染在他身上,为他添了几分不真实的柔美之态,宛若下凡仙人。
    一身穿青色长袍的少年爬上这山崖,看到的就是如此美仑美奂的一幕,让他站在那里半晌都回不过神来,直到山崖上一阵冷风吹来,才让他清醒过来。心里不禁感慨,怀南师兄可真是俊美,怪不得飘渺宗上下都极为爱护怀南师兄。
    “怀南师兄!怀南师兄!”内门小弟子多言扬着声音喊道。
    多言,乃是这飘渺宗的内门青衣弟子,平日里在这飘渺宗内总是叽叽喳喳个没停,曾经多言不叫多言,后来被大师兄星辰师兄改名为多言。
    崖边少年转过身来,肤白唇红,看起来格外的无辜。
    “何事?”略显细腻的声音如同醉人的梨花香,怪不得最是暴躁的二师兄火炎在怀南师兄面前也极为听话,这声音原本就可以让人安定下来。
    “这是怀南师兄的家书!”多言将怀中一封信件给递给怀南。这飘渺宗内,不论长老还是弟子都是无父无母,可这怀南师兄不同,怀南师兄不仅仅有父有母还是南苍国官家子弟,和他们这些飘渺宗的弟子都不同。
    “多谢!”怀南伸手接过,那只手长得极为清秀柔美,手指修长而纤细,肤色雪白如羊脂美玉。
    多言挠了挠脑袋,笑着摇头“嘿嘿!”这怀南师兄极为客气,哪怕他只是内门弟子,不是宗主亲传弟子,可怀南师兄从未小看自己,更没有对自己呼来喝去。
    怀南看着信件,以为这又是父亲叨唠自己让自己回南苍城,或是母亲来信叮嘱自己早日回去,她甚至想念自己。
    可,打开信件,一向温润的怀南此时目光闪动着黑色的光芒,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还未等多言询问,就看到平日里淡定的怀南师兄整个人如同一阵狂风一般朝着山下冲去,那慌乱的背影让多言都觉得事情不巧。
    不远处,一道身影正朝着山崖而来,那人墨色长发,额前碎发微微垂下,遮住那双狭长火爆的墨眸,以及墨色眸底透出的丝丝锐利之色。
    “小师弟!”带着惊喜的声音响起,火炎朝着怀南招手。
    平日里每次面对他都会露出笑容的小师弟,今日却如同一阵风从火炎的身边飘过,火炎甚至没有看到小师弟的面容。
    “小师弟是怎么了!”火炎很是不解的自言自语。
    怀南一路冲出飘渺山,直接跨上一匹白色高头大马,马儿如同离弦的箭的一般冲出外山,扬起一阵尘土。
    一路上,怀南的心七上八下,甚至好几次她差点从马上跌落下来。
    一路风尘仆仆,不要命的赶路让怀南终于回到家,回到这南苍城的定国公安府来。可,看着那黑色牌匾之上悬挂的白色绸布,还有看守护卫头上的白色巾条,怀南觉得整个人都是眼前一黑。
    “大少爷回来了!”马管家满目悲痛,在看到怀南的时候突然跪在地上。
    怀南整个人是从马上跌落下来的,拒绝管家的搀扶,怀南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朝着府内跑去。
    当怀南跑入府内大厅,看到大厅内哭哭啼啼的一群人,还有横亘在大厅中央的那具棺材,怀南觉得耳朵中轰鸣声响起,她什么都听不见,唯有拖着沉重的脚步往那具棺材一步一步的走去。
    松木打造的灵柩摆放在那里,怀南站在灵柩旁,目光却有那么一瞬间退缩了,她不敢朝着灵柩里面望去,生怕看到熟悉的人躺在那里。
    手指如同鬼爪一般抓在灵柩旁,怀南朝着灵柩里面看去。父亲穿着一身定国公朝服躺在那里,惨白的面容如同冰霜一般,浩气凛然的样子让怀南想起平日里父亲对自己的照顾和爱护。
    “父亲!”凄厉的哀嚎响彻在定国公府的大厅,一道鲜血从怀南口中喷出,她整个人就这样直挺挺的栽倒在大厅内。
    “大少爷!”惊呼担忧的声音不绝于耳。
    怀南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她梦到了从小到大的时候,还梦到了自己的前世。是啊,她安怀南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降生在定国公府,成为定国公府大少爷。
    父亲刚正不阿,母亲美丽和善,她享受着这份宠爱,沉沦在这份亲情中,她忘却前世,今生过的自由潇洒。
    安怀南,这是当初她出生的时候父亲为她取的名字。希望可以有人护自己一生一世,遮风挡雨,承南而上。
    父亲乃是定国公,从一品,更是曾经跟随帝王打天下,是帝王为数不多信任且重用的朝臣。父亲一生都奉献给了南苍国,他总是希望怀南可以从江湖回来,可以报效朝廷。可惜,曾经的怀南听不进去,她以为时间还很长,却不想,眨眼睛,有些人说没就没了。
    “怀南,你才华横溢,若是入朝为官该有多好!”
    “怀南,你博览群书,又拜飘渺宗宗主为师,武功更是精进,若是报效朝廷,定能出将入相!”
    “唉,有些百姓竟然还是苦不堪言,为父看了极为心痛,若你有心思回来,该有多好!”
    是谁?在一遍一遍的叹息,在一次一次的相劝,怀南听着那惆怅的声音,好想告诉他。她愿意回来,她愿意入朝为官,愿意和那些虚伪的人打交道,甚至她愿意为了父亲所爱的百姓劳碌心力。
    可是,父亲可不可以不要走,可不可以等等自己...
    “大少爷?大少爷?”带着担忧的声音不停的响起,当怀南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母亲身边得力之人语熙姑姑正坐在自己床边,在看到怀南睁开眼睛的时候,抹了一把眼泪“夫人,大少爷醒了!”
    怀南这立刻朝着床边看去,就看到母亲正坐在一旁。父亲突然离去让怀南觉得备受打击,怀南甚至不想要面对,至亲至爱之人的离去让一帆顺风顺水的怀南痛不欲生。
    可,如今看着曾经美貌震惊南苍城的母亲似乎一夜苍老很多,母亲一直都是这南苍城有名的美人,哪怕成亲生下自己,如今亦是美貌妇人。可此时坐在那里的母亲,整个人如同没有魂魄一般,双眼红肿不堪,神色憔悴。
    “母亲!”喉咙一哽,怀南心里清楚,父亲和母亲恩爱有加,平日里更是琴瑟和鸣,如今父亲离去对母亲而言该是多大的打击。
    定国公府从安夫人瞧着从床上爬起来的孩子,想要牵起嘴角却发现怎么也做不到。她只能伸出手,轻轻的拍着孩子的脊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母女二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彼此心里都是说不出来的痛苦。
    安府定国公逝去,哪怕怀南心里多么的难受,但她却不得不振作起来,扛起整个定国公府的一切。
    每日里,怀南就跪在大厅内,听着来往朝臣真情也好假意也罢的安慰,怀南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听着那些人的话语,送那些人出府。
    如此三日以过,明日就是父亲灵柩下葬的日子。早早的,大厅内已经空无一人,除了怀南三日里跪在这里膝盖都跪的红肿不堪,那些所谓的分支早就找个由头出去了。
    一道身穿白色素衣的身影走入这大厅,她站在灵柩旁,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灵柩中定国公的面容,神色温和带着怀念。
    “怀南!”从安夫人看着只是三日,自己的孩子整个人都已经瘦的脱形,憔悴的样子让从安夫人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告诉孩子自己自私的打算。
    “母亲!”怀南从地上起身,三日里不分昼夜的跪在这里,让怀南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却还不等母亲扶起就已经站在那里,脊背挺直。
    一双手轻轻的抱着母亲,怀南的声音带着哽咽“我知母亲要去陪父亲了,父亲离去一人孤单,母亲深情定是不会一人独活于世,母亲肯陪我三日,怀南心知!”
    看着母亲惊讶又心疼的目光,怀南却是安抚的拍着母亲如今消瘦的脊背。她怎么会不知呢,母亲和父亲恩爱,那种感情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如今父亲离去,母亲顶着巨大的悲伤留在这世上,不过是因为自己,可是啊,母亲太爱父亲了,她如今每日里苟延残喘太累了,怀南看着也太心疼了。
    “对不起!”从安夫人浑身颤抖,这就是她的孩子啊,她从小聪慧懂事,孝顺有礼。如今却要让她面临失去可以依附的父亲,还要失去可以撒娇的母亲,这是何等的残忍。
    可是,从安夫人太爱夫君了,她和夫君相遇相爱,一起奔赴战场,经历生死经历磨难在一起。如今夫君先行一步,从安夫人觉得整个天都塌了下来。她曾经就说过,夫君在哪她就在哪里,如今亦是如此。
    瞧着母亲内疚的样子,怀南心里亦是痛到麻木。
    “母亲不必抱歉,生于安府,得父亲母亲疼爱庇护至今,怀南比这天下太多的人都要幸福!若是母亲见到父亲,还望告诉父亲,孩儿不孝,但今后孩儿定会照顾好府中众人,会爱护百姓!绝不会让父亲失望!”怀南眉眼染着一层厚厚的伤感。
    从安夫人连连点头,她轻声说道“孩子,你本就是女儿之身,你父亲虽然希望你报效朝廷,可母亲却希望你活的自由。母亲只希望你幸福平安,你明白吗?”
    从安夫人对女儿是有着亏欠的,她当年怀有身孕,南苍帝曾言明若是女儿就嫁给他的皇子。可人人艳羡的皇宫中定国公夫妇看来却是一个牢笼,一朝生产竟然是个女儿,夫妇二人极为高兴,但又怕帝王早早赐婚,就隐瞒其性别,从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变成大少爷。
    因为乃是女儿之身,这么多年从安夫人看着女儿在外闯荡江湖,甚至幼时就被飘渺宗主看中带去飘渺宗,夫妇二人都未曾阻拦。这一隐瞒,就隐瞒了十五年,而一个娇嫩的女孩子就这样顶着男儿之身过了十五年。
    “我明白的,母亲!”怀南笑着说道,可是这笑容却带着苦涩伪装。
    “好好照顾自己!”千言万语也道不尽从安夫人的担忧,她轻轻的抚摸女儿的容颜,神色极为不舍,可她还是躺在那宽大的灵柩中,不过一会就已经没有了呼吸。
    而站在那里的怀南看着父亲母亲的遗体,整个人都已经没有任何情绪,痛到极致已经不知什么是痛。
    她只能麻木的站在那里,看着最爱的两个人离开自己,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父亲!母亲!走好!”怀南牵起嘴角,却早就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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