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楚画梁就收拾了东西,带着人出了楚国公府,直奔城郊马场而去。
    然而,她前脚出门,青芜院就迎来了张氏派来的贴身侍女白芷。
    “大小姐出门了?”白芷一声尖叫。
    “是呀。”唯一一个留守青芜院的柳丝乖巧地点头。
    不是她不想跟着大小姐,而是青芜院总是需要有人留守,相比起来,骑马这种事,柳丝是最没兴趣的,她就想不明白小姐什么时候居然对那些臭烘烘的畜生有兴趣了。再加上柳丝要做小定礼的衣裳,就干脆留守了。
    “可夫人找小姐……”白芷急道。
    “去马场找呀。”柳丝一脸的天真。
    就像楚画梁想的,桃叶那样偷盗主子吃食,那是人品上的问题,不可留。不过柳丝只是性格软弱做事毛躁,这要是能调教得好,还是可以留下的。毕竟没了柳丝也会有柳絮柳枝,她总不能寄望于满园的丫头都是金盏玉台的水准。
    这些日子的教导和潜移默化下来,柳丝看上去虽然还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但内心却坚强了不少,甚至于,这张一看就特别好欺负的脸反而成了她的保护伞。至于做事,以前楚画梁身边只有桃叶和柳丝两个,桃叶还是不省油的性子,柳丝难免瞻前不顾后,但现在她并不是楚画梁重用依靠的那一个,只是按照吩咐做些普通差事,不用自己去安排先做什么再做什么,就算她资质平平也可以做得井井有条了。
    “马场在城外,咱们怎么能去?”白芷瞪她。
    “夫人若是真有急事,怎么不让公爷派侍卫去找小姐?”柳丝却疑惑道。
    “你!真是,跟你说不清楚。”白芷一跺脚,气呼呼地跑了出去。
    柳丝耸了耸肩,低下头,继续缝衣裳,根本没放在心上。
    对目前的生活,她很心满意足。有多大饭量拿多大分量的碗,小姐有了新人也没忘了她就好,活计简单,不会因为做错事被骂,青芜院的日子平静,就算有事,上面还有金盏呢。
    不管张氏听到白芷的回报气了个倒仰,楚画梁一行人早已趁着城门一开就出了城。
    听说要去马场,连伤势尚未痊愈的玉台也眼巴巴地跟了来。
    楚画梁瞧了瞧,发现虽然不是金盏说的“就划了两道口子”的程度,但也确实只是皮肉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才放下心。
    这次她并没有带上其他侍卫,有玉衡、摇光和玉台在,保护她和金盏两个女子能有什么问题,又不是出门一次就会遇见乱民这么倒霉。何况,就算真有事……那个窝在马车角落里睡觉的唐墨才是大杀器呢。
    马场建立在京城东郊二十里处的一块平原上,当然,这里不仅仅有豫王府的马场,还有别的府邸的,再过去不远就是朝廷的马场。
    豫王府马场的看守早就得了自家王爷的命令,一早就派了人在门口观望,见到楚国公府的马车,赶紧亲自去迎了进来,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
    这座马场还是老王爷慕容春秋建立的,虽然不大,养的马匹也不多,但原本也不是为了装备军队的,自然是贵精不贵多,倒是慕容春秋麾下的将领,若是没有合心意的战马,会来这里挑选。慕容春秋执掌北疆军,也常常会用宝马来赏赐立功将士。
    当然,这里毕竟是慕容家的私产,虽然看守也觉得自家王爷把这等宝马送给闺中千金有些浪费,但王爷乐意讨好王妃,他一个家臣也不好说什么。
    “听说郡主喜欢红马,小人挑了几匹好的,郡主瞧瞧?”看守笑容可掬道。
    “好啊。”楚画梁自问对相马一窍不通,有人推荐当然最好。
    看守打了声招呼,有马夫牵了三匹骏马过来。
    那是三匹红马,虽然颜色深浅略有不同,但无一不是精神抖擞,神骏非凡。
    看守虽然觉得浪费,但既然是王爷的命令,也确实没有敷衍,挑的都是最好的。
    楚画梁看过去,却微微皱了皱眉。
    “郡主,马场里红色的马匹不多,这些是最好的了。”看守劝道。
    “太凶了。”楚画梁撇嘴。
    “啊?”看守傻眼了。
    太凶了……这算是什么意思?这是马,又不是虎,不会咬人啊。
    “这位大人。”金盏无奈,走过去轻声道,“郡主不会骑马,您就挑一匹小一些的,温顺一些的就好。”
    “哦。”看守这才恍然大悟,可也没想到郡主来挑马,居然连骑马都不会。
    “赵大人,把这匹马放出来给本郡主瞧瞧。”另一边,楚画梁扬声道。
    “是。”看守赶紧跑过去,但看到她指的那匹马时也不禁楞了一下才道,“郡主,这是一匹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马,想要骑的话大概还要养大一些才行的。”
    “所以本郡主决定,带回去自己养,养大了就当坐骑。”楚画梁接道。
    “郡主,这小马看起来摇摇晃晃的,就算不是先天不足,也不如旁边那匹。”玉衡忍不住说了一句。
    “没关系,就是它了。”楚画梁道。
    “郡主看上它哪里了?”摇光好奇地问道。
    “好看!”楚画梁一抬下巴,吐出两个字。
    “……”众人哭笑不得,但又无法反驳。
    好吧,这匹小马浑身红得像是火焰,偏偏四蹄上有一圈雪白的毛,远远看来就像是雪地上燃烧着一团火,确实非常好看。
    楚画梁等着马夫把小马牵出来,也很满意。
    她又不是要驰骋疆场或是行走江湖,一匹马,给她代步用,偶尔撒撒欢,它能日行千里还是日行九百里,有区别吗?所谓好坏都是比较出来的,可事实上,豫王府马场里的马任何一匹拿出去都是难得的良驹,跟本不会有驽马。
    “郡主,这马儿太小,怕是不好和楚国公府其他的马匹一起喂养,到时候让马夫随着郡主一起回去吧。”看守道。
    “还是赵大人想得周到。”楚画梁欣然同意。
    “大人。”就在这时,一个守卫跑过来,匆匆在看守耳边说了几句话。
    “赵大人若是有事,便自去忙吧。”楚画梁很体贴地道。
    “另有客人到来,小人要去接待一番,郡主若是看上哪匹马,尽管吩咐罗四。”看守一抱拳,拍了拍身后的一个汉子。
    “小人罗四见过郡主。”那大汉瓮声瓮气地行礼。
    楚画梁笑着挥挥手,又回头道:“你们自个儿去玩,有看上的送你们了。”
    “谢谢小姐。”摇光眼中一亮,抓着玉衡风风火火地冲了下去。
    习武之人,谁不爱好马?跟着小姐真好,以后肯定羡慕死留在王府里的那群家伙!
    楚画梁失笑,没管他们,很有兴趣地在马夫的指导下轻轻拂过小马的鬃毛。
    小红马打了个响鼻,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闻了闻她的手,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很是亲昵。
    楚画梁很满意,果然,不管猫啊狗啊还是马,都是从小养的才亲!
    “姐姐!”猛然间,身后传来一声欢呼。
    楚画梁楞了一下,一回头,却见远处快步跑来一个一身骑装的女孩儿,大约十二三岁年纪,却已经有了几分英姿飒爽。
    “姐姐果然在这里。”女孩儿很灵活地跑到她面前。
    “是月儿啊。”楚画梁这才认出来,竟然是豫王府的小郡主。
    “听赵大人说姐姐在这里,真是太好了。”慕容明月舒了口气,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耐烦和如释重负。
    “你和谁来的。”楚画梁问道。
    “二叔府里的堂兄堂姐。”慕容明月一声冷哼,压低了声音,不屑道,“大堂兄说,要继承先父遗志,往北疆投军,所以来选匹好马。”
    “愿意从军报国,是好事。”楚画梁道。
    “我知道。”慕容明月一脚踢飞了一块小石子,抿了抿嘴,隔了一会儿才泄气道,“若是大哥在,哪儿需要他慕容筑来‘继承’我爹的‘遗志’?”
    她很明显地加重了几个词的音,语气里更是充满了强烈的不甘心。
    若是大哥还在……
    “他们不是第一次来找你了吧?”楚画梁问道。
    “明珠堂姐三天两头就来关心一下,送这个送那个的,来一趟就指责我院里的丫头不经心,快烦死了。”慕容明月厌恶道,“这次大堂哥说要去投军需要好马,毕竟也是慕容家的人,我只能带他们来了。”
    楚画梁看了看满身郁气的小姑娘,忍不住道:“这些,可曾告诉你二哥?”
    “告诉他有什么用。”慕容明月摇头,不以为然道,“二哥身体不好,娘亲也说了别拿这些糟心事去打扰二哥,以免气着他。”
    “可是,他是豫王,是你兄长,本就该为你遮风挡雨。”楚画梁耐心道。
    “我不求他能为我遮风挡雨,只求他好好的,别让父王的王位旁落就好了。”慕容明月却道。
    “咳咳。”楚画梁干咳了两声,有些尴尬。
    这个……让豫王的王位不旁落,好像慕容筝一个人做不到吧?
    “呃……”慕容明月很快也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
    “小姑娘就别这么操心。”楚画梁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还是提醒了一句,“你二哥最近看起来恢复得不错,还能接了陛下的旨意去办差了。”
    “哎?二哥出去办差了?”慕容明月一声惊叫,睁大了眼睛。
    “你不知道?”楚画梁有些纳闷。慕容筝这一出去,难道连自己母亲和妹妹都没有告知吗?
    慕容明月老实地摇了摇头,又露出一脸愁容,哀叹道:“姐姐可知道二哥去办什么差事?他能行吗?不对不对,我要去告诉陈伯,万一二哥身体撑不住可怎么好。误了陛下的差事可是大罪啊!”
    “……”楚画梁无语。你到底对你哥哥有多大的误解啊姑娘。
    她身后的金盏玉台憋着笑,唯恐一不小心笑出声来让这位小郡主更愁。
    其实报恩寺之变后,她们对于那位传说中病恹恹的豫王倒是有了新的认识,虽然比不上她们家三公子那么英明神武,但至少不是风一吹就倒吧。若非身体太差,还是有几分先豫王的风骨的。
    “哎,真是愁死人了!”慕容明月鼓着一张脸,蹬着脚下的小皮靴,简直浑身都写满了“烦躁”两个字。
    楚画梁其实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想了想,还是决定给那位悲催得被妹妹嫌弃的王爷刷刷好感度,然而,就在她刚想开口的时候,马场中间猛地传来一阵喧哗,还夹杂着嘹亮的马嘶和人的尖叫声。
    “怎么回事?”玉台喝道。
    很快的,那大汉罗四一脸焦虑地跑了过来,急道:“两位郡主,赶紧随小人到边上避一避吧。”
    “这是惊马了?”慕容明月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是筑公子。”罗四苦着脸道,“前儿马场刚弄来一匹宝马,可尚未驯化,为这畜生已经踩死两个马夫了,筑公子不信邪,非要这匹马,还要亲自驯服……”
    “那他人呢?活着吧?”慕容明月吓了一跳,脱口问道。
    “从马背上被颠下来,摔断了一条腿,幸好抢救得快,要不然……”罗四说起来也是惊魂不定。
    这里到底是豫王府的马场,就算是慕容筑自个儿作死,可要是他真死在马蹄之下,这里的守卫一样脱不了干系!
    “没死就好。”慕容明月松了口气。
    “就是那匹马?”楚画梁兴致勃勃地看着下方。
    她们现在站的这个位置比下面专用来驯马的场地高出一大截,正好居高临下观赏。
    “好漂亮的马儿!”玉台欣喜道。
    那是一匹纯黑色的骏马,比一般的成年马高出半个马头,体型也更长,如今正不停地跳跃奔跑撕咬,横冲直撞,将一个个想要近身的人类逼开。
    而边上,一群侍卫七手八脚地抬着一个青年离开。
    楚画梁摇摇头。虽然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但慕容筑这条伤腿畸形得太夸张,不用仔细检查她就知道,至少这个时代的医术肯定是没法恢复如初了,以后还站得起来就是运气好。
    慕容明月毕竟年纪小,看到这一幕,哪怕她之前一直表示得很讨厌慕容筑的样子,这会儿脸上也露出担忧的神色。
    “你堂兄想要从军怕是没可能了。”楚画梁道。
    “那怎么办啊。”慕容明月茫然。
    “什么怎么办?”楚画梁纳闷,她不是不喜欢慕容筑从军的吗?
    “大堂兄伤成这样,一会儿二婶母肯定要过来闹。”慕容明月头疼。
    “很难应付?”楚画梁问道。
    “二婶母是小门小户出身,性子泼辣,连二叔都怕她。”慕容明月苦着脸道,“我母妃又拉不下脸跟她一样吵闹,每次二婶来闹都是一肚子火气,母妃都被气病过两次了。”
    “她经常来闹?”楚画梁若有所思。
    “是啊,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有。”慕容明月咬牙道,“就连我在家学里考试压过了明珠堂姐,二婶也能来闹一闹说先生偏心长房。”
    “怎么这样啊。”玉台嘀咕。
    “那以前都是怎么处置的?”楚画梁若有所思。
    “称病不见,或者听她说够了自己走。”慕容明月无奈道,“大哥在家的时候倒还好,之前二婶被大哥言语间堵过几回,后来大哥在的时候二婶就不大敢来了。父王身故的消息刚传回来的时候,二婶还来闹过一次,说二哥病弱操劳不得,要让大堂兄给父王守灵扶棺。”
    “你二哥怎么说?”楚画梁好奇道。
    “他、他……”慕容明月一下子涨红了脸,愤怒道,“他对二婶说,他不和后宅女子计较,有事去找明月!”
    “……”楚画梁一咬舌尖,才压住差点儿蹦出口的笑声。
    “王爷怎么能把事情推给年幼的小郡主?”玉台忍不住道。
    金盏拉了拉她,摇头不语。
    “后宅之事,王爷确实不好管。”楚画梁笑道,“王妃和世子妃毕竟不姓慕容,对付自家人,当然是月儿最有底气。”
    “是这样吗?”慕容明月怀疑道,“他不是嫌麻烦所以不想管?”
    楚画梁抽了抽嘴角,这小姑娘还真是一针见血,以她对慕容筝的了解,八成就是这个原因了,可这……心里知道就好啊。
    “郡主小心!”边上的罗四一声大喊。
    众人一回头,却见场中那匹黑色骏马在慕容筑一众侍卫的长枪逼迫之下,竟然掉转马头,朝着小山坡上狂奔而来。
    这速度,要是被迎头撞上,怕不是断几根骨头的事,而是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啊~~~”慕容明月毕竟年纪小,脸色惨白,一声尖叫,但脚下却沉重得仿佛生了根似的,一动都动不了。
    “小姐,快走!”玉台伸手将楚画梁拦在身后。
    “没事。”楚画梁摆摆手,很平静地道,“阿墨,给我揍这畜生。”
    “啊?会死的。”唐墨犹豫。
    “不可以杀人,但那是马,不是人。”楚画梁道。
    “知道了。”唐墨闻言,欣然点点头,捏了捏拳头,迎了上去。
    “会死的啊!”慕容明月看着那背影单薄的少年忍不住叫道。
    “别动。”楚画梁揽住了她的肩膀。
    不是她不想躲,而是这个位置后面是死路,那野马就算冲过去,八成还得掉头冲回来,玉台一个人可护不住她和慕容明月、金盏三个人。至于唐墨,指望他保护人,还不如——
    “呯!”一身黑衣的小少年就站在那里,平淡无奇地挥出了一拳头,正中那黑马胸口。
    黑马狂奔中的力量何止千斤,一撞之下,唐墨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三四布才站稳,然而,黑马却被整个揍飞出几丈之地,一声悲鸣,四蹄跪地,随后“呯”的一下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这一下,马场里所有的人都看傻了。
    幽兰郡主带来的这个孩子,是个怪物吗?
    “没事吧?”楚画梁转头问道。
    慕容明月一脸木然地应了一声“没事”,好一会儿,才理清了前后因果,一张俏脸上顿时杀气泛滥,一提裙摆,绕过地上不知死活的黑马,气冲冲地走向下面的一个少女,抬手,“啪”的一记耳光。
    “你、你打我?”那少女一脸的惊愕,捂着红肿的脸,好一会儿菜反应过来,一声尖叫,“我是你堂姐!”
    “打你如何?你让你的侍卫驱逐疯马妄图对未来的豫王妃不利,打你是轻的!”慕容明月针锋相对。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慕容明珠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但还是争辩道。
    “去请罪。”慕容明月道。
    “那只是意外!为什么要请罪!”慕容明珠气道。
    “于私,她是你未来的堂嫂。于公,她是郡主,而你只是一介民女。”慕容明月一抬下巴,满脸的骄傲。
    慕容明珠的脸色难看之极,咬了咬牙,慢吞吞地走到楚画梁跟前,微微屈膝一礼,低声道:“小女的侍卫惊慌之下差点误伤郡主,让郡主受惊了,还请郡主恕罪。”
    “是侍卫自作主张将发狂的马匹驱使到这边来的?”楚画梁平静地问道。
    “是。”慕容明珠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这话好像有点儿不对?但她还来不及深思,就听到了后面的话。
    “那好,本郡主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是哪个自作主张的,拉下去打二十棍,便罢了。”楚画梁轻描淡写道。
    “什么?”慕容明珠傻眼。
    她怎么说也是慕容家的小姐,都已经这般低声下气赔罪了,按理这位幽兰郡主不是应该好言抚慰,揭过不提的吗?这般咄咄逼人,难道不想想将来要嫁入豫王府的日子怎么过!
    那个二堂兄就是个在床上熬日子的病痨鬼,根本不顶用,难不成她还指望慕容明月一个小姑娘能护得住她吧!
    “怎么,慕容小姐没听清?需要本郡主重复一遍吗?”楚画梁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
    “可当时情急之下,侍卫也是下意识行为,并非故意……”慕容明珠喏喏地道。
    “若是故意,你以为,二十军棍就能了结?”楚画梁一声嗤笑。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地上那匹黑马依旧生死不知,慕容明珠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和兄长的十几个护卫都被那畜生折腾得团团转,几番险象环生,可那半大的少年居然只是一拳……
    “小姐。”玉衡和摇光出现在楚画梁身后。
    刚才那一幕的惊险差点没把他俩吓死,这会可真是说什么都不敢离开小姐身边了,要不然王爷回来能生剥了他俩!
    “去问问,是哪个的主意,二十军棍。”楚画梁淡淡地道,“若是没人承认,那就每人二十辊。”
    “是。”玉衡给摇光打了个眼色,大步走了下去。
    那些侍卫早就听清楚了楚画梁的话,先是沉寂了一会儿,互相看看,随后发现幽兰郡主竟然是动真格的,这可一下子炸开了锅。
    凭良心说,刚才情况混乱,他们那时当真没看见郡主,自然不是故意的,可郡主很生气,要找个人泄愤,为了避免自个儿挨军棍,有机灵的已经指着其中一人喊道:“是他!他的主意!”
    有人带头,反正只要不是自己,一瞬间,除了被指的那人之外,所有人一致附议:“对对,就是他!”
    “我……不是,你们……”被指的那人百口莫辩。
    而他之所以被推出来做替罪羊,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嘴笨,这下就更说不清楚了。
    “打。”玉衡冷着脸道。
    马场看守当然知道玉衡是什么人,有他吩咐,那是底气非常壮,出来两个守卫就把那人拖了下去。
    “一起打。”玉衡冷冰冰地接了一句。
    “是他的主意!和我们没关系了。”其他原本以为没事了的人顿时叫起屈来。
    “郡主说,有人承认,而非有人指证。”玉衡挑眉。
    被拖下去的那人口口声声喊冤,显然是不承认的。
    一群侍卫顿时傻了眼。要推个出头鸟出来容易,可要自己承认担下这个罪过,那是谁也不愿意。
    “打。”玉衡吐出一个字。
    看着不远处一片哭爹喊娘,慕容家的堂姐妹两人都说不出话来。
    慕容明珠是被楚画梁的狠厉不留余地的手段给吓到了,慕容明月则单纯是发呆。
    “月儿,疼不疼?”楚画梁抓着慕容明月的手查看。
    掌心有些发红,足以证明她打慕容明珠那一巴掌有多重,多半还夹杂了长久以来的怨气。
    “不疼。”慕容明月茫然摇摇头。
    “看好了。”楚画梁指指那些“噼里啪啦”正在挨揍的人,教育道,“你是什么身份?堂堂宗室郡主,亲自动手打人,你的礼仪教养呢?”
    “我知道错了。”慕容明月低下了头,有点委屈地道。
    “你是郡主,有人得罪你,一句话,自然有人替你打,自己动手就是落了下乘,明白?”楚画梁继续道。
    “啊……啊?”一个峰回路转,慕容明月觉得有点儿难以接受。
    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很有道理。
    要是被母妃知道她居然动手打人,多半又要训斥她的规矩了,还要被罚抄书——果然,听准二嫂的,下次出门多带点人!
    一边的慕容明珠听着,简直气炸了肺。
    她和慕容明月,不就是长房和二房的区别吗?凭什么慕容明月是郡主,而她,出嫁的时候还得看宫中高不高兴才能给她一个乡君或者县君的封号!都是慕容家的女儿,凭什么慕容明月生来就拥有一切!
    楚画梁瞄了一眼,一声嗤笑。
    像这样的小姑娘,心思浅得要命,一眼就能看个透彻。
    不平?可豫王府在慕容春秋之前,也不过是个和皇族有点血缘关系的闲散宗亲罢了,战神豫王府的名号是慕容春秋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就连慕容简,不过而立之年就是沙场老将了,而这些,和二房可没什么关系。
    如今慕容春秋父子战死,只留下一个病弱的次子,二房的心思就活泛了。
    豫王府功高盖世,无论如何皇家也不会让慕容春秋断了香烟,慕容明月和慕容浣只是两个女孩子,如果慕容筝也没了,定然是要从二房过继子嗣继承豫王王位的。
    只怕,二房这会儿已经把豫王府当成了自己家的东西了吧。
    那么,她这个未来的豫王妃就绝对是二房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万一她赶在慕容筝“病逝”前生个儿子,二房的美梦可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所以,她和慕容家二房,注定不可能和平共处。
    端看谁的手腕更高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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