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有句话你也应该知道,泄露天机是偶一为之。我为了取得你的信任已经说的太多,该有什么报应还不知道。其实,知道趋势即可,何必知道那么详细?”
    陆用之已经被关武鸣招安的时间弄糊涂了,他不知道现在的这个时空还是不是本来的那个,所以,时间上不得不含糊其词了。
    “你还真相信天机不可泄露那句算命先生不能自圆其说时说的鬼话?”
    倪大宏边说,一边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冷茶。
    这个也许是无意间的微小举动已足以说明自己刚才的一番游说是成功的,但是他又马上想到一个新的问题,万一倪大宏要让他写出《武侯神数》的卦辞,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劲,而且会牵动他的杀机。
    “传授我的异人是个瞎子,他告诉了我眼瞎的原因。”
    陆用之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吊人胃口的事表述的越慢越能引起别人的注意,也就越能勾起别人的好奇心。
    “当年他落难的时候,有户人家于他有恩。他无以为报,便用武侯神数为他推演了一下,结果得出这户人家男主人三年后的某一天将会死于非命。”
    “你不是说武侯神数只能推演时局,推演大的趋势,还能断人生死?”
    倪大宏敏锐的发现了他言语中的前后矛盾。
    陆用之苦笑了一声,这个谎该怎么圆?不能急于解释,越快解释越会出现更多的漏洞。
    他内心很是懊悔,言多必失这句话什么时候都是正确的。但他的语气还是配合了苦笑的表情:
    “这位异人在三年后那天赶到了这人家,拖住他不让他出门,结果第二天眼睛就莫名其妙的看不见了。这就是他只传了一部分神数,而且不肯让我拜师的原因。”
    “就是因为他泄露了天机?”
    “何止是泄露,他是以身相代。所以他说,心性不熟的人切勿与人说命运断生死,不可为而为之就是逆天命。”
    “还真是奇人!”倪大宏嗟叹道。
    “倪先生,顺应时势,这四个字的忠告足以让你放生了吧?”
    陆用之趁着倪大宏感叹之际,把称呼也改了,这是种心理暗示:我们处于平等状态。
    过去的经验告诉他,当你有求于人的时候,越是把自己放在与对方平等的位置上,成功的可能性要远高于以下视上。
    “你想再回到水口的巡防营?”
    “不,正如你的星主是黄大人,我的星主已出现,我得去找寻他了。倪先生,还有个不情之请,把跟我同监的那个人,腿上有枪伤的唐浩明也一起放了。”
    倪大宏看着他,缄默不言,即不点头又不否决。
    “他是关武鸣器重的人。”
    陆用之点到关武鸣的名字后,也不再做解释。关武鸣在边境闹出这么大名气,倪大宏当然知道,而且提督苏元春一直在招安关武鸣,他也应该听到了风声。
    “他就是你说的星主?”
    “只是在那个方位而已,我还需要验证。”
    倪大宏在最后一刻下了决心。
    也许是那瞎眼异人触犯天机的故事,让他觉得杀之不祥;或许就是功利思想起了作用,这人也许今后还对我有用。
    “子不言怪力乱神,今天你所说我只当听了一个有趣的故事,一个茶余饭后可以消遣的故事。你二人会党的罪名本无实证,本府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这就写下手谕,回去好自为之吧。”
    “谢大人明察。只是唐某腿伤行走不便,而又身无分文……”
    倪大宏看着他,忽然笑了。
    “如果今后你不能出头,也算是我看走眼了人,会有一辆马车等在刑房门口,你们连夜出城吧。”
    陆用之拿着倪大宏的手谕办完了出狱手续,然后扶着唐浩明出了刑房,果然,一辆马车等在门口。
    一个长随模样的人给了他五元大洋和出城的令符,他那八成新的步枪也在车上。
    陆用之将唐浩明扶到车上,自己则驾着车出了城。
    “不要去水口,巡防营可能还会找麻烦。我们去凭祥。那儿有个伤科医生我认识,我们去他家先疗伤。”
    唐浩明是个实心实意的人,他认为自己能报答他最好的方式便是拉他入伙。
    “好,反正我暂时也没事,等你伤养好之后我再离开吧。”
    “哎,兄弟,现在出城没事了,你跟我说说你答应了知府什么条件,他才肯把我们放出来?”
    陆用之在路上赶车的时候就对自己的未来有了基本的规划。
    这是个相当长的乱世,终日里战斗不断,自己的身体素质也决定了今后不能依靠武勇立身,打仗冲锋杀敌的事还是交给别人去做吧。
    自己就两个优势:一个能知趋势,这是今后能否在上层立住脚的关键;二是自己还拥有一个基本技能,识字。这个基本技能也是大多数人都不具备的,读书人在各种势力里都是很抢手的。
    陆用之给自己未来的定位就是师爷、幕僚、参谋这类的存在。学学孔明,坐坐木轮车、摇摇鹅毛扇就把事情办了,这该多爽!
    但是,为了脱困,对倪大宏编造的自己会武侯神数的鬼话却尽量不可再用,时间长了,迟早会露陷。
    而且如果传出去,自己也会成为众矢之的,一个能知道未来趋势成败的人对于位高权重者该是有多大的诱惑力?
    这是保命的技能,只能是保命的时候才能用。
    所以,当唐浩明问起自己脱身之计,陆用之马上编了一套假话敷衍过去:
    “他被我忽悠了,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估计天亮之后清醒过来会来追我们的。我跟他说,同盟会在镇南关一带准备发动会党叛乱,我愿意为他潜入会党卧底,及时传递消息。”
    “这样他也信?”
    唐浩明虽然是个豪爽的性子,但也不是不长脑子的人。
    “他当然不信,可我搬出我的家庭啊,他知道我家里有钱。我说如果我逃了,不为你做事,你可以连坐我的家庭。我给他写了张字据。”
    “那他为啥连我也放了?”
    “因为你是会党分子啊,我知道的会党暴动消息就是从你发烧时候说胡话听来的。想潜入会党,当然要人引荐,再说你又不是会党的重要分子,放了你也无大碍。”
    “你们读过书的人脑子就是好使,靠着一张嘴也能找到活路。”
    唐浩明自己也想不到比这更合适的理由了,他由衷的感慨了一声。
    “哎,都是逼出来的。如果我不这样做,我们两人的脑袋都很难保。倪大宏正立功心切,抓住几个会党他正好邀功请赏。”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着,陆用之甩出一个响鞭,驭马跑的更欢了。
    有种飞鸟入林、潜龙归海的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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