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疑神疑鬼,相反,是她姑息了。
    有人跟踪她。不是从今天开始,但仅是今天,仅是在这摄影展上,“它”也一而再,再而三了。那一堵隔断大概六米宽,郝知恩从东侧抄过去,万一“它”从西侧逃窜,她也要穷追不舍。
    却不料,对方束手就擒……
    金天身穿灰色破洞牛仔裤和黑色t恤,双手插在裤兜里,背靠着那一堵隔断,神色既无害,又无奈,却不包含哪怕一点点惊慌失措。他的头发比郝知恩上次见到他时长长了一些,不大像劳改犯了,涂了定型的发胶,想要压下去,却还是桀骜地向上生长。偏过四十五度角,他迎上郝知恩的目光。
    就这样,反倒是郝知恩吓了一跳。
    是他?
    而她早就翻篇了的!
    孤军奋战到今天,郝知恩学会了时刻向前看,挫败有的是,有价值的教训牢牢记住,毫无意义的失误只要翻了篇,明天的太阳照样东升西落。
    和金天的交集,就属于后者。
    郝知恩不知道那一刹那她中了什么邪,才会被金天抓到她几乎赤条条的……闻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衣物,但她知道她和他是两条直线,在产生了一次荒唐的交集后,从此便井水不犯河水。
    她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接受过高等教育,履历中无一污点,工作中独当一面,工作之余更是一位不遗余力的母亲。
    总之,她只要翻了篇,便绝不是所谓的……变态。
    “这么巧?”金天先声夺人。
    郝知恩提上一口气来,两条直线在产生了一次交集后,又有了第二次,这将是什么图案,她有不详的预感:“你跟踪我?”
    “谈不上。”金天一挑眉,“隔墙有耳,是你们太忘我了。”
    紧接着,他八卦道:“好事近了?”
    郝知恩不解:“什么?”
    “我没看走眼的话,他是你前男友吧?搞不好,还是初恋?”金天头头是道,“再见面,虽不是我未娶,你未嫁,但省略了中间过程结果也是一样,只等再续前缘,还不是好事近了?”
    “你想太多了。”郝知恩别开脸。
    金天嬉皮笑脸地凑上去:“我想多少不重要。倒是你,千万别想的太多,付诸行动的太少。不过说真的,我倒是更支持那位发际线先生。”
    发际线先生?
    是赵士达无疑了。
    郝知恩咬了后槽牙。一边是一表人才的章林森,一边是揭穿了郝可爱年满三十,拿她的发际线大做文章,还当众拆了她的巴黎世家的赵士达,这二把刀却说他支持后者?这说得通吗?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抢在郝知恩发作前,金天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一走了之。
    郝知恩将双拳握了松,松了握,这才如梦初醒,绕过那一堵隔断,匆匆回到了章林森的身边:“碰上个熟人。”
    “哦?”章林森一直留在原地,“这么久,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
    “不是故意偷听的,但我好像听到了‘再续前缘’?你和他?”
    郝知恩思索地皱了皱眉头:“不,不是我是他,是我和你。”
    那金天一派胡言,却说对了一句话:千万别想的太多,付诸行动的太少。
    早就保存进了通讯录的电话号码、让助理去查的婚姻状况、昨晚底朝天的衣帽间、今天这好似一对表兄弟的眉毛,还有适才的处处英雄所见略同……无一不代表,也致使着郝知恩对章林森有了太多的“非分之想”。
    她不是把秘密锁进日记本的小女孩儿了,更不是攻于心计的高手。
    她能做的,该做的,只有付诸行动。
    这时,章林森抬起双手,为郝知恩拢了拢风衣的两襟:“那我觉得,他说得挺对的。”
    过于空旷的展馆,郝知恩的风衣一直没脱下,仍稍感寒气,直到这一刻,才被一股暖意包围。他说得挺对的?章林森说,金天的那一句“再续前缘”说得挺对的?呵,就凭这一点,她反倒要对金天千恩万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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