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道“不对啊,官差大哥,我也从苏州来,用了不到两日就到了,程大人先我三日从苏州启程,为何现在还没有到。”
    那把门的官差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个你就不懂了吧,你以为咱造作局和金明局只看上你家店铺的东西了。实你告诉你吧,我们来此是专门替宫里采买的,需要的东西海了去了。供俸大人从苏州一路行来,难免要游山玩水,遍访古寺名刹,走街串巷,要问什么时候能回到杭州,这就不好说了,少则日,多则月余,你耐心等待吧。”
    柳青惊讶地说道“啊?月余?敢问官差大哥,你可知他们爱去何地,在下找程大人确有急事。”
    官差道“这个就不好说了,供奉大人走南闯北,行踪无定。程大人身为账管兼采买官,自然得跟随在供奉大人左右。再说了,就算我知道,也不敢随意透露大人的行踪。你回吧,改日再来,啊……”
    官差又搪塞了几句,便一转身,从侧门闪身而入,那门随即“哐”地一声关了个严严实实。
    柳青在金明局的门口守了七八天,始终未见程济的身影。他让一同而来的方杰回了趟苏州,也没见程济回去。柳青知道,方府二夫人心狠手辣,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尽早将方怡嫁入梁家。
    这几日,方十三放在方家大院中的眼线回报,有几位从杭州来的衣着华贵的中年人来过方府,其中有两位妇人,打扮光鲜亮丽,一身彩衣尤如未嫁新娘,方二夫人盛情款待了这些人,但这些人来方府做些什么?和二夫人谈了些什么?方十三的人无法近前,便一无所知了。
    这些消息,方十三派人告诉了在杭州城中的柳青。柳青感到情势越来越紧迫了,这群从杭州来的人必是梁家的人无疑,应该是上门提亲来了。他回想起那天在眠月楼与那位梁二公子会面之时,他那副目空一切的嘴脸,恨不得当面抡他两个嘴巴子。柳青心中暗暗发誓,只要他在这个时代待上一天,绝不允许方怡被梁家那个败类娶走,既然程济这家伙不知钻到哪里去了,他只好文的不行来武的,明的不行来暗的,正当柳青准备回青溪帮源峒村来他个半路抢亲之时,他派在金明局门口盯梢儿的方杰回来了。
    方杰气喘吁吁,满身大汗地说道“柳大哥,程账官还有造作局的一大群人回来了,刚刚进入金明局院内。”
    造作局和金明局虽然奉的是皇差,但它们只是临时机构,并非在吏部造册的正规衙门。这里的供奉官童贯名曰为官,其实并无品级,仍然只是皇宫内得宠的一个宦官。童贯尚且如此,那他手下的这群被称做官的人,更不是有功名在身的朝廷命官,只是一些办差的管事,所以,这些人无官服无官帽。只不过,他们办的差,是皇差,是天子派下来的差,所以显得尤为重要一些。
    和这些并非官员的官儿在一起,自然少了那份对朝廷,对官员的敬畏之心,柳青称呼起来,也比较随意。
    几笔生意下来,柳青同程济来往逐渐密切,柳青称呼他也变得非常的随意。
    柳青说道“这个程济,终于回来了,我这就去会会他。”说完,柳青跑出客栈,一阵风儿似地向杭州城东繁华富遮之地的金明局狂奔而去。
    又花了五两银子,那看门儿的官差才懒洋洋地领着柳青向金明局的后院儿走来。
    紧随其后,过天井,渡穿堂,一会儿游走于抄手游廊之中。目之所及,皆是忙忙碌碌的身影,柳青不禁暗骂一声,领导在时就忙成这样,领导一走就抱头睡大觉,这毛病可真不是一年两年形成的。
    来到后院,程济正坐于堂中,细细地翻看着手中的账册,在他的身旁,恭敬地侍立着几个身穿灰袍的年轻人,这些人都是他的手下,各个神情紧张地不时偷偷瞄一眼正襟危坐的程济,对方叹一口气,摇一下头,都能让这些人的内心咯噔地紧张一下。
    程济虽然只是金明局的一个小账官,但就这样一个小吏,在这些年轻人的眼中,那可是执掌生杀大权的父母官,因为这些人都是程济聘来的,哪个干得不好,可以直接让他走人。
    这时,看门儿的带着柳青已走至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说道“程大人,苏州云裳馆的柳青求见。”
    程济放下手中的账册,抬头向外望了一眼,说道“哦?柳兄弟来了,真是稀客啊,竟然找到了这里。快请,快请。”
    然后,程济环顾了一下屋内众人,呵斥道“你们这些人别一个个如木头桩子似的站在这儿了,以后都给我打紧精神,机灵着点儿,咱们金明局的费用十分紧张,别动不动来个要账的就忙着给他结,要分个轻重缓急,能推就推,能拖就拖,明白了吗?”
    众人纷纷称是,在出门之时,遇到了正准备迈步而入的柳青,众人见账官大人能中断公务专门会见此人,想必来头一定不小,纷纷避往左右,给柳青让路。
    侍女给柳青倒了一杯茶,便知趣地退了出去。见堂内无人后,程济开门见山地说道“柳兄弟是个忙人,今日专门从苏州赶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杭州西子湖畔不仅风光秀丽,花街柳巷的小美人更是赛过西施,比过貂蝉,柳兄弟此来,莫不是邀为兄同游杭州的吧。”
    柳青心中暗骂道你这家伙,回扣吃的不少,还不满足,还想让我带你去花街柳巷逍遥一番,想得挺美。
    柳青呷了一口茶,呵呵说道“想去风流快活那还不好办,要说这风月场,还得属咱们苏州。不过,小弟眼下有一件急事,需要麻烦兄长,等办完了这件火烧眉毛的事,小弟就带兄长去艳绝苏州的眠月楼,好好地快活快活。”
    一听眠月楼,程济来了兴致,两道弯眉向上一挑,说道“眠月楼,那可是个好去处啊。不过,前些日子,听说眠月楼出了点事。”
    “哦,出了点事?”柳青问道。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说那儿的花魁苏瑶紫苏姑娘不辞而别,跑了。当晚花了一万多两银子才抢到花魁的谢公子被人放了鸽子,急的差点一把火把整个眠月楼给烧了。若不是那儿的老鸨子好说歹说,又找了四个红姑娘陪侍人家,人家谢公子还要闹到底呢。”
    听到此事,柳青心中不禁一阵窃喜,心道,苏姑娘走得好,跑得妙,让只知道从姑娘们身上榨银子的杨妈妈也吃些苦头。
    柳青接着说道“此事不打紧的,走了一个苏姑娘,那里好姑娘还多得很,不耽误程兄去那里逍遥快活。不过,眼下之事,还需兄长费心……”
    说着,柳青走至近前,俯耳小声说道……
    听了柳青的话,程济面露惊讶之色,说道“柳兄弟,并非为兄不想帮你,实在是帮不上啊。我们这里虽有官差,并且也有从东京汴梁随我们而来的开封府南衙的上差,可是,上面派他们来是随同供俸官大人采买物品并且保护供俸官大人安全的,而且开封府一共就派来了四名官差,平常这些人就随在供奉官大人左右,不派外差的。你若想找几个官差帮忙,可以去杭州府想想办法嘛。况且,我们若擅自行事,在地方上随意拿人,被杭州府知道了,去上面参我们一本,说我们扰乱地方,私自拿人,仅此一条,就够我们吃不了兜着走的。”
    柳青赶忙解释道“我的程大人,你误会了,小弟想让你们去请人而非拿人,而且我们柜上本来就同贵府有生意上的往来,请我们东家至府上来谈一些生意上的事,本属寻常嘛……”柳青又附耳小声言语了一番,程济一边听一边轻轻地点着头。随后,哈哈笑道“柳兄弟,真有你的,这法子恐怕只有你能想得出来。好吧,为兄就勉为其难试着帮你一下,不过,丑话在先,我们这里的人可以打着谈生意的幌子去请方小姐来府一趟,人请到这里后,暂作停留就得马上离开,我们可不任何的保护。而且,供奉官大人要在杭州待一段时间,我得随侍左右,所以,要请的话,只能往这儿请,而不能远去苏州。到这儿以后,你们能不能顺利地走出杭州城,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这个自然……这个小弟明白……”柳青连连点头称是。
    “不过……”程济脸上泛出为难之色,说道“不过……这些官差都是开封府南衙的,平日在京城里也是飞扬跋扈,目空一切。现在为兄虽同他们一同办差,但他们并不归我管,我这空口白牙地去说,这些大爷未必卖我这个面子……”
    “不需兄长作难,小弟都准备好了。”柳青从袖中抽出一沓银票,说道“这是一万两银子,去青溪的话,小弟估摸着至少得四名上差才能营造出气势,其中的八千两银子,每人两千两,剩下的,大哥留着吃茶吧。”
    程济将那沓见票即兑的银票收了起来,喜笑颜开地说道“柳兄弟,难得你如此慷慨仗义,是个办大事的人,为兄定会全力助你。不过,我们这里统共只有四名上差,不能全都出去,供奉官大人身边不能没人。这样吧,我想法子周旋一下,争取给你派三名上差,如何?”
    柳青起身道“若能如此,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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