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只产生于张煌言自己的内心中,他看到黄得功也微微皱眉,却不知道老黄对于左军军纪败坏的行为如何看待。
    左军的营地,很混乱。
    士兵们懒懒散散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制式军装,如果是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他们是土匪一般。
    这样的一群人,如果真的接受他们投降,无论是留在军中,还是放他们回乡,张煌言都不觉得是一个安定的因素。
    虽然,内心着实希望,将此二十万人全部抹杀,但如今碍于自己既没有军权,根本无法贯彻下去。
    但内心中的不平静,一直徘徊左右。
    左梦庚等人,设宴款待张煌言一行。
    张煌言看着桌子上丰盛的菜肴,也越发无语,左军已然断粮,但宴会上既不缺酒,也不缺肉。
    这些东西哪来来的,似乎也并不需要深究,许多事情过来人的话,根本一想就能猜的出来。
    只是这肉味道有些怪,说不上来。
    张煌言问起了田才济。
    “林间野味罢了。”田才济的笑容一直很尴尬,和左梦庚没心没肺的吃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黄得功一直默默不言,似乎信了佛一般,只挑素食。
    酒席散去,田才济安排张煌言一行,在靠外的营帐处歇息,只等着明天交接兵权。
    但张煌言却如何也睡不着,爬了起来,走出营帐,在附近转悠。
    左军的夜防很松懈,灯火也不明亮,似乎是觉得并没有所谓的敌人,根本不用防范。
    但仍然有着一些松散的哨岗,让张煌言不可能跑的太远。
    远处的嘈杂声,吸引了张煌言,他寻着那火把的光芒瞧瞧的跟了上去。
    那似乎是一队外面返回的左军部队,出任务而归。
    张煌言躲在木栏后面观察着那些从外面返回的军士。
    只见十几个抓了四五个百姓,有男有女,有人哭,有人求饶。
    但毫无例外的被那些军士无视,仿佛那些百姓只如同牲口一般。
    守卡的军士懒洋洋的起身后,对着返回的人戏谑道。“白天南京来人了,有粮了,以后不用再出去了。”
    “是么?那这些人给放了?”归队的一个军士问道,有些可惜的看着他们好不容易抓来的百姓,然后在一个已经吓的脸色惨白的年轻女子脸上抹了下油。
    “那就不知道了,去问问田副将好了。”当班的守兵,也没权决定。
    “问什么问?带回去给兄弟们乐呵乐呵后宰掉算了,吃惯了肉,突然换粮吃,兄弟们也不高兴吧。”
    那人说道,身后的其他军士,也跟着符合。
    守兵笑着,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反而是颇有些嘲弄的看着那几个可怜的百姓一眼。“这女的,暂时别吃了,回头给兄弟留着。”
    ……
    张煌言偷听着他们的对话,顿时觉得有些恶心。
    白天那诡异宴席,似乎又重新出现在脑海中,这个时候的他,想吐,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同时内心对于左军军纪败坏到如此地步的痛恨感更加强烈。
    “这些人,真的不能留啊,留下来绝对,绝对是家国的祸害。”
    他自言自语。
    当一个人拍了下他的肩膀时,不禁让他吓了一跳。
    捂住了嘴巴,却发现身后是黄得功。
    “张先生怎么还没睡?”
    张煌言松了一口气,寻思着如果真的要坑杀二十万人,黄得功的帮助必不可少。
    心想着如此说服黄得功的张煌言问道。“黄将军可知白天所食为何么?”
    “你是说人肉么?”黄得功年长的多,见过的世面必张煌言丰富的多,或许在见到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后,张煌言无疑是恼火和痛恨的。
    但对于常在沙场中厮混的黄得功来说,却并不算什么。“所以白天本将并没沾荤腥。”
    张煌言这才意识到,话并不多的黄得功,心里想的事情,远远比他表现出来的多。
    “或许你们这些没打过仗的文人,是无法理解。”
    “等你亲自面对刀剑,面对鲜血和死亡后,你便不会觉得这种事情算的了什么。”
    “打仗!那并不是幼童的游戏,我有很多属下,原本性情温和,但在亲手杀了人,在亲眼看到自己的兄弟死于战场后,再看到哪鲜血横飞的场面后,整个人都疯了。”
    “人……的心终究是肉做的,在面对钢铁时,自然会被刺痛……流血。”
    张煌言默默听着,黄得功一个武人,竟然说的好有哲理。
    这主要是因为黄特洛夫斯基的阅历远远比张煌言这个小青年丰富的多,而这些阅历并不是任何书本所能看的到的。
    “黄将军以前也吃过?”张煌言指的是人肉,这种东西,光是说起来都难以接受。
    黄得功点了点头。
    “当初追击张献忠的养子王兴国的时候,连续十多天得不到军粮,能吃的都吃了,到最后……”黄得功说到此,竟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哽咽。“吃了战死的弟兄的尸体。”
    冷冰冰的黄得功,也并非无情,他很重义气,而他所说的那件事,似乎对他影响很深。
    “黄将军为此,实属无奈。”张煌言叹息道,约摸的能明白黄得功此时的心情。“但这些左军的人……”
    黄得功摇了摇头。“本将并非在为他们说好话,只是想告诉张先生,天下纷乱,就算是再残酷残忍的事情出现……也并不足为奇。”
    “是啊,天下大乱,苦的最深的还是百姓。”张煌言已经不敢去想刚才那波百姓的命运。
    估摸着凶多吉少。
    但现在却有一种什么也做不到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让他捏紧了拳头,又松了开来。
    “既然黄将军觉得再残酷残忍的事情出现在面前也不奇怪……那可愿意听下官一件事?”
    张煌言终究开始酝酿着他的计划。
    “哦?”黄得功挑了挑眉毛,似乎并没太过于在意。“什么事?”
    “听没有听说过武安君白起?”
    “哦……”刚才说了一堆大道理的黄得功现在开始懵逼了,很显然,在阅历上,他当然很丰富,但在学识上那完全就不是张煌言的对手。
    “没听过……”历史小白黄得功乖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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