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上(亦可称之为白鹿原)。因在灞水以西的高原上而得名,自古就是咸阳和长安附近的军事要地。
    当初刘邦灭秦,就是经此地取的咸阳。
    刘义真的仪仗车架,浩浩荡荡数百人自安西将军府过长安东市,出东门直向着灞上而去,一路引来无数长安居民的目光。本来照朝廷礼仪,县公虽为第一品爵,可置车前司马十人,旅贲四十人。
    可如今刘义真名义上是整个关中的第一把手,手握关中的军政大权,故而弄得仪仗规格与亲王无异。
    出了长安城视野愈加开阔,坐在马车里的刘义真挑开遮挡的帘子,就见得阡陌纵横的田间地头到处都是未开化的积雪,远远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行进途中,偶尔还能见到几个浑身裹得厚实,穿着却是有些怪异的农户远远的缩着头小心翼翼的站在官道边上。
    离着长安城越远,望着马车外景象的刘义真眉头就皱得越紧。
    沿途很少见到几间像样的房子,都是泥土攉着稻草筑起的墙胚,屋顶也是用厚厚的茅草搭成,这样的大雪天没有被压塌算是万幸。
    更有甚者,还能见到被大火烧的只剩下残垣断壁的村落,那是八九月间自家大军留下的战争创伤。
    突然,行进的大队人马竟是停了下来,微微皱了皱眉的刘义真刚要探头询问,就见得刘乞打马来到马车边上。
    “怎么回事?”刘义真望了眼刘乞问道。
    “禀郎君,车架前方有四五十不明来路的刁民挡道,军士正要驱赶。”刘乞应道。
    “刁民?”刘义真皱着眉头,有些不大相信的看了眼刘乞。在这样一个命如草芥的乱世,普通的老百姓要不是走投无路,绝不敢随意阻挡王公权贵的仪仗。
    想了想便道:“随寡人去前头看看。”
    “哦!啊...?”马背上的刘乞稍稍楞了一下,还没回过神。就见得自家的小郎君已是独自披着件貂裘锦袍,唰一下跳下了马车。
    他从未见过自家小郎君做事情如此干脆利落,一时间竟有些发愣。
    直到刘义真从他骑着的马边上走过,刘乞才一拍脑袋想要劝说,可是刘义真头也不回,没有办法的刘乞只能赶紧的翻身下马,叫来几个平常比较信任的侍卫,急冲冲的追上刘义真。
    还没走到头,就见得在这样严寒的天气下,竟是有四五十个衣不裹身,衣衫褴褛的妇女老少,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的跪了一地。
    好几个怀中抱着小孩儿的女人,跪在前头冻得说话都不利索的哭喊道:“长...长官,将...将军,大...大老爷行...行...好吧,给...给我们点儿...儿吃...吃的和...穿...穿的吧!”
    “滚!你们这群刁民,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车架,你们就敢拦!”一名将校打扮的中年军官,说着便举起了手中的马鞭,眼看就要挥下去。
    “住手!”一声清脆的幼稚童音,喝住了正要挥鞭的那名中年军官。
    那中年军官听得一个小孩儿对自己也敢大声呼喝,心中呼一下就升起一团火,他平时也是作威作福惯了,一股戾气唰一下直冲天灵盖
    回过头就要开口骂,可一看到穿着绯色长衫,披着貂裘锦袍双眼怒视自己的刘义真,心里竟是有些惊恐的咯噔一跳。连忙唯唯诺诺的收起马鞭站到了一旁,大气也未敢出。
    说实话,他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阵仗没见过,不然也不可能被王镇恶看中调来当桂阳公的侍卫统领。
    可刚才看到那小小桂阳公怒视自己时的眼神,自己就像看到了死神一般,让他一阵胆寒。他不知道为何从小锦衣玉食,从没有上过战场,年纪也只有十二岁的桂阳公会有那样凌厉的眼神,只能说是‘虎父无犬子’。
    走进前,刘义真被眼前所见惊得有些发愣,微张着小嘴好一阵才回过神。
    眼前的几十人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身上穿的衣服都不能叫衣服了,好几个都是只够遮住羞人的部位,与其说他们是跪在地上,还不如说是冻得蜷缩在地。
    两世为人的刘义真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心中有些发酸的他,连忙解下身上披着的小小的貂裘锦袍,然后塞给一个妇人,也不顾那妇人如捣蒜般感激的磕头。
    刘义真转过身,语气坚定的对刘乞道:“传令下去,让所有士兵解下披风给他们。再把每人所带的口粮,还有我马车里面的糕点,分给他们。”
    “郎君,这...”刘乞显得有些为难。
    “少吃一顿饿不死,到了灞上军营,我让王司马补给你们。”刘义真很坚决的挥挥手说道。
    “诺!”
    等到那些难民手里都有披风和干粮,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刘义真只能是微微叹口气。
    乱世人命如草芥,能活下来就是万幸。
    他不想问他们为何会弄成这样。因为整个关中,不知还有多少像他们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的稳定关中局势,恢复生产,这才是对关中百姓最好的交代。
    回到马车上的刘义真叫来刘乞道:“你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侍卫,把他们安顿到前面那个村子里。然后派个人回长安,让王长史妥善安顿这些人!”
    “诺!”
    仪仗再次起驾,望着跪在官道旁不断磕头的难民,刘义真再次无奈的摇了摇头,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经过刚才那一段插曲,刘义真也无心再欣赏沿途荒凉的景色,只想赶紧去到灞上军营,希望那里可以给自己些许安慰。
    “刘乞,到哪儿了?”又行进了一段时间,刘义真再次挑开帘子,问一直骑马跟在马车边上的刘乞道。
    “禀郎君,刚刚过了灞桥,还有小半个时辰就可到灞上军营了。”刘乞答道。
    刘义真听得稍稍点了点头,微微探出头往后看。
    就见得一座木质的桥梁,横跨在有些冰封的灞河上。好些个穿着打了不知多少补丁短褐的难民,背着包袱皮,拖家带口的从灞桥上缓缓走过,似是要去往长安。
    “哎!”刘义真微微叹口气,放下帘子,心中有些担忧。
    如此多的难民也不知从哪儿来,一座长安城又怎能安置得下?不出两月恐就会有仗打,到时这些个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老百姓又该何去何从?
    “吁.......”一阵驻马的嘘吁声,刘义真的车架再次停了下来。
    “郎君!”
    刘义真闻声,挑开帘子就见得刘乞拱手道:“到军营了。”
    刘义真点点头未达话,而是紧了紧绯色长衫,便出了马车。
    下了马的刘乞和几名侍卫紧紧跟在刘义真身后,朝着辕门走去。按照军制,辕门内非得特许就连将官都不得骑马,他们虽为桂阳公侍卫,但也不敢造次。
    站在辕门口,这是刘义真穿越以来,第一次实实在在感受到古代军营的肃杀和威严。
    整座军营被木质的围墙所包围,围墙由长短两排树干制成,长的在外,短的在内,其中一头直入地下不知多深。
    围墙中间由一排木板分开,分为上下两层。上一层不断有士兵行走其上,来回巡视,为放哨所用;下一层似乎既可存放兵器,也可作为士兵的休息之地。而那长出的树干就是防御用的护墙。
    不时还能看到一小队一小队身着铠甲,眼神冷冽,在军营外来回巡视的骑兵。
    “小郎君,你怎么来了?”浑身正有些热血沸腾的刘义真闻声望去,就见得两个身着明光铠甲,戴着头盔,穿着马靴,一手按着腰间长刀的将军领着数十名士兵朝着辕门走来。
    其中一个,年约四十余,浓眉大眼,面貌有些粗狂,皮肤黝黑,两腮长着些许络腮胡,身材高大的就是如今的征虏将军,安西司马,冯翊太守王镇恶,刚才问话的也是他。
    另一个,身材有些偏瘦,身高不输于王镇恶,皮肤虽也是黝黑,但浑身透着股儒雅气息的中年将军,不用说自是如今的雍州治中从事史,西戎司马,宁朔将军傅弘之。
    二人是在接到手下报告说有王驾朝军营而来,特意出来迎接的。
    整了整绯色长衫,等到王镇恶,傅弘之二人快到跟前时,刘义真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道:“二位将军在灞上练兵辛苦,寡人特意前来慰问。同时也是希望与二位将军多学学领兵打仗的知识,等长大了也好为父亲分忧。”
    王镇恶与傅弘之闻言对望一眼,就听王镇恶道:“小郎君能有如此想法,甚好!既然小郎君想要学习,吾等二人定当倾力相教!小郎君,请!”
    说完王镇恶与傅弘之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刘义真和几名侍卫进了辕门。
    辕门内,一队队新招募的士卒在队长的带领下刻苦训练着,一阵阵喊杀声响彻云霄。
    不远处的营帐,一排排搭建的整整齐齐。一队队手持长矛的士兵,在其中来回巡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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