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师徒三个回了伍三思租的地方,两个徒弟都在打哈欠,可一看到师父拿着红包就要点数,那点子瞌睡就全飞了,两个脑袋也顾不得尊不尊师,何洛凑近去涎着脸就想接过红包。
    “师父您累了,这点子小事让我来,我来数。”
    伍三思嫌弃的拍开他脑袋:“你想得美。”
    说着自个儿往椅子上一盘腿,从红包里头一抽,一叠儿的纸。
    何洛跟毛珌琫抻着脖子看,结果一看,发现并不是印着湘郡银行的一圆、五圆、拾圆等,而是写着春茂钱庄、票千圆字样的纸票子。
    何洛疑惑了:“怎么不是我见过的那样的?”
    伍三思扬起一边眉毛眼睛睨他:“这是省城钱庄出的票号,你懂么子。反正能换钱,还能换不少。”
    毛珌琫比较会抓重点,突然问了一句:“师父,你怎么晓得这是钱庄出的票号?我记得师父好像莫有出过山……”
    闻言伍三思咳一声,怒道:“怎么,我莫出过山就不能听万老板他们现过这样的票子?你个做徒弟的居然管起师父来了,反了你啊。快去挑水,银霜就要起来了,你跟她去做早饭去。”
    毛珌琫哦了一声,转身默默的挑水去了,何洛在后头幸灾乐祸,就听到他师父的声音在自己背后凉凉的响起:“师弟做事,你个做师兄的哪能闲着?烧火快莫得柴了,你去劈一些。”
    走出有点远的毛珌琫听到这话,在心里给师兄翻了个白眼:傻子,师父支使自己了,能放过他去?白长这么大个子就是不长脑子,怎么就一直认不清现实呢?
    银霜起来,看到师徒三个无事归来放了心,因为留给她买菜的银钱足,三叔得了丰厚收入,她没有省,煮了米饭,还特意跑到街口卖卤菜的那个阿婆屋里割了些刚炖出来的牛肉回来。
    她乖觉得很,吃完饭就催着三叔和两个哥去睡觉,伍三思似笑非笑的看她亲近可爱的拍着两个哥哥背催他们快去休息,再次感叹自己收了两个马大哈,等到徒弟走了,这才看着银霜:“怎么,不拍我一下啰?”
    银霜早就不怕他了,笑嘻嘻的拿着书摇手:“三叔,我家阿草都怕你啰,我哪里敢在你身上下蛊。”
    她伸个食指给伍三思看,白嫩的手指头上有一个绿豆大小的豆绿色小东西,像个迷你小叶子似的,长了无数腿儿正蹭蹭的风快的往她袖子里爬。
    “你看,阿草一看到你就躲,根本就下不到你身上啰。”
    伍三思笑了笑,一脸慈祥的隔空摸摸她脑袋:“嗯,他两个冒晓得,你就莫告诉他们听了。”
    “我才莫会讲呢。不过晚上是不是遇到么子事了?下到他们身上的蛊蛮亢奋的。”
    “是遇到点子事,你莫看你两个哥又傻又蠢,打架还是难得输人,莫浪费了你的蛊虫给这两傻子护身,行了,快去读书写字去,莫趁我睡觉偷懒,我起来要检查的。”
    伍三思收起慈祥的面容,板起脸训斥银霜,末了走几步了又转过头来:“书读得好,晚上叔带你去呷大饭店去。”
    银霜眼睛顿时亮了:“有多大?”
    “这么大。”伍三思举起食指,往屋顶指了指。“省城最好的。”
    “噢噢噢,我就晓得三叔最好了。”
    银霜欢呼起来,伍三思摇摇头,摆着八字款儿上楼去,并自觉自己小身板特别高大威严。
    他们这边晚上与唐四爷吃得宾主尽欢,唐四爷客客气气把顾先生并另一位方士钊方先生介绍给师徒侄四人,就着古玩、风水,聊得尽兴得很,关大先生那头却坐立难安。
    他这头派了人去盯着唐氏商铺与唐公馆的。本来借着彩绘仕女俑得了唐四爷好感,然而他晓得唐四爷请何师傅的师父做事这个消息却是晚了一步,等自己遇刺的事告诉唐四爷,那边回复淡淡的,关大先生就晓得不对,派人一查,听回来的人讲唐四爷想请伍师父做事,可伍师父先一步通过何师傅答应来长盛了,他哪里还有不晓得的理?
    自己这是劫了唐四爷的胡,何止是下他面子,连里子都给伤了。关大先生有心想把伍师父退了,可话出了,人家都应了,他能这么不要脸的赶人走?赶也晚了,都怪自己一时糊涂,可这个事又哪里能提前晓得?
    等听到何师傅请假,说帮师父去唐氏铺子做下事,关大先生痛快应了,等人一走,赶紧喊人过来盯牢了唐氏商铺。
    “大先生,四爷应该莫有发现是我们,晚上除了我们,还有别个,不晓得哪里冒出来的,他们带了枪,还硬和唐委员他们对打了一阵跑了,被打死了几个,依我看,怕是孙世庆那头的。”
    “孙世庆的人应该没得这么大胆子直接对上唐委员,这个事你告诉你兄弟几个,一定要保秘,莫给人晓得了,另外盯着唐四爷那边也一定要小心谨慎,保持距离莫被发现。”
    等着保卫队长走了,杨管事才凑到关大先生身边小声道:“莫非,昨夜里去的是白首长派的人?”
    “怕就是。唐生智在湘郡势力很大,虽然去年部队大部被桂系收编,可今年年初蒋委员长重新上了台,唐生智又得了靠山,莫小看他手里只有两万兵,这两万兵大多都是他旧部。蒋委员长跟白首长不对付,拉拢住唐生智这个湘军头子,怕就是要对桂系动手,夺回国党政府大权。我虽然用银钱养着白首长,借着他的势保个平安生意,可白首长也吃得太咸,要得太多,养不起。再说唐生智才是湘郡大阀,他手下打战厉害的人多,我看哪,将来怕是跟着他更保险。”
    “这个事莫到外头讲,再想办法去陕安那边挖点鲜货,另外你再打听打听,唐四爷晚上请何师傅他们师徒到哪里呷饭。”
    杨管事连忙应下,关大先生坐在办公室里等了蛮久,终于等来了杨管事的消息,说是唐四爷亲自去请了伍师父到天然台呷饭,连雅间号都打听出来了,关大先生忙要杨管事去订了旁边的雅间。
    他想得到是好,带着聂璇和四姨太去呷饭,然而那边畅谈酣畅,尤其在座的个个通晓历史,文物,江湖,讲起来是那个投兴,等得四姨太他们呷完了,那边还没有散场的意思,四姨太想着去百乐门看歌舞表演,一个劲的催关大先生,关大先生只好克忍着起了身。
    关大先生可不晓得,除了自己使人盯着唐四爷的地,还有别个也在暗中注视着,确切的说是注视着何洛这个初入江湖,弄出事端的毛头小子。
    扈老十派人盯着何洛的动静并没能做到完全掩人耳目,他跟个来做生意的初到省城的年轻人较劲,倒让门里别个看在眼里,虽然不晓得理由,但用心的,也喊了人去盯着稍,结果一来二去的,唐四爷铺子晚上发生的事动静也不小,省城再大也就这么大,第二天报纸上就登出了唐委员夜经街道遇袭这个大消息,可晚上盯着的人却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
    扈老十听着兄弟讲的情况,问:“你看得清楚了?他们是跟着唐四爷的风水先生一起做的事?”
    “是。”
    盗门的人不敢近前,只远远的看着,他们眼神好,却也没看清那对师兄弟在做么子,但看清了顾先生找出法器的过程。这下子扈老十再无怀疑,明白是真遇到术门中人了。
    确认了身份,确认了他们能跟着省城数一数二的风水先生做事,扈老十对何洛要找的师门祖师爷牌位更有兴趣了。这个粗中有细的汉子已经很肯定,也许江湖上闹起腥风血雨的那个门派经书,和这个年轻人也是脱不开干系的。
    扈老十这么想着,却是不知道孟长老听到手下报告后陷入了沉思:扈老十这么关注的那个年轻人竟然给唐四爷做事,他这是想让人做跳板靠上唐四爷那棵大树,借机登位把自己给弄下去取而代之?
    孟长老不放心了,抽着大烟,喊来慧巧一番耳语,慧巧不时点头表示记下,等离开了房间到了无人处,漂亮的柳眉微微蹙起来,眼里露出了嫌恶与憎恨。可这眼神也就是瞬间的事,转眼慧巧又恢复了乖巧女学生的模样,走过廊下了,和经过的门人打招呼,温温柔柔的问:“虎哥,十哥在哪里,你晓得不?”
    她漂亮,又乖巧,温柔得像团云朵,男的哪个不喜欢这样的女子?被喊虎哥的痛快应了,给指了路,望着她远去的纤细袅袅的背影,妄想了一下要是给自己做婆娘得多好。
    可他也就只在心里妄想一下,这可是孟长老的人,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抢门人的婆娘,坏了规矩,莫说盗门,便是整个江湖都要瞧不起的,是得戳脊梁骨的。
    有想法的不止盗门的人,就连低调消失好一阵的范十九爷也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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