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襄道“是我们,是我们这些凭武功,或者说凭暴力吃饭的人。上至唐宗宋祖,成吉思汗,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下至府兵乡勇,帮派喽啰,凡是靠暴力吃饭的人,我称之为‘掠夺者’,就是本身不创造任何财富,靠暴力的优势去掠夺,或者垄断资源,以此来获得社会财富,满足自己的欲望,和抢香蕉的猴子,抢死鹿的鬣狗一样。
    好吧,回到我问你的五个问题。”
    郭襄看了一眼阳顶天,示意他喝口水,缓一缓,接着道
    “我们从第二个问题开始,为什么武林大大小小上百门派都接受蒙元敕封,那是因为武林门派和人一样,是逐利的,当宋廷尚在,胜败未分,他们作为宋廷治下门派,当然要出钱出人,抗击侵略。但是当天下已定,反抗已成徒劳,各门派便审时度势,归降蒙元,唯有如此,才能保持门派的生存,保持自己掠夺者的地位,这其中包括少林的福裕禅师,包括昆仑的何足道,甚至包括以往的中原五绝。
    我们再说第三个问题,这些门派在宋元之战中出力抗击,忽必烈为何不下令剿杀。那是因为,他也要站在自己的角度去分析和决策,江湖大大小小百余门派,弟子数十万,都是武功在身,利器在手之人,若想全部剿灭,代价极大,蒙元还要南征东扩,并无充足的兵力完成此举。因此只要集中兵力剿灭几个抵抗意识最强的帮派,例如丐帮,便可敲山震虎,令其他门派俯首称臣,这是其一,其二,蒙元版图之大,亘古未有,他并无充足兵力统治所有的地方,因此只有以夷制夷,以汉制汉,所谓武林帮派,其实与地方武装犬牙交错,蒙元必须依靠他们实现对治地的统治,对税赋的征收,甚至还会要求这些帮派在南征东扩的掠夺战争中出人出钱,才能实现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接着是第四个问题,蒙古人在草原自由自在,为何要东征西讨,这是因为他们的民族性就是掠夺,他们就像天上的雄鹰,地上的雄狮,是天生的掠夺者,掠夺,就是他们的生存方式,为了让自己过得越来越好,有更多的鱼翅燕窝,高头大马,绫罗绸缎,琼厨金穴,青女素娥,他们只有战斗战斗再战斗,掠夺掠夺再掠夺直至生命终结,他们的对外扩张侵略,就和狮子要吃羊,雄鹰要吃鸟一样,天性使然,追求依然是这些,可以用‘钱’来代表的社会资源。
    然后是第五个问题,武林各大门派为何千百年来争斗不休,因为他们和鬣狗一样,只有靠暴力才能获得资源,那么长此以往,形成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暴力越强的人,获得的资源就最多。少林,昆仑,这些门派,坐在家里什么事不做,就有大大小小的帮派供奉,因为他们武力强,他们可以在资源争夺中为这些小帮派出头,甚至我外公和洪老前辈他们,虽然自己从不做恶事,但是他们坐在家里弹琴吹箫啃叫花鸡,就有手下弟子争先上供,因为他们的武力超强,在他们的名声笼罩下,他们弟子行走江湖,人人都要给予方便,这就是武林中人为何如此看重江湖名气,因为,名气,就是‘钱’,武林门派,江湖侠客,说白了,就是一群吸血鬼,寄生虫“
    阳顶天听得脸色发白,手足颤抖,郭襄的话让他无法接受,但是他又迷迷糊糊的明白,郭襄的话是有道理的,至少是有一点点道理的。
    郭襄最后道“好了,我们可以说第一个问题了,日后若要揭竿而起,把鞑子赶回漠北,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是钱,那为什么是钱?“
    阳顶天试探答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因此,粮草,兵器,这些东西自然非常重要,而这些都需要钱来买,所以……反元复宋,钱很重要“
    郭襄微笑道“顶天,我再问你几个问题,一是在世间万物中,为何只有人类会有战争?二是,蒙古人四处征伐数十年,到处屠城灭族,为何对我南宋之战,屠城之举甚少?三是我们为何要反元复宋?”
    阳顶天愕然,半响答道“只有人类会有战争吗,狼群会追捕羊群,猴子之间也会打架的,蒙古人对南宋的屠城减少,这个。。。应该是襄阳固守数十年,令蒙古人对汉人不敢小觑吧,我们为何要反元复宋,这个,我们是汉人,自然要反元复宋”
    郭襄微笑道“狼群追捕羊群,是围猎捕食,和我们吃饭一样,并非战争,猴子之间打架,是为了争夺在猴群中的地位,在食物和配偶的分配中取得优先,也不是战争,战争不是个体之间的,而是群体与群体之间的。蒙古人攻克大宋后,屠城变少,并非襄阳固守数十年之因,我们反元复宋,也不是仅仅因为我们是汉人,要搞清楚这些问题,我们首先要明白,什么是战争,为什么会有战争,战争,从本质上说,是一种劳动,也是一种生意“
    阳顶天茫然道“那究竟是劳动还是生意呢?“
    郭襄道“对于冲锋陷阵的兵士而言,是一种劳动,手里的刀枪剑戟和农夫手里的扁担锄头一样,是干活挣钱,养家糊口的工作。而对将军元帅丞相皇帝而言,就是一桩生意,做得好就赚了,做的不好就赔了“
    郭襄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阳顶天,为他斟了一杯茶继续道“古人云,战鼓一响,黄金万两。我初听也觉得非常奇怪,因为战争本身只会大量的消耗财富,而不会创造任何财富,且不说被烧毁的皇宫大院,也不说消耗的弓箭铠甲,仅仅是几十万人除了行军打仗,什么都不做,就是极大的减少了生产人口,如果没有战争,这些青壮年应该回家耕种打渔,读书经商,社会财富会增加很多。那么,人类为什么要在几千年里反复的做这种只赔不赚的买卖呢?顶天你说?“
    阳顶天挠头道“那是。。。。因为我们有时候要为了国家的利益,集体的利益,而放弃个人的幸福“
    郭襄哈哈大笑,又摸了摸阳顶天的头,半天才忍住笑道“那是因为,这个赔与赚的计算方法不同,站在整个人类的角度上,战争一定是一个赔本的生意,但是站在统治者的角度上,战争大部分时候,都是赚钱的买卖。“
    阳顶天脸红道“顶天愚笨“
    郭襄道“并非你愚笨,而是千百年来,无论哪些人做统治者,他们都会把国家,民族,集体这些无聊的理念灌输到民众的脑海中,让他们甘于奉献青春,热血,和生命,就连我父母,外公他们都深信其中,又何况你一个孩子“
    阳顶天惊讶的看了郭襄一眼,不敢再说话。
    郭襄继续道“能在战争中获利的人,即使在战胜方也属于极少的一部分,但是正是这极少的一部分人,他们有权力,或者说有能力发动战争,并在战争中获得,土地、金钱,阶层地位,这些对划分社会资源有用的东西,即使一场战争打下来,一千万人的生活比以前更糟,但只要有那么一小部分人,过的比以前好了,这场战争,对他们就是一次赚钱的买卖,好吧,我话题扯远了,我们继续说,蒙古人为何在与大宋的战争后期很少采取屠城,是因为两个原因,第一,大宋的反抗力量出乎蒙古的预料,而蒙古人起初的屠城策略并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反而激励宋朝军民更加舍生忘死的守城,而更重要的是第二点,那就是蒙元,已经由最初的强盗变成了君主,他的生产方式已不再是掠夺,而是统治和管理,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把大宋子民杀光了,空有万里江山,没有人去生产劳动,又有何意义?
    阳顶天道“蒙古人为何要留下汉人继续生产劳动呢“
    郭襄道“因为唯有如此,他们才能继续抢夺,哦,不对,继续统治,并从中获益。其实,掠夺和统治,强盗和领袖之间并无区别,他们的本质,和我们这里所谓的武林高手一样,都是以暴力为后盾,过着不劳而获的优越生活的掠夺者、寄生虫。“
    阳顶天道“那如果所有的领袖都是如此,我们为何还要反元复宋?“
    郭襄冷笑道“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反元复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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