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公将小皇帝韩林儿接回来了成功安置,声望大震确实不假,但是负面影响也非常多,其中尤为重要的一条便是,让诸侯们看清楚了他的野心,尤其是陈友谅和张士诚,两个人开始铁了心的跟朱元璋要做过一场。
    眼下以应天的军力,同时对抗陈友谅和张士诚两个诸侯,一时间有些力有不逮,难有突破。
    但因为朱元璋稳扎稳打,又有淮安和盱眙两地财源源源不断的支持,竟然没有按照历史的走向形势,而是隐隐约约的可以支撑的住。
    不过这不是朱元璋想要的结局,他自卑了。
    他感觉自己拥有那么大的地盘,却没有做出个霸主应该有的样子来。
    倒是淮安这个一隅之地,让朱振搞得有声有色,这让朱元璋多多少少的有些没面子。
    最后耐不住心情烦躁的朱元璋索性便跑到玄武湖上乘船散心,清风徐徐,将酷暑驱散,凉爽宜人。
    只不过原本再次操练的水师早被朱元璋统统赶走,看着他们那蔫哄哄的假把式就来气……赤着脚坐在铺了凉席的锦榻上,松了松领口,从身边装满了冰块的银盆里摸出一个冰镇了很久的梨子,放入口中狠狠的咬了一口,酸甜的梨肉梨汁已经被镇得冰凉,入喉凉爽消暑,又生津止渴。
    一只梨子没吃完,内侍通禀,刘伯温求见。
    朱元璋下随意的挥挥手,内侍退出,刘伯温便走了进来。
    作为智囊团首席代表,刘伯温便是朱元璋下身边的“天字第一号大秘”,自然要经常陪伴在朱元璋身边,替吴国公处理政务。
    手里捏着两封战报,恭恭敬敬的双手呈上,刘伯温说道:“国公,海州刚刚送抵的战报。”
    朱元璋下一愣,但两口吞了梨子,拿过锦帕擦擦手,奇道:“朱振那厮又打仗了?
    没道理啊……”仔细想了想,以朱振现在在将江南的威望,没人会不开眼的招惹他,世家的反叛刚刚被剿灭,就算不可能斩草除根,但是没有个几十年休养生息恢复元气,那是耍不出什么花样的。
    至于海盗,前些时日已经送来了一份战报,大获全胜,并且缴获的钱货数量相当可观,但是水师初创,应当以锻炼士卒为重,以战代练的思路虽然不错,但是不太可能一股脑的想要将海盗尽数剿灭,总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朱振用兵虽然看起来此次凶险,但是却每次都非常有把握,即便是看似凶险万分的霍山之战,那也是这小子心里有底气的。
    可是这次怎么又胡作非为了?
    刘伯温神色有些古怪,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个……并不是战报。”
    朱元璋下瞬间沉下脸:“刚刚汝不是言及此乃战报么?”
    吴国公发怒,虽然并未发作出来,但是那股威压的气势也着实骇人。
    对于刘伯温,朱元璋下是极其欣赏也极其厚爱的,也非常尊重他,但是不代表刘伯温可以戏耍他,尤其是在处理淮安世家这件事情上,让朱元璋越发的觉得刘伯温身上那股与世家牵扯的气息,让他分外不喜。
    刘伯温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也意识到朱元璋对自己有了些意见,苦笑道:“国公恕罪,是属下口误。
    不过这虽然不是战报,却是朱振通过八百里加急送抵应天……”八百里加急,是眼下应天和淮安,乃至各个行省之间,最高级别的信息流通方式,只能在传递战报的时候启用。
    朱振用传递战报的方式来传递一份不是战报的公文,这才导致刘伯温一时间未曾理顺思路,出现口误。
    朱元璋下脸色很不好看。
    这个该死的小崽子!就不能不炫耀么?
    是不是在淮安做出一点成绩,就开始得意洋洋翘尾巴了?
    居然用八百里加急呈送公文,简直胡作非为无法无天,视应天制度为无物!可恶的小子……他伸手将刘伯温呈上来的公文接过,嘴里骂骂咧咧的拆开封口的火漆:“这个小王八蛋,实在是令人头痛!你说咱们应天的武将都是那种冲锋陷阵的猛将,怎么莫名其妙的多了这么个滑头!”
    刘伯温哭笑不得,心里也觉得朱振此举却是不妥,但他却不好出言附和朱元璋下,那样搞不好会被误解自己是个“打小报告”的小人。
    他偷偷观察朱元璋下的脸色,看看朱元璋下是不是真的发怒。
    谁知朱元璋下脸上的神情却将他吓了一大跳!只见朱元璋下原本是一只手随意的从信封中取出信纸,但是看了几眼之后,嘴里的咒骂不见了,两眼发直,脸上满满的全是不可置信,甚至捏着信纸的那只手都在微微发抖……刘伯温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朱振莫非在淮安又搞出大事情了?
    是什么事情,能够将国公震惊到这种地步?
    他与朱振交情不错,心中很是担心,便低声问道:“国公,信上所言何事?”
    朱元璋下浑似没有听见他说话一般,两眼发直的死死盯着信纸,似乎信纸里藏了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话说,朱元璋虽然是一方诸侯,在民间的传闻也非常不错,但是在攻城略地之时,他的后宫团队,也是一直在扩张的。
    其实,这也是一种屠龙勇士在慢慢蜕化成巨龙的表现。
    看着朱元璋怪异的神色,刘伯温暗暗埋怨朱振,你说你老老实实的待在淮安就行了呗?
    以你的身份、地位、背景,只要能操练出一支水师,即便无法达到国公交付的整合淮安的任务,也是妥妥的大功一件,为何偏偏不肯安生,隔三差五的总要搞事情?
    背后传来脚步声,有些杂乱,显然不是一个人。
    门口的内侍通禀道:“徐达、常遇春、邓愈、胡大海……”朱元璋下没反应。
    内侍有些冒汗,吴国公没表示,不知道是应该再喊一声,还是干脆退出去告诉那几位吴国公不见……吴国公走神了……几位大将自然不可能不见,刘伯温只好上前一步,低声提醒道:“国公?”
    朱元璋下这才回过神,茫然问道:“何事?”
    感情吴国公还在震惊当真没回过神呢……刘伯温愈发好奇朱振的信中说了什么事,不过此刻自然不好询问,提醒道:“几位将军在外求见。”
    吴国公跑来玄武湖避暑,但是政务不能耽搁。
    虽然应天的政务都交于李善长代管,但是李善长亦要每天前来请示。
    朱元璋下说道:“让他们进来吧……”说完这句,又低头看着手里的信纸,仿佛那信纸能瞅出一朵花儿来……刘伯温无奈,只得对那内侍使个眼色。
    内侍感激的点点头,退出去,请几位重臣入内。
    徐达、常遇春、邓愈、胡大海几人几乎同时进入船舱,鞠躬施礼。
    朱元璋下这才抬起头,长长的吁了口气,摆手道:“非是庙堂,毋须多礼,诸位入座吧。”
    说完,他神色复杂的看着缓缓入座的胡大海,感慨的说道:“朱振,这小子当真不错。
    胡兄,你这眼光着实不错。”
    胡大海一脑门雾水,茫然的看着朱元璋下,这说的是什么话,是夸赞的,还是讽刺呢……摸不准吴国公言语之间的含义,他只好站起身,弯腰鞠躬,诚惶诚恐道:“可是朱振这小子在淮安犯了什么错误?
    望国公看在他年幼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心里却是暗暗揪起,难不成那混蛋又搞出什么事情,闯了大祸?
    吴国公这语气听起来很怪异,不像是褒奖的意思啊……我们胡家跟着小子牵扯最深,他倒霉,我们胡家肯定也没有好日子过。
    徐达和常遇春虽然好奇,却也没有直接发问。
    朱元璋下脸上的神色很是怪异,有些疑惑,有些迷茫,有些不可置信。
    稍倾,他问道:“去年我们治下土地的税赋,入账多少?”
    几位武将都是微微一愣,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身为吴国公,难道你不知道?
    你问我们,我们就知道了?
    徐达隐隐为武将之首,所以政务上的事情也知晓一些,但具体多少钱,他还真不知道。
    倒是刘伯温笑着说道:“回国公的话,数额折算成白银,大致是三百万两。”
    “才三百万两啊……”朱元璋下嘀咕一声,神色愈发诡异,他瞅了瞅手里的信纸,递给刘伯温说道:“刘先生瞅瞅吧,这是你那宝贝徒弟刚刚送抵的文书。”
    刘伯温心底咯噔一下,暗道不好,难不成还真是那小子又搞事情了?
    真真是冤孽啊!想我刘伯温,被逼无奈出山辅佐朱元璋,勤勤恳恳至今,虽然出谋划策无不让人钦佩,但是我却低调啊,平常不打仗,别人根本想不起我的名字来。
    可是这个小畜生,就没有安分的时候,仿佛不搞事情就过不下去日子一般!简直岂有此理!刘伯温心底担忧,上前几步从朱元璋下手中接过书信,一目十行,快速看完。
    然后……嘴巴张开,能塞进去一个鸭蛋!众人见刘伯温的表情,心里愈发好奇了!这朱振到底在信中写了啥,将能掐会算的刘伯温都给震惊成这样?
    船舱内有些安静,微风轻拂,帷幔飘荡。
    朱元璋下盯着刘伯温,问道:“刘先生,你怎么看?”
    刘伯温惊了一下,回过神来,不可置信道:“一千多万两?
    这个……这个……不太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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