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不欢而散的宴席也为战队的未来埋下了阴影,宫莫良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曾经让他最为放心的队员,居然成了危害所有人的最大毒瘤。
    感情上的事没有所谓的对与错,但拖沓到现在都没有解决,那就是其中一人的问题了。
    从熊少海余情未了的状况来看,多半结症就出在他的身上。
    不好过多的评价一个女性,尤其还是一个刚见过一次面的女性,但就从毫不顾忌的动手打人,再到后面的看不清局势,这类女性在宫莫良的心中除了划上一个大大的叉,接着就是敬而远之。
    自己生怕被这种定.时炸弹给炸到体无完肤,熊少海居然还恋恋不舍,这其中的奥秘,恐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得完的。
    一时气恼的宫莫良很快就消了火,犯不着为了一个外人继续拉扯队伍之中的感情。
    “莫良,他们应该没有伤到你吧?”李源从后面小跑着赶了上来。
    宫莫良拍了拍自己的身体,示意完好无损,“我没事,你后来给那个人接上胳膊没?”
    李源听完没事后,露出了如负释重的表情,“当然,要不是他在门口磨磨唧唧个没完没了,你又催的急,我也不会向他动手。说起来,这还是我上大学第一次和人打架呢。”
    宫莫良笑着锤了一下李源坚硬似铁的胳膊,“就你这体格,千万别用打架这个词,完全就是一边倒的碾压好嘛。别以为我没看见,从你动手到结束,也不过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那个人硬是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瞬间就残了两条胳膊。”
    “说起来还真有些羡慕你,哪怕学业上受到了挫折,还能去个健身房勉强糊口。哪像我们,专业水平太差,对口的公司瞧不上,服务员又嫌档次太低,销售又要满世界的跑,太累。高不成低不就,就这么兜兜转转,很快,就尘归尘,土归土咯。”
    虽然不知道宫莫良突然之间哪里来的这么多人生感悟,但一向秉承着一力降十会的李源大开大合地说道,“我妈说了,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先把眼前的饭咽下去再说。如果你还能吃上一碗饭,喝上一杯水,吸上一口气,那就别去想东想西,想的再多,明天照样还是一碗饭,一杯水和一口气,何必庸人自扰呢?”
    这种浅显易懂的话宫莫良早已听过无数次,但像李源说得这么直白和朴素的,往往才是最能敲击人心的。
    “你妈妈也是老师吗?”宫莫良问道。
    李源憨厚地笑道,“我们村子里只有一所学校,还是从小学一直到高中共一块地方的那种。你要说我们那里缺什么,其实吃的也够,住的地方也有,但老师,那可不是缺的一星半点。我妈要是有那个福分当老师,恐怕我也就没有走出村子的希望了。”
    物以稀为贵,就像李源说得,如果他的母亲真是老师,恐怕整个村子都要把他们一家当祖宗供着。
    老师是干什么的,在城市里,那就是一份挣着死工资的铁饭碗。可能自我修养价值较高的,还能记住‘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句话,更多的,还是得过且过。反正升迁的道路窄到看不见前方的一丝光亮,那何不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大家都好过。
    但在穷乡僻壤里,老师不仅仅是一份职业,那可是走出大山,远离贫困,改变一生的希望啊!
    就冲着这一点,只要李源的母亲是他们村子里的老师,他还真就有可能子承母业,一辈子守在山沟沟里过活了。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当你在一个地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时候,走出来比守着不动更难。
    “那这些道理,她当初是怎么解释给你听的呢?”宫莫良不免好奇。
    李源的脸有些发红,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脑勺,说道,“其实是我小时候不小心犯了错,我妈舍不得打我,这才语重心长的给我说了这么一段话。当时听不懂,但一直记在心里,现在大了,懂了,也就更加明白她当时所要承受的压力有多么巨大,可能比我们村子后面的那座土山还要大。”
    这么一说,宫莫良很快就把前面的不愉快给彻底的忘得一干二净,完全沉浸在了李源的往事中。
    “说说看,我还真是有些好奇你小时候会犯些什么错误。”
    李源也没有隐瞒的打算,一五一十地说道,“那是一年冬天,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过春节。我们村子属于特别贫困的那种,吃穿住都不愁,但要说富余,那肯定是一家都排不上。久而久之,村子里就很少有外人的光顾,稍微有点钱的,很快就会搬出去,再想见到他们,除非你也有走出村口的那一天。”
    宫莫良想了想,“这么说,你们村完全就是一个封闭式的聚集地,而且人数越来越少的那种。”
    “对,但是那一年,紧挨着我们家不远的一户人家,居然开着崭新的轿车,带着满满一个后备箱的礼物回到了村子里,说是感谢左邻右舍的帮忙,也要感谢村子里的老师,让他们有了翻天覆地的机会。”
    宫莫良没有因为李源的停顿而插嘴,因为他知道正戏就要来了。
    果不其然,李源继续追忆道,“我那时候正好是长身体的阶段,虽说家里的粮食不缺,但为了以防万一,米缸里永远得留着三分之一左右的大米作为储备。这就导致我每次吃完实际只有七分饱,晚上睡觉都会做着和吃有关的梦。”
    “那户人家带来了成箱成箱的零食,都是我们从小就没见过的,这可把我们高兴坏了。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数不尽的烦恼。”
    宫莫良看到李源有意停下来看着自己,笑着说道,“我想,你烦恼的原因还是因为不够吃吧?”
    李源点了点头,“没错,恐怕这就是开心的烦恼吧,也是我妈对我说的庸人自扰。还没开始吃呢,我就开始担心吃完的问题。不够吃怎么办?虽然那时候我还小,但脸皮这个东西已经有了。不好意思开口要,自己又没钱买,那怎么办?”
    “偷!”宫莫良不可置信地望着李源,在他的认知世界里,李源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完全可以把后背放心大胆交给他的人,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行为举止到外貌,里里外外都写着“老实”两个字的人,居然也会出现“小时偷针”的这种事。
    李源能够理解宫莫良吃惊的表情,既然敢说,他也就不会在乎因此而产生的看法,“我趁着人多嘴杂,那户人家手忙脚乱的功夫,一口气从他家里抱了三箱零食回来。”
    宫莫良倒是没想到李源的天生神力居然还能在这上面发挥奇效。
    “那这件事是怎么被你妈发现的呢?”
    李源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是我妈发现的,而是我自己主动自首,坦诚了一切。”
    “良心发现?”宫莫良问道。
    “不,是我怕了,恐惧战胜了零食的诱惑。”
    “为什么会怕?到时候吃完,来个死无对证,谁还能说你的不是?”
    李源摇头道,“你知道吗,我们村晚上都不兴锁门的,不止是院子外的大门,就算是屋子里的小门,到了夏天,依旧是敞着的。”
    这一点,宫莫良倒是能够理解,他也从新闻里见到过类似的情景。路不拾遗在城里如同野生大熊猫,但在一些民风淳朴的村落里,这只不过是他们的一种生活习惯而已。
    看到宫莫良能够明白后,李源继续说道,“在我们村,如果真有人关了门,那就证明你心里有鬼,害怕别人看见。而偷窃这件事,如果被大家知道,送去派出所不可能,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令人可怕的一件事。”
    宫莫良身临其境地想了想,一个缺乏基本娱乐的深山老林,本来村民的数量就在以肉眼可见的数量减少,平常除了日常作息,能够打发时光的,可能也就只有相互之间的串门了。如果成了过街老鼠,人人都把你拒之门外,那村庄对于自己而言,已经不是家,而是一座永远也走不出去的牢笼。
    不仅仅是人,心被囚禁,才是最令人可怕的。
    “你有一个伟大的母亲。”宫莫良拿手拍了拍李源宽厚的后背。
    李源也认真地点着头,“这事我老早就知道,当时我妈知道我偷了人家的东西,藤条都已经举起来了,但最后还是慢慢地放下来了。当我带着她去藏匿零食的地方找到那三个箱子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拉着我去上门赔礼道歉。”
    “哦?这是为什么呢?”
    李源再一次的笑了,只不过这一次的笑,犹如一个十几岁的懵懂少年,清澈如水。
    “我记得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那一晚的月亮很圆,照在我妈的脸上,显得特别好看,就和画本里的嫦娥似的。不,比嫦娥更加好看。”
    宫莫良没有说话,也没有因为李源的跑题而不耐,只是静静地听着,听着一个全世界都通用的名词,母爱。
    “她说,‘源儿呀,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错不改。既然你问了我为什么不带你登门道歉,那我就告诉你,因为你还有一颗羞耻心。既然你自己都还在乎这张脸,我这个当妈的,就不能亲手把它撕掉。’”
    “后来呢?”宫莫良迫不及待地问道。
    “后来?”李源笑着笑着,脸上折射出了七彩斑斓来,“后来我的饭碗都是鼓鼓当当的,每次都能吃到十分饱。”
    宫莫良问道,“那米缸里的米呢?”
    李源深吸了一口气,“一尘不变,刚好淹没三分之一的刻线。”
    宫莫良思索着,“米缸没变,你又变多,总量不变的前提下,那也就是说。”
    李源咬着牙,点着头,“后来我才知道,我妈的碗,只有上面一层是铺面的,底下全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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