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应该如何剔除那缕阴柔?”周倾问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
    楚簟秋看着周倾满脸询问的样子,薄纱下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你果然不是探雪城的人,方才那个小丫头,是在虚张声势。”
    “嗯,我不是,她为了救我才那么说的。”
    听着楚簟秋答非所问的话,周倾没有再问下去,反而很诚实的回答。
    他对眼前这个无法看清面容的妇人有着一种特殊的亲切,一种见到熟识的人的亲切。
    “可你和探雪城……一定关系匪浅。否则,探雪城主母也不会冒着损伤本源的危险,为你补充纯阳之气了。”
    一语之下,她本以为会看到周倾惊骇欲绝的表情,但周倾这一次却很平静,因为他已经猜到了。
    “能将根本阳气渡让给他人的,只有那些站在最顶端的人物才有可能做到……况且,又是一位女人,在我的印象中,只有雨夫人符合这个条件。”
    周倾看似随意道,实则心中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不知为什么,自从自己下山以来,虽从没有想过与探雪城的人有什么联系,但一切都好像是命中注定似的。
    他不仅仅见到了身为城主的扫雪客,甚至还十分巧合的结识了探雪城大小姐和名满江湖的探雪城第一天才,并有了过命之情。
    他从未刻意去接触的这些事情,往往像是陷阱一样扑面而来,躲无可躲。
    这或许只是巧合,但他觉得所有看似巧合的事情都已经显得太刻意了……迄今为止他无法解决的所有谜团又都清一色的指向了同一个答案,探雪城。
    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自己所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
    从听到先天失气那一刻起,周倾就有了这种看似不切实际,实则近在咫尺的想法。
    他不是一个蠢人,相反的,他还十分聪慧,脑海中将那些如同经脉一般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的事件一一揣摩一遍。
    灵光乍现。
    “原来……从我出生起就开始了啊。”周倾莫名其妙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楚簟秋眸光清澈,像是听懂了他的话。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你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楚簟秋道。
    “但您不会告诉我的,对吗。”周倾问。
    楚簟秋点点头,“对。”
    “那您把我叫过来,又想要说些什么呢?”周倾或许是因为想明白了一些什么,神情舒展了几分。
    “想要把这个交给你。”楚簟秋递来一个浅粉色的玉瓶,周倾接过来拿在手中。
    “这是两颗十花丹,而且是用黄运树的花瓣炼制的十花丹,第一颗,你服用之后可以解决我方才提到的隐患,最好,是在有人为你护法的时候再服用。第二颗可以在关键时刻保你一命,但最多也只是将死之时吊住一口气,它不像外面传的那么神,生死人肉白骨是做不到的。”
    “这两颗十花丹的服用间隔必须在一年之上,因为单单一颗的药力便需要你用一年的时间完全吸收,如若一年之内全部服下,恐怕会因药力过剩而亡。”
    周倾没有拒绝,而是慎重的收了起来,“前辈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请您开口,晚辈若有所助,定当竭尽全力。”
    楚簟秋咯咯一笑,“我那徒儿啊,是傻的可爱。你这孩子呢,是精的可爱,真不知道是谁那么有本事,能做的了你的老师。说的不错,我正是有一件事有求于你,而这十花丹,便是酬劳。”
    “前辈请讲。”
    “我想把医庐和洗花海,托付给你。”
    这一下周倾无法平静了,他眉峰一蹙,眼睫一颤,“楚前辈不要和晚辈说笑了。”
    “我说的自然不是现在,现在的你,还没有能力接掌这里。待来日你自探雪城走出之时,这医庐便真正交由你掌管。”
    “楚前辈……”周倾还要再说什么,楚簟秋却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我感受到了你身上有衍生树的味道。那是冰铁衍花水吧,收好它,只有它,才能带着你再次走入洗花海。”
    “楚前辈……”周倾面上的表情愈加精彩,他突然觉得这位楚前辈似乎和师父一样神秘……什么都知道,说起话来也是一样的耐人寻味。
    “待你的两位朋友养好伤后,我便送你们离开这里吧。赵城主诞辰临近,你身边那个小丫头应该也急着回去贺寿。”
    她又一次十分自然的拽起周倾的手,带他顺着来时的路折返。
    “束嬴和小丫头都是很好的女孩儿。”楚簟秋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周倾的神情。
    周倾点了点头,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就如同一块石头丢入水中却根本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奉劝你一句,倾儿,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你都不要招惹,做好友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会少很多的弯路。那个赤着上身的人,则是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她像是一名长者,用最平淡的语气侃侃而谈,但说出来的话却充斥着无法言说的关怀和一些令周倾无法理解的感情。
    明明说的话是在劝自己疏远自己的朋友,却偏偏无法生出抵触感,甚至……还有一种发自心底的认可油然而生。
    ……
    三日后。
    妙绮山下,洗花海内。
    四时不谢之花,九九长春之草,纷纭无律,正自在地随山间的清风拂动,感受着灌入口鼻的花香,几位站在花田中的少男少女均感舒爽。
    楚簟秋没有出现,钱江流更不知去向何方。
    将要离去的山外之人们最后不舍地赏了赏这人间绝美的风景。
    赵卫晗衣帽整齐,束带飘扬,正襟危立,白衣劲甲,不胜俊逸。李昀歌把一人之高的巨刀包裹好,扎紧包口背在了背上,手持紫薇剑,与赵卫晗并肩而立。
    赵雪贞俯身凑在一株淡色花瓣前轻嗅着,周倾则是看了看不远处的妙绮山,似乎是在期待着楚簟秋为他们送行。
    可直至洗花海的妩媚万花一点一点淡去在眼前的时候,他也没有看到那一袭秀裙,那一缕幽香,那一面薄纱。
    四人同时起身向着前方拱了拱手,“感谢束嬴姑娘为我们送行,他日再见之时,定要再谢姑娘的治伤之恩!”
    束嬴一如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恬淡无言,静悄悄地挥了挥手,只是眼角的微润暴露了她心中突然出现的几分伤感。
    洗花海又要安静下来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这样离开这里呢……
    ……
    景物突暗,恍若隔世。
    当耳边在度传来人声的时候,眼前已是一派大亮。
    零落的雪花,暗沉沉的浮云,以及万里银装,遮掩不住这座城市的繁华,反而衬出一番雪地极北之美。
    城口的木匾上镌刻着两个大字,“绒荻”。
    赵雪贞抚掌大笑,“终于回来了!走走走,咱们去喝两杯,解解寒气。本小姐……好冷啊!”
    重回天南所在,她这一身单薄白衣显然不足以御寒,赵卫晗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件白裘大氅,替她披上,她这才缓和了几分,催动内气周天运转,兴奋地走在最前端。
    周倾翻了翻白眼,也觉腹中空空,五内微僵,他有一身铁骨沸血,寒暑不侵,加之在藏冰山待了这么多年,很快便适应了天南山脉的寒流。
    “也不知道城里的酒楼中有没有凉胜温可喝。”李昀歌转头看向赵卫晗,“老赵啊,你昏迷的日子里,可都是我在无微不至的背着你照顾你啊,你就不想着拿点什么报答我一下?”
    说着,他还恬不知耻的搓了搓手,大有一副蹭酒的无赖像。
    “小姐已经和我说了,一路上背着我的,是周倾小兄弟,你啊,滚远点。”
    二人说说笑笑的走在前面,回头见周倾没有动,相互对视一眼,李昀歌伸出手揽住周倾的肩膀。
    “想什么呢?傻啊你,这可是天南最出名的一座中心之城,好几个国家的宝贝都能看得到,什么山珍海味,美食佳肴,应有尽有,咱们哥几个去受享受享啊!”
    盯着李昀歌的脸,在那有几分阴柔的线条中,他看出了对方对自己没有半分掺假的热情。
    赵卫晗早就听自家小姐讲过了那日自己昏死之后的所有经过,心中对于这个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少年佩服不已,虽然他没有说过,但实际上他已经把周倾当成了伙伴。
    赵卫晗在探雪城中是以“独行侠”三个字为著的,说起来,也只有赵雪贞算的上是他的朋友,后来一次独自外出游历时无意中与李昀歌相交,慢慢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他是一个高傲的人,能够得到他认可并成为朋友的人自然少之又少,周倾便是这少数人之一。
    故而他也走到周倾身边,“倾儿,看起来我和昀歌应该虚长你几岁,你就当是和两个哥哥一起游玩,别那么拘谨,也别太紧张。”
    李昀歌撇了撇嘴,“就知道套近乎,还哥哥?你臊不臊?哎,要不你干脆说一声,咱们三个义结金兰得了。”
    “美得你。”赵卫晗双眉一挑。
    周倾笑了笑,他确实因为和三人的距离感而有些压抑和紧张,可听到二人的话后,他就知道对方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而是真真正正的当成了好友来对待。
    那种距离感似乎在无形之中化去了大半,“李大哥,赵大哥,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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