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次,李磊还没有开口,西侧的土坡上,杀人魔郑秀已经举起了长枪,声音响彻:“秦兄弟被蒙蔽,我等岂能受此挑拨离间之计!诸位兄弟,我等两万人,对面五千老弱,他们已经怕了,与我踏平此地,给那些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
    他说完这话,一声暴喝,带领麾下士兵冲将出去,倒是有着几分的悍勇!
    “我杀了你们这些奸人——”而在东面山丘上,李鬼羞愤难堪,举刀策马便冲,然而在他后方的士兵却犹豫了片刻才终于跟上,毕竟刚才的喊话声对于他们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这时候,那石墙之上传出喊声:“李鬼将军!速来庄门!李鬼将军!速来庄门!”
    众人一看他一人策马狂奔在前,后方士兵都被他甩开,一时间也有些沉默。
    但这样的情景只是片刻,随后叛军众兵将还是朝着李家庄汹涌着推过去了。
    第一波箭矢呼啸着掠过天空,在两端的人群中溅起了血花,石墙外汹涌的叛军兵卒举着一架架就地伐木制成的简陋梯子,推着架上墙面。
    开水、沾了油后被点燃的藤球开始从墙里扔出来,火焰滚动的同时,也弥漫起滚滚黑烟,厮杀终于开始,已不是任何人力可以挽回。
    战阵这边的阳光下,席麦军看着这汹涌的一幕,觉得光芒稍稍有些刺眼,他在马上微微晃了晃,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中,坠下马去。
    宋江等人连忙将他扶到不远处的树下躺好,掐了一阵人中,他又悠悠醒了过来,眼神充血,目光望向那看来庞大的战场,有声音远远的传过来,是李家庄中一面在打,一面在拼命喊话了,喊的是朝廷军队将至,喊的是叛军已然离心,喊的是已有大头领投诚,然后喊的是杀死叛军士卒便能洗白,喊的是每一层级人头的价码……
    “圣公,咳……席麦军无能,没有猜中……什么也没有猜中……”
    席麦军倚靠在树干上,目光中是无数冲过去的人影,满是痛苦的神色,他本就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傲气的,这个时候被人戏耍玩弄成这个样子,要说他心里面痛快,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我从未听说过,仗居然还可以这样的打……”席麦军满脸痛苦,惨笑一声,说道:“如果从第一天开始的时候,我便开始一鼓作气的强攻,也许便不会生出这么多的麻烦事情来了!”
    不尽的厮杀声,将他的说话掩盖起来。
    “军师不必太过于自责,这件事情不怪你,你不要想太多,都是那个朝廷的奸贼太过于狡诈,我们才会中招的,剩下的事情便交给我好了,你便安心休息好了!”李磊用力的拍了拍席麦军的手,宽慰着说道。
    安抚好了席麦军,李磊转身站了起来,他脸上的表情不怒而威,大声的喊道:“全军突击,给我破开这李家庄,抓住那朝廷的恶贼郝景程,某要亲手宰了他,给我死去的众兄弟报仇!”
    兵刃、血花、枪锋、火焰,烈阳之下,鏖战的光景在李家庄外的石墙附近一直延绵开去。
    箭矢飞过天空,扎进盾牌里、泥土里、人体里,呼喊与哭号声汇成一气,前一刻呐喊着的人下一刻可能便化作了尸体。
    想要冲上石墙的叛军被开水浇在了身上,落下来一身水泡,血便从皮肤里浸出来。身中刀枪着自石墙上摔落,有的摔断手脚,有的是脖子,李家庄中的人用长木杆撑着藤条火球往外扔出来,落在来不及避开的叛军兵卒的头上,然后火球翻滚开去。
    各种各样的伤口,喷涌的鲜血,残肢,石墙东面,有人从上方跌落下来,未曾站稳,小腿断裂的胫骨已经从皮肤里刺了出来,还来不及惨叫着避开,上方便倒下了开水。
    叛军的兵卒抱着李家庄的庄户自墙上跃下,摔落墙下之后,叛军兵卒一拥而上将那庄户乱刀分尸,有想要救援的庄户以石块、箭矢打过来,下方手持弓箭的兵丁便也照着上方射了过去。
    俨如修罗屠杀,数不尽的这类情景,正在石墙一带上演着。
    远远望去,数十架木梯挂在那墙面上,人潮涌上去、落下来。
    这李家庄石墙附近高低不平,叛军这几日里做好的梯子也都简陋,有的突出了墙面,被李家庄的人用木棍戳得倒回去,也有的矮了,一群群的人拥着它转换位置,箭矢射下,留下伤员与尸体,鲜血斑驳流淌。
    阴谋也好、阳谋也罢,智战到底是堂堂正正,还是诡异可笑,到了这一刻,都已经没有区别。一切都将化为最直观的结果,进行检验。
    场下、台面下的所有交手,也都是为了战场上的这一刻,当实力终于毫无保留地碰撞在一起,所有的准备,才会真正化为现实层面的力量。
    当两万多人汹涌扑上五千人防御的庄子外墙,叛军的一方,实际上还是发挥出了属于他们的巅峰层面的力量,古代攻城讲究的便是三倍于敌可以攻城,现在叛军的人数接近于庄子内人数的五倍,在叛军来势汹汹冲杀过来以后,李家庄立刻开始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李家庄就像是一片狂浪中岌岌可危的礁石,被人潮疯狂地冲刷上去,尽管防守一方占的是莫大优势,一开始扑过来的气势,也是极为惊人的。
    人海的冲刷,箭雨的袭来,一架架长梯载着恶意蔓延而来,几支叛军精锐在头目带领下不要命地冲上,那一边,还有人群拥着巨木预备撞击庄门。仅仅两丈的外墙,一箭之地的距离,就如同一根绷在每个人心头的细线,不断地颤动着,仿佛随时都可能断裂。
    在人人心中都有疑惑,军心动摇的此刻,也不会有人轻易倒戈,对于个人,或许每个人想的都是“我不会退”,只有一个人之于群体,想的才是“我不退,别人会不会反复无常”。
    但无论如何,在这开战的第一刻,所有人都是抱持着必须打败对方的心理参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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