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通判李守珪的房中,颐元初百草堂朱老板说道“柳青此人可恶至极,他明摆着是去砸场子,搅小人的生意去了。如果小人的药铺生意黄了,对大人也没什么好处,可是大人,您为何对此等刁民处置得如此之轻,为何不以滋事寻衅的罪从重发落他呢?”
    李守珪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柳青是那么好惹的吗?他可是知府赵大人的座上宾,知府赵大人的大舅哥,惹他,你的小店儿不想开了。回去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更不要心存侥幸去惹他,你惹不起他,懂吗?”
    朱老板躬身答道“是……是……小人明白。李大人,尊夫人虽已病体痊愈,但仍需服药巩固,小人来时带了五包(副)药过来,专门孝敬大人。”
    李守珪见站在后面的年轻人拎着一个精致的布袋子送到了面前,便呵呵笑道“贱内服了你们的药,的确好多了,如果能再服一些加以巩固,自然更好,如此,那就多谢了。”
    颐元初百草堂的朱老板和他的儿子告辞后,李守珪打开了置于书案上的那个袋子,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五包专治瘟疫的神药。他呵呵笑道“这哪里是什么神药,分明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嘛。赶明让管家拿到市上卖了,少说也能卖个一两万两,嗯……得赶紧卖,要不然,一但这股子瘟疫过去了,这药可就一文钱也不值了。”
    柳青坐着马大推的小木车,一路狂奔,跑回家中,急急来寻方肥。他急切地想知道,那日从树林之中带回的药书是否还在,能否找到。
    柳青到家之后,马大告辞回家。
    马大原本打算过了晌午就回去。现在,他随柳青在外奔波了半日,怕家人惦记,他将自己的住址告诉柳青后,就告辞回家了。
    柳青一回到自己的家中,也就是回到云裳馆的后院之后,先去了方肥的住处,见房中无人,便径直向芸儿养病的那个小院子跑来。因为柳青知道,方肥如若回来,不在自己的房中,定然是在芸儿那里,帮着她配药呢。
    柳青又如一缕烟似的像那所小院子跑去。自从芸儿外出感染瘟疫以来,为了祛邪除灾,方肥身披道袍,按照教中的法子做道场,而且将小院内外所有的门槛加高了许多,就连进入这个小院儿的那道盈门都加了一道尺许高的木门槛,意在隔阻灾祸。
    柳青脚步飞快,穿过那道盈门之时,竟然没注意那道门槛,一个不小心,一脚拌在门槛之上,巨大的掼性拽着他的身子向前飞去,“啪”地一声,整个人直板板地摔在了地上,激起了一片尘土飞扬。
    这一巨大的动静惊动了正在屋中照顾芸儿的方怡,她赶紧从房中出来,见柳青倒在地上,赶紧走上前去,俯身去扶柳青起来。
    人在慌张之时各种防备均是最差的,柳青这一摔,真的是同大地来了一个亲亲密密的接触,全面的接触,整张脸都贴在了地上,磕破了头皮不说,鼻子也磕在了地上,两个鼻孔向外冒着血,嘴角也向外溢着血。
    看见柳青额头口鼻都向外冒血,一副可怖的样子,方怡不禁大吃一惊,连连说道“柳青,你怎么了,青哥,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柳青在脸上抹了一把,一看手上满是鲜血,心道一定是摔得破了相了,怡儿才会如此的惊讶,何不趁此机会试一试她,看看我在她心中的份量到底有多重。
    柳青装作连咳了几声,气喘吁吁地说道“这瘟疫太厉害了,不想我也染上了,我估计命不久矣,怡儿,快,放开我,离我远一些,不要让我传染给你,我走后,你可要照顾好自己。”说着,柳青便去推搀扶着自己的方怡。
    方怡紧紧地抱着柳青,说道“不,我不松手,芸儿病成那样了,你若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呀。我不松手,就不松手,让我也染上瘟疫得了,要死咱们一起死。”
    此时,方肥从外面脚步匆匆地赶了回来,一见院落之中,一对情人一个泪眼婆娑,一个满脸是血,完全是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不禁问道“大小姐,柳掌柜,出了什么大事了吗?你们?你们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方怡急切地说道“肥叔,柳青也染上瘟疫了,你看他现在的样子,比芸儿病得厉害多了,这可怎么办啊?”
    方肥走上前来,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柳青,说道“凡得瘟疫之人都是高烧不退,慢慢耗尽人的体力,耐不住的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看芸儿,整个人都虚成什么样子了。柳青现在的样子虽然可怖,但他面色红润,气色良好,满脸的血迹怕是摔成这样的吧。”
    听了方肥的话,柳青不禁呵呵大笑道“姜还是老的辣,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肥叔的慧眼。”
    说着,柳青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冲着方怡做了一个鬼脸,说道“怡儿,不用担心我了,我没事。”
    “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玩笑。”方怡一边说一边用力地在柳青的胳膊上掐了一下。
    “哎哟哟……轻点……轻点……”柳青求饶道。
    柳青接过丫鬟递来的热毛巾擦拭了一下脸,将脸上的血迹抹掉,转身对方肥说道“肥叔,那日我在密林之中拿回来一本小册子,名字叫……对……名字叫《齐民药书》,对,《齐民药书》,是本绽了线,破了皮,看着不怎么新的小册子,我拿回来后,交给了你,让你交给李郎中,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可用的方子,肥叔,那本药书你给李郎中了吧,没有扔掉吧,那本书上极有可能有颐元初百草堂配制灵丹妙药的方子。”
    方肥平日里事无巨细,方方面面都得打理到,对这样一件小事早已忘之脑后。听柳青问,他仔细地回忆了过往的事情,在纷繁如烟的往事中惭惭理出了头绪。
    方肥说道“我想起来了,两天后我就将那本药书给了李郎中了,让他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可用的方子,李郎中翻了翻,说上面没有什么可用的方子,都是极其普通的药方,就随手扔到柜台后面的一个抽屉里了,柜台上整日里出外进那么多人,而且抽屉也没有上锁,不知那书还在哪儿没有。
    柳青道“哦?快,那咱们赶紧过去看看,现在顾不上解释这本药书的来历,只要能找到,那就万事大吉。”
    苏州城中瘟疫盛行,什么车马行、轿行、杠房、脚夫苦力统统不见,人们若想出门,只能靠两条腿,坐11路公交车了。
    柳青同方肥一同来到了离云裳馆不远的药铺绿柳堂。绿柳堂原名仁和草堂,是方家在青溪的一家药铺,这药铺在青溪时,因为方家没怎么将其当回事,所以,生意一直不怎么景气。在洞霄宫同方雄彻底闹掰后,方王氏便派人收回了在青溪城中让方怡打理的生意。方肥得到消息后,就将店中的郎中、几个靠得住的伙计还有所有的药方、药物、制药的器具统统转移到了苏州,只给方王氏留了一个空壳。
    搬到苏州城后,他们租了一家不大的店面重新开张,不过,再叫仁和草堂显然不合适。柳青干脆以自己的姓为名,为药铺起名为绿柳堂。依旧是那种半温不火的样子。平日里街坊邻居有个头疼脑热的过来抓几副药,或找坐堂的郎中给诊治诊治,勉强维持营生。
    店里的李郎中,前堂的管事还有几个伙计,大家都盼着柳青能突发奇想,用什么好法子,让绿柳堂的生意也红火起来。可他们翘首以望的柳掌柜整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瞎忙活,雇了不少的年轻小伙计,却并不给他们安排活干,这些年轻人白天睡大觉,晚上却都不知去了哪里。特别是这段日子,白天晚上都见不着他们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柳掌柜竟然去投军了,如此一来,哪里还能顾得上他们,大家高涨的心难免有些失落。
    绿柳堂虽然也位于苏州城中的繁华地段,但店面同云裳馆比起来要小的多,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药铺。
    来此之后,见大门紧闭,柳青不禁问道“人呢?怎么关门了。”
    方肥道“是我让关门的。瘟疫初起之时,我让李郎中试看配制了好几种方子,可病人吃了不顶用,有的人还找上了门来,吵着闹着说延误了他们寻医问药的时间。我怕生了大事,干脆药也不卖了,来他个关门大吉。店中的人都发了一个月的工钱,回家去了。李郎中惦念家人,也回青溪去了。”
    方肥说着打开了药铺的大门。店中许久没有人来过,四处落满了尘土。进得店中,柳青径直来到柜上,将柜台内的抽屉逐次打开,终于在靠下第二格的抽屉当中发现了那本布满了蜘蛛网的《齐民药书》。
    柳青拿出之后,用力吹了吹上面的尘土,说道“越是防贼越有人偷,大大方方地摆在这里,偏偏没人去拿。今后有什么宝贝,我们可用这种法子瞒天过海。”
    柳青翻开那本小册子简单地浏览了一番,见上面除了之乎者也的文言文外,就是一些诲涩难懂的药物名称。而且,这本小册子是由繁体的草书写就,对只学过简化字的柳青而言,看这种书简直就同天书一般。
    柳青蹙着额头,将那本《齐民药书》递给了方肥,说道“肥叔,你仔细看看,看看上面所写的内容,有关于医治瘟疫的方子吗?”
    方肥看了一眼,不禁呵呵笑道“这样的书啊,我认识他,可他不认识我。只能派人回趟青溪,将李郎中请回来了。不过,若想请李郎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李郎中回去时是坐马车回去的,现在,瘟疫传的厉害,官府疑心瘟疫是由牲畜而起,城里的马车都被官府弄出城了,想雇辆马车不容易啊。青溪离这里二三百里地呢?现在这个光景,想雇辆马车可难了,李郎中年岁大了,行不得路,这么远的距离,如果雇轿子,恐怕没人肯去,哎……若想请回李郎中,难啊。”
    柳青说道“人命关天的时刻,再难也得想法子把他们请回来。不过,我有法子,请李郎中回来的事,交给我了。你将店中家住城中的几个小伙计全都找回来,咱们准备大干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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