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子夜时分,子牙河江面之上,一艘体型不大的快舟首尾各悬两个风灯,沿着江岸快速行进。
    船头站着一位身着褐色长袍的小军官,身后罩着一件黑色披风,江风吹拂之下,衣角随风飘拂,猎猎作响。
    小军官望了望苍穹上那月牙儿似的弯月,时不时的还被云霭遮去了身影。月光本就弱不可及,不知什么时候,江面上又起了雾,一片一片地,如同大团大团的棉絮似的,更增添了混沌朦胧之感。
    小军官看着眼前的景象,打了个呵欠,摇了摇头道“他妈的鬼天气,今儿个还让不让老子开张了。”
    这时,从船舱中走出一名兵士,来到小军官身后,说道“头儿,天凉,江上的寒气下来了,在外面站得久了易得风寒,还是进舱去吧,外面值守的事让弟兄们来吧。”
    “进舱?我心中火急火燎的,能在舱中坐得住吗?今日咱们先后拦了十几个船,可上去一看,人家船上那是要啥有啥,啥都不缺,咱们绕着船转了八圈,想挑点儿毛病,找个由头罚点儿银子,可绕来绕去,愣是一点儿毛病也找不到,再这样下去,弟兄们还不得去喝西北风吗?”
    旁边的军士说道“这个怨不得别人,只能怨这条江上巡江的人太多了,自打前些年,子牙河的主河道疏浚以来,这条河流成了附近仅次于长江的一条河运要道,河上运货的船一个接一个,船多了,哪个船没点毛病,没点儿漏洞,就这样,巡江的成了肥差,在江上转上一天,哪天不弄个百八十两的,许多人看上了这儿的油水,搬门造洞找关系,削尖了脑袋往这儿钻,有的托市舶司市舶使大人的关系,有的走知府大人通判大人的路子,甚至还有人找到了两浙路帅司衙门,找到了安抚使大人,总之是想方设法往这儿钻,我们一开始在这里时,整条子牙河巡江的人不过十五六个,巡江的船也不过三四个。可现在呢,巡江的官兵少说也有三四百人,巡江的船也有四五十只,抬眼望去,满江之上全是巡江之人,唬得外地的商船货船宁可远绕二三百里去走长江,也不走咱们这儿。子牙河上剩下的船,要么是上面哪个衙门口的老爷打了招呼的,咱们惹不起的主儿,要么就是咱们今天遇到的,小心翼翼地按市舶司律条行船,让咱们挑不出半点漏洞的,查人家啥人家有啥,只能让咱们干着急干瞪眼的主儿。”
    两人正发着牢骚,突然从天而降一张大网,“唰”的一声,不仅将他们两个,就连他们身下的整条快舟都罩在了其中。
    小军官和他身边的军土毫无防备,措手不及地被从天而降的大网压得倒在了船上,小军官破口大骂“他妈的,什么情况。”
    话未说完,接二连三地又从天空中飘下来四五张网,一层叠一层,层层叠叠摞在一起。小军官想挣扎着起身,可那张网已经收紧,紧紧地压在船上,将整个船身包裹起来,小军官和身边的军士如同米粽似的,被紧紧地裹在船上,身子与他们脚下的快舟来了个无间隙的亲密接触。
    船舱中的三名军士感到一阵摇晃,意识到情况不对,刚要出舱,船体摇晃得更加剧烈,甚至有翻覆的感觉,脚步不稳的他们哪里还能出得舱来。
    “这里有条大鱼,我们网到了一条大鱼。”
    几个官兵只听得船的首尾两侧不远之处响起呼喊的声音“大哥,我们这一网肯定捞到大鱼了,咱们发大财了,这鱼定能卖个好价钱。”
    “不错,弟兄们,使劲儿拉呀,先拉上岸再说,这种大鱼在水中本事大得很,打个挺都能撞翻咱们的渔舟,在水中制服不了它的,加把劲,只要能拖上岸,可就由不得它了。”
    “是啊。弟兄们加把劲,可别让这头肥鱼给跑了,只要能拖上岸,它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加把劲呀!嗨哟嗨哟,跑不了呀!嗨哟嗨哟!”
    小军官被层层厚网拍在船板之上,紧紧地贴着,几乎动弹不得。听对方说话,小军官知道,一定是夜晚出来打鱼的渔民们撒错了网,错把他的快舟当成鱼儿给网住了。
    小军官气急败坏地呼喊道“你们这些瞎了狗眼的东西,敢拿渔网网老子,老子是巡江的大爷,敢网我们,你们活腻了,还不赶快放开。”
    船舱之中的军士同样歇斯底里地喊道“网错了,我们是巡江的官兵,网错了,还不赶紧放手。哎呀妈呀,这船再这样拖下去,恐怕就要翻了,快停手呀!!!”
    小军官他们两个被渔网贴在船板之上,其余三个官兵困在舱中,贴在船板上的出气儿不顺,呼喊的声音自然不会太大。其余三个窝在船舱之中,纵然声音响亮一些,也全被闷在了舱中,他们的声音一出来,就被首尾两端渔民的呼喊声给淹没了。
    子牙河的河面并不宽,巡江的快舟又沿着江边走,离岸边并不远,仅仅两泡尿的功夫,那巡江的快舟便被拉到了岸边。
    岸边是一片浅滩,有泥也有沙,沙中带泥,划船的渔民纷纷跳下船去,两边一用力,将那巡江的快舟用力一拖,拖上了浅滩,一个骨碌,那快舟倒扣在了浅滩之上,将巡江的丘八爷们全都扣在了下面。
    这时,不远处的丛林之中腾起了一盏孔明灯,刚刚升空不久,便被一支利箭射了下来。
    不远处的江面之上,缓缓驶来两个庞然大物,一前一后缓缓而行,这是两艘商船,前面的船张满帆,船舷两侧的轮桨快速划动,后面的船张半帆,稍稍借助风力,靠着前方船儿的拖曳,吃力前行。
    此时,几个人站在前面商船的船首之处,只见一名刚及弱冠的年轻人眺望着远方一闪即逝的灯火,对身边的一位三十多岁的锦袍男子说道“吕大哥,石宝兄弟他们已将那些巡江的丘八们缠住了,我们可以放心通过。告诉船上的弟兄们,保持船速,不要慌,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锦袍男子正是吕师囊。吕师囊看着雾气缥缈的江面,说道“柳兄弟,真有你的,竟能想出这种法子。只是,我担心石宝兄弟将他们硬拖上岸后,若给他们好处他们不要,硬要拿人怎么办?”
    柳青道“这些丘八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加班加点,不就为弄俩钱儿嘛。只要能让他们沾点便宜,有利可图,他们绝不会为难石宝兄弟的,他们也没时间没耐心同石宝兄弟纠缠。何况,他们现在一个个恐怕都成了泥猴,哪里还能去拿人。吕大哥尽管放心,这个时段巡江的最少,我们抓紧时间赶路便是,石宝兄弟那里还有庞大哥带人沿江岸照应,定会万无一失,安然脱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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