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呵呵笑道“皇宫之中的抢手货,只要区区五千两银子,不贵不贵,不多不多。两千两是上次送进宫中那批衣服的钱,剩下的三千两,是将要制的三十件衣服的定金。从现在起,要先付款再制衣,这叫订单生产。”
    听了柳青的话,程济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柳兄弟,三十件衣服就要三千两,一件衣服一百两,你也太黑了吧。而且,来的时候,童大人再三催逼,要我务必先带回一千件去,你却只给我三十件,这还不够塞牙缝的,你让我回去怎么向童大人交待。柳兄弟,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这次你可得帮为兄一把,这样吧,你先给我弄五百件,这样,我在童大人面前,也勉强能说得过去。”
    柳青呵呵笑道“一千件,每件一百两,一共是十万两,程兄若能一次给我十万两银子,这一千件衣服,不在话下。”
    “十万两!!!”程济吓得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看着柳青在那里摇头晃脑地漫天要价,方怡恨不得上去踢他两脚,纵然方怡生在大户人家,十万两银子对她来说,依然是个天文数字。方怡心中窝着火,心道做的衣服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买主,价钱差不多能赚一笔就行了,难道眼前的这位大主顾,非要让你瞎要价给要跑吗?
    只听程济哭笑不得地说道“柳兄弟,你不是拿我开涮吧。十万两银子,就是把我们造作局卖了,能凑齐十万两吗?柳兄弟,当初,为了搭救方姑娘,你登门求我之时,我可没有为难过你,想着法子帮你们,这事,方姑娘心里也清楚。可为什么,才过了半年,为兄有了困难,登门求你之时,你却如此为难我呢。”
    听了程济的话,方怡也嗔怪道“就是,柳青,程大哥帮过咱,咱们可不能忘恩负义。”
    程济接着说道“柳兄弟,实不相瞒,我们造作局一年当中要从苏杭两地购置大量的东西物件,甭管从谁家的店铺进货,绝大多数都赊着账呢。至于欠的这些账,我看童大人压根没有给的意思。自打从你这儿采买衣物以来,我尽力周旋,没欠过你的吧?所以啊,柳兄弟,你就知足吧,不要再为难老兄我了。你想啊,在这个地方采买的差不多了,过此日子我们就撤回京城去了,到时候,这儿的店铺上哪儿讨账去,都自认倒霉吧。”
    柳青道“拿了别人的东西不付钱,就算回到京城,不怕这儿的店主掌柜去京城讨债吗?再说了,既是圣上让你们来这里采买,奉的是皇差,难道圣上也讹人,不给钱吗……”
    程济立即用手捂住了柳青的嘴,说道“柳兄弟,这都是犯忌的话,你怎敢胡乱议论当今天子。”说着,程济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低声说道“柳兄弟,实不相瞒,我们奉皇差来此,圣上的确从宫中拨了一些内帑给我们,童大人一心想取悦圣心,让皇上高兴,赢得圣眷,所以挑着珍贵的物件儿采买,圣上给的银子有限,根本买不了多少东西,又不能明说圣上给的银子不够,童大人只好拆东墙补西墙,先欠着再说。至于你说我们走后,这儿的人进京找我们讨债,放心,就是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他们若敢去,与我家大人交好的开封府南衙随便寻个由头就能拿他们下狱。所以啊……柳兄弟,这次为兄过来,童大人让我带了两千两银子,已经是破天慌头一回了。”
    柳青已经知道,现在执掌苏州造作局和杭州金明局的人就是童贯,柳青心道印象当中,这个童贯好像在官场之上混得比蔡京还要牛逼,这样的主儿,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圣上让童贯来苏杭两地采买,可能就如程济所说,银子不够用,童贯不愿支付众多店铺商家的银子,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银子已经被他中饱私囊拿回家了,现在,正是他造作局有求自己的时候,正好乘此机会,狠敲他一笔。
    思定之后,柳青拿出一把折扇,微微扇着风,微笑着说道“程大哥,你我情同手足,小弟怎可能为难你呢?只是小弟不知,你们为何如此沉不住气呢。岂不闻,物以稀为贵,莫说做不出来,就算没日没夜地去做,咱们将这一千件衣物一股脑全都送进宫里去之后,我敢说,这些衣服将变得比擦脚布还不值钱。你想啊,人人都可以得到的东西,谁还会去珍惜,谁还会当回事。”
    程济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童大人只是一味地催逼,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只是,宫里的主子们催得甚急,如果弄不到衣服,恐怕要得罪一大片人啊。我家大人在朝堂之上没有什么根基,全靠后宫的主子们支持,大人才能有今日,如果将后宫的主子们全都给惹恼了,我家大人立时就得倒台。”
    柳青道“这个简单,后宫之中,佳丽三千,在咱们小民眼中,都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可是真正掌权,在圣上面前说话有分量的主子不多吧。”
    程济道“这个倒是,后宫之中,说话有分量的,就是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德妃娘娘。此外,还有昭仪、婉容、贵仪以及几位婕妤颇受圣上宠爱,满打满算,也就十位吧。”
    柳青道“好,咱们的买卖应该这样做,呈进宫中的衣物绝对不能超过三十件,每次都送皇后娘娘三件,贵妃娘娘两件,淑妃德妃也可以送两件,其余的每人一件。这样分下来应该还能剩十来件,其余的衣服给谁,那就看谁出的银子多就给谁。后宫之中急着上位的小主们,为了君前邀宠,还在乎这点银子吗?”
    程济说道“话虽如此说,可是,我家大人指明了要一千件衣服,可我只带回三十件,怕我家大人转不过这个弯,怪罪下来,可够我喝一壶的。”
    柳青道“小弟知道,上面压给你一千件,你却只拿回三十件,的确不能交差,上面定会大发雷霆。所以,小弟才会将心中所想的法子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程大哥,你也知道,就凭我们店铺的实力,短时间内是绝对做不出一千件衣服的,而且,纵然不计辛苦不计成本地做出来,也是件出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这样,程大哥,你可先回去,将我说的法子告诉你家大人,要变着法儿地给他说,晓以利害,我想,多半他会采纳,我这里马上会安排针线娘制衣服,三十件会很快送到你那里。之后,我们会在衣服上动些心思,逐惭地往上加一些珍珠玉饰什么的,布料也会越来越好,既然主子娘娘喜欢,那这衣服不妨做得再奢华一些。珍珠玛瑙翡翠玉石什么的都给她们用上,不过,价钱嘛,可以再提高十到二十倍。”
    程济摸了摸柳青的脑门儿,惊讶地说道“我的乖乖,柳兄弟,你的脑袋不想要了。你这是同皇家做生意,说抬价就抬价,而且一抬就抬十到二十倍,惹恼了后宫的众位主子,非想着法子要了你的小命儿不可。”
    柳青呵呵笑道“这价儿嘛当然不能明着抬,那样太过明显,明显是在敲竹杠。这一点,小弟很清楚。现在这衣服不是炙手可热的抢手货吗?那我们就来个饥饿疗法,每次都制一点点,就按刚才计议的,三十件,价钱慢慢地往上涨,一次比一次高,主子娘娘们为了先得到这批衣物,自然会暗中争相抬价,谁出的价钱高就卖给谁。后宫的主子娘娘哪个不是背景深厚,家境殷实,再说她们还有一大笔月例银子和圣上时不时的封赏,哪个不是阔主儿,多出些银子对她们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样一来,就可从中狠赚一笔。程兄,何乐而不为呢?如此一来,卖上个两三年,十万两银子我不敢说,赚他个五六万两应该不在话下,有钱大家一起赚,程大哥,小弟是不会亏待你的,这样吧,我们的衣物只卖给你,你怎么往上报价完全由你,如何?”
    听了柳青的话,程济眼珠子转了两下,笑道“柳兄弟的主意不错,就按你说的做。我这就回去,劝谏童大人。”
    柳青接着蹙眉说道“程大哥,呈进到宫中的衣裳我会用心去做好,保管做到市面上绝无仅有,只此一家。我的店中现在只有十位针线娘,人手不够,得多雇一些人才行,只是我现在手头紧张,连周转的银子都没有……”
    程济道“我不是给你带了两千两银子了吗?难道还不够你进布料雇人吗?”
    柳青说道“两千两银子的确不够本店周转,程大哥,我将心窝子都掏给你了,你也不要吝啬,就将你心窝口藏着的银票统统掏出来吧。”
    程济摇摇头,呵呵笑道“你小子,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好好,我全掏出来,还有三千两,全部奉上。”
    柳青正要伸手去接,程济晃了一下,说道“兄弟手中的折扇,为兄甚是喜欢,就请送给我吧。”
    柳青看了看,手中的折扇正是蔡京送给他的,亲自在上面题字的那把折扇,这折扇好说歹说也算是蔡京送的见面礼,如此轻易送人,恐怕不妥,可是程济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再看着人家手中那一沓银票,柳青心道现在,为了修船,急需银子,顾不了别的了。”然后,柳青将折扇一合,递给了程济。
    接过折扇,程济打开一看,不禁赞道“好字好字。”
    见事情商量的有了眉目,坐在一旁的方怡道“既然事情都已谈妥,就请程大人移步仙客来酒楼,小女子要敬大人几杯赔罪酒。”
    “好好。”程济高兴地说道。
    起身之后,程济望着空荡荡的前厅,想想原来来此地时,云裳馆那热闹非凡的情景,再看看眼前的景象,不禁摇摇头道“好好的一个云裳馆,怎么说关就关了,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柳青道“不关门不行啊。前些日子在杭州发生的事,程大哥也知道,多亏程大哥帮忙,才让我顺利地救出了大小姐,后来在洞霄宫又同那梁家的人干了一场,至此,算是同那梁家结上梁子了。我们逃回苏州后,听说梁家四处派人打听我们的下落。为了避其锋芒,我只好摘掉门牌,关门歇业,免得引起他们的注意。”
    程济道“总是这样躲着藏着终究不是个办法,对方若想寻你,早晚会找到的。再说了,你这里连个牌子都不挂,如果宫中的主子问起衣服从何而来,是由哪个衣庄所做,我们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一家黑店做的吧。而且,我还听说,梁家虽在杭州支手遮天,呼风唤雨,但在苏州,他的势力就没那么大了,这儿的官府也不会像杭州府那样卖他面子,所以,柳兄弟,如果你能想法子同苏州府拉上关系,有苏州府罩着,任他梁家再如何跋扈,也不敢轻易寻你的晦气。”
    提起苏州府,柳青想起了临别之时蔡京给自己的那封书信,柳青曾拿着这封书信往苏州府衙跑了不下三次,却被那里的衙差回回以府台大人公务缠身,无瑕相见为由,给打发了。
    柳青心道,明日再去一趟苏州府衙,一定得想法子见到府台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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