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知道,无论是梁家的人,还是青龙帮或者苏州城西赌场的人,他们各个儿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绝对不会因为是在府衙的大门口,就不敢对自己下手,何况现在府衙门口一个官差都没有,他们更会无所忌惮。
    柳青的目光在四处逡巡,想找到一条能逃出生天的出路。忽然,他的目光定在了府衙大门一侧廊檐之下摆放的那个硕大的呜冤鼓上。柳青不再迟疑,快步上前,抽出鼓架上的鼓锤,“咚咚咚”地敲起鼓来。
    鼓声震天动地,不光迟滞了两个刚刚用黑布遮住面部,准备上前刺杀柳青的青龙帮弟子的脚步,更吸引了远处行人的驻足观望。
    那个鸣冤鼓不知在此处摆放了多久,从没有人清扫过,柳青敲击了没几下,就四处尘土飞扬,不多时,柳青便被一片涤荡的尘埃所笼罩。
    敲了没多久,府衙的侧门“吱呀”一声开了,三个官差前前后后鱼贯而出,打头的一个官差一出来,看见眼前满是烟尘,连忙捂着口鼻,说道“啊呸,荡死了,大中午的,老子刚要歇中觉,你就在这里乱敲,你乱敲什么?谁让你敲的?”
    柳青停止了敲击,说道“鼓摆在这里,不是让人敲的吗?”
    为首的那名官差气乎乎地说道“这是鸣冤鼓,含冤之人才会来此击鼓鸣冤,你有什么冤情?”
    柳青说道“我有冤,我要伸冤。”
    后面的一个官差同样捂着口鼻,退后两步,指着柳青说道“年轻人,看你的衣着装束,像是见过世面的人,怎么这点规矩都不懂,有什么事儿想办,有什么冤屈,从后门进去找府中师爷诉说商议便是,只要意思到了,还能有办不成的事吗?在这儿敲这玩样儿有什么用?如果敲这个有用,这鼓能这么长时间没人敲,上面落满灰尘吗?”
    这时,侧门再次“支呀”一响,从门中走出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差,满脸油腻腻的,打着饱嗝,问道“出了什么事?何人击鼓?”
    最先出来的那位矮个子官差转身说道“回刘押司,是此人击鼓,他说他要伸冤。”
    “伸冤。”肥头大耳的刘押司迈着八字步,懒洋洋地走到柳青身前,不耐烦地说道“你跟谁有冤你就找谁去,在我们这儿捣什么乱,滚滚滚……快滚……”
    “啪”的一声脆响,刘押司的话还没说完,柳青便一记耳光抽了上去,打得刘押司原地转了个圈,刘押司还没回过神儿来,柳青揪着刘押司的衣领,拳脚相加,一顿劈头盖脸的暴打,打得刘押司连连倒退,从府衙大门前的石阶之上退了下去,脚步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头上戴的四角纱帽也被打飞了出去。柳青一边打口中一边骂“你们这些不长眼的狗才,本公子几次登门拜见知府大人,你等回回推说大人没空。你们到底通禀了没有,本公子今日就是兴师问罪来了!”
    见柳青在知府衙门口揪着衣领暴打官差,不仅仅惊呆了路人,而且看得梁家家丁,青龙帮弟子还有城西堵场的小混混们各个惊讶不已,不由发自肺腑地,由衷地慨叹道“柳青这哥们儿也太生了,太猛了,太生猛了。我等混迹江湖,只敢欺负那老的弱的伤的残的还有上面没人罩着的,见着官差,要么开溜,要么笑脸相迎,谁敢像人家一样,在府衙门口暴打官差,那两个准备上前暗算柳青的人此时也摘下面巾,收镖入怀,站在一旁做起了看客,他们要看看,被打的官差到底如何收拾柳青。”
    刘押司被突如其来的如天马流星拳似的暴打痛扁打得晕头转相,懵了圈。坐在地上,只觉得无数的小麻雀在自己的头顶上盘旋。
    柳青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在府衙门口惹个事儿,然后被这里的官差抓进去,从而躲过梁家、青龙帮还有城西那个赌场混混的追杀,至于被抓进去后怎么办,到时候再想办法,现在就是蹲大牢也比被人追杀,躲无可躲的好,暂时避开风头再说。
    柳青在府衙门口故意找茬,不过他可不想将事情闹大,所以,揪着刘押司的衣领狂扁对方时,柳青的动作虽然夸张,拳头密密麻麻如雨点般砸在刘押司的身上,而且连推带搡,连摇带晃,甚至高高跳起往下打砸,口中叫骂声不断,这迅若闪电的突袭弄得刘押司措手不及,连连倒退了二三十步,才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外人看来,柳青的这一顿暴打,就算不把对方打个半死,也要打得满身皆是皮外伤。其实,柳青的拳脚分寸掌握的极好,看似凶猛,却没有什么力道,以至于刘押司一屁股坐在地上之时,除了屁股摔得有些疼痛之外,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疼痛的地方。
    身为苏州府的押司,虽然不是官,可在无数小民眼中,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今日,竟然在府衙门口被一个无名鼠辈打倒在地,气急败坏的刘押司哪里还顾得上身上是否有伤,到底痛是不痛,挣扎着站起身来,顺手就去摸悬于腰间的腰刀,可是刚才出来得急,腰刀尚在库中,并未挂在身上。刘押司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外出拿人时,取了一套木枷锁留在了侧门内的签押房内,迈步进去,就可取来。
    刘押司吩咐手下众人道“将签押房的木枷取来,将此人拿下,打入大牢。”
    “是!”几位官差答应一声,转眼之间就拿来了一套木枷还有三根碗口粗细的铁链,众官差一字排开,打开木枷,拉直铁链,呈扇形向柳青包抄而来。
    一看对方终于取枷拿锁要锁拿自己了,柳青悬着的心落了地,双手负后,卓立当场,毫不在乎地看着围拢而来的众官差。
    柳青与众不同的神情引起了站在刘押司身旁的一位高个子官差的注意,只听他高呼一声“且慢……”制止住了几位官差将要开展的抓捕动作,凑到刘押司身旁小声道“刘押司,你看此人仪表堂堂,衣着华贵,相貌不凡,说不定是京城或者路府什么大人物的子弟,我们可不能拨刀相向啊。”
    说着,高个子官差将被打落在地而且还被踩了一脚的四角帽捡了起来,戴在了刘押司硕大的脑装上。
    刘押司歪戴着一顶印着大脚印子的四方帽,斜着脑袋说道“这小子上来就劈头盖脸地打,弄得我一点儿防备都没有,我被打得晕头转向的,恨不得一刀宰了他。”
    高个子官差说道“刘押司,你且息怒,咱们把这事前后捋捋,你想想看,若没有大靠山,谁敢在咱们这儿胡闹撒野,而且在府衙门口揪着官差打,那不是寻死吗?你看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极可能是朝廷哪位大人家的公子,你我若惹恼了他,他告诉知府大人,知府大人甭管从哪儿寻个由头,还端不了你我的饭碗吗?
    刘押司强忍着心中的怒气,点了点头,说道“还是老弟你提醒得及时,可我这心中的恶气,实在是……”
    高个子官差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种人咱们惹不起,算了吧。”
    一心想被官差们抓进府衙的柳青,不料枷锁镣铐将要加身之时,那个被自己暴打的刘押司却在身旁高个子官差附耳低语几句后,竟然让人将枷锁镣铐收了回去,然后怒视着柳青道“念你初犯,不懂这里的规矩,今日不与你计较,你走吧。弟兄们,收拾东西,回府衙。”
    对方的言语惊呆了柳青,让柳青摸不着头脑,连忙说道“什么……不行……本公子今儿个不走了,你们必须得抓我进去,必须得抓,本公子正想进去瞧瞧衙门里的风景呢?”
    刘押司道“你赶紧走,我们没功夫和你纠缠。”说着,几个官差面带愤愤之色,收拾刑具,准备返回。
    柳青一看慌了神,心道你们如果不把我弄进去,外面这些人非趁乱杀了我不可。不行,事情闹得还不够大,得彻底激怒他们才行。
    柳青见众官差要回去,上前骂道“你们这些不长眼的狗才,草包加笨蛋,本公子今儿个让你们抓,你们抓呀,快抓……”
    刘押司说道“我们不和你计较,没功夫抓你,你赶紧走……”
    柳青不依不饶,继续骂道“你们不敢抓是吧……不敢抓就是没种……唤你们知府出来见我。你们这些狗才,连个信儿都给我稍不到,快,让你们知府出来见我。”
    柳青连珠炮似的大骂,彻底激怒了刘押司,他的眸中寒光闪烁,咬着牙说道“此人欺人太甚,咱们弟兄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今儿个我不管他是谁的人,非把他拿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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