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邵琦一看这架势,脸颊不由一阵抽搐,欲哭无泪。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真是日了狗了,看来,今天的事情要么是出银子,要么是要丢面子,甚至可能要讨官司。
    面子显然要比银子更值钱,要是把韩家的脸面给丢了,回去还不被老爹给吊树上活活抽死。
    想到此处,韩邵琦脊背一凉。
    可那毕竟是一万两千贯,谁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他的心在滴血。
    “先前那人……那人去了何处?”韩邵琦本想找找刚才跟他竞价的人,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但再一转眼,却发现那人已经不见。
    见他眼神有些慌乱,赵宸趁热打铁,目光灼灼的问道:“韩公子,你到底是认呢,还是要到官府去?你是想吃官司,还是出银子买地?可千万想好了。一万两千贯现钱,买我八百亩熟田,你可不亏。若是闹到官府去,你不但要把地买下来,你们韩家的颜面……啧啧!怕是要扫地了。”
    敢跟我赵宸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老子可是两世为人,要是输给了你,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再者说,如果连你这个小蚂蚁都对付不了,我将来怎么对付忽必烈!
    “你敢威胁我?!”韩邵琦怒视着赵宸,绷紧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如果眼神能杀人,赵宸早死了百八十回了。
    赵宸爱莫能助的摊摊手,轻笑道:“买卖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韩公子最好要点脸面,我们可都是斯文人。”
    韩邵琦怒不可遏,还想说点什么,旁边的家仆却拦住了他,不断给他使眼色。
    韩邵琦这才回过神来,咬了咬牙,冷笑道:“不就是一万两千贯嘛,这点钱本公子还不会放在眼里,就当是打发要饭的了。姓赵的,你也别太得意,这田没了,你们赵家从此之后在婺州也就没有了立足之地,将来你赵大少爷若是讨饭讨到我韩家门口,可别怪我不赐给你口饭吃。”
    赵宸拱手笑道:“不敢不敢!就算我以后要讨饭也会避开你们韩家,今日你们韩家买了地,这些钱也能让我先挥霍一段时间了,不知韩公子你是否能熬到在下山穷水尽的时候。好了,我可没空跟你扯闲淡,来,这便签押吧!”
    契约一签,手印一盖,再交到官府去过户备案,这买卖便算是做成了。中间人也不需要去找,周围来竞买的人都能上前给当个旁证。
    韩邵琦将田契拿到手之后,一甩衣袖,气呼呼地离开了。至于后续交接的事情,他都懒得去理会。
    赵宸果然没坑错,不,是看错人,这韩邵琦倒也爽快,不到半个时辰,便把银子和铜钱足数送了过来。
    跟这种要脸的地主老财家的傻儿子做买卖,感觉爽歪歪。
    只可惜我赵宸是为人正直,道德高尚的好人,不然肯定会使劲和你们做买卖,坑死你们这帮纨绔。
    看热闹的人看得很过瘾,就算花一两贯都值,何况最后钱还给退了。
    买卖一成,赵宸还拿出了一些茶水钱给官府的差役和来凑热闹的富贾商户,好像每个人都是赵宸请来的演员。
    这钱给的一点都不冤枉,没听说过吃人嘴短拿手人短吗,赵宸才不会干赔本买卖。
    用不了几个钱,就能让这些人站自己这边,给自己涨不少人气,何乐而不为。
    当然,赵宸这个败家子的形象顺便也在这些人眼中得到了进一步巩固。
    对,我就是败家子,我就是恶少爷,我骄傲我自豪。
    等人群都散去之后,看着一院子里堆放的钱财,除了赵宸之外,赵家上下却看不出一丁点欣喜,尤其是管家张福,脸上愁云密布,好像这些钱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好像的确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八百亩熟田啊,不到一个时辰功夫,全被少爷给卖了,一亩没剩。这要是老爷回来了,第一个要找算账的人,肯定是他这个当管家的。
    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这么个败家少爷,真是造孽啊。
    他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凑过来跟赵宸担忧地说道:“少爷,您就算把地卖了,最多也只是卖了个平价偏上,老爷回来之后,可怎么与他交待啊?那可是咱们赵家安身立命的本钱哪。”
    赵宸却毫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张管家,做好你的事情就好,不需要你去思考别的,用不着操心,天塌下来有少爷我顶着,砸不到你!”
    张福想哭,婺州城里谁不知道,老爷把你当做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即便你犯了天大的错误,老爷也舍不得动你分毫,要不然你能有机会成为城里最臭名昭著的恶少啊。到时候老爷的气肯定会撒在我们这些下人身上。
    唉,谁让咱们命贱呢。
    赵宸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这个管家心思就是太重,总爱胡思乱想。
    他吩咐道:“去!把城内的粮商给叫来,最好是大户的粮商,告诉他们本少爷手头有银子,准备跟他们做笔买卖。”
    “啊?”张福惊呼一声,一听赵宸还要继续折腾,他刚才是想哭,现在是想死了。
    张福哭丧着脸提醒道:“少爷,过去几年江南粮食丰产,粮食的买卖实在是不好做啊!”
    赵宸目光越过张福,看到赵全从后院走过来,身后还带着一个人,便对张福不耐烦地说道:“难道这么多银子要烂在手里?让你去赶紧去,本少爷做事不喜欢被人非议!张管家,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张福脸上抽了抽,终究还是将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看来这赵家算是彻底完了,只是可惜了太爷和老爷,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全败在这个赵宸手上了,这家伙真不是个东西啊。
    他苦着脸往赵全那边看一眼,无奈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可当他看清赵全身后所带着的人,便是之前抬价的那位二十多岁的官商,他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大少爷设计好的?
    他仔细一琢磨,这件事可谓环环相扣,不禁对自己这个少爷多了几分佩服。
    可是那有怎样,八百亩良田不还是没有了,没有了田产,如何在这婺州城立足?这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他张福能改变的了,既然少爷要买粮,那就买吧,使劲作吧,作完了这一次,赵家可就没得作了。造孽啊!
    张福怀着无比惆怅的心情离开了,赵全则领着那人来到了赵全跟前。
    那人恭敬行礼,显得颇有礼数。
    赵宸拿出十贯钱,道:“阁下刚才做事很妥帖,这里是一点劳务费,权当茶水钱。多谢阁下出手相助,赵某感激不尽。”
    那人先嘀咕了一句“劳务费”,似乎对这名词觉得很新鲜,随即拱手笑道:“不必!途径此处不过是凑个热闹,赵公子做买卖的方式让人佩服。在下还有旁的事,有暇再来叨扰,这便告辞!”
    人家对这十贯钱根本不屑一顾,说完转身便出门了。
    赵宸一愣,还有这样助人为乐的?这可是十贯钱啊,放到以前的世界,够一个成年人一年的餐费了。
    这人真是奇怪。
    越是这样的人,越得格外小心。
    “他是什么人?”赵宸看着那人从正门离开的背影,渐渐收起笑容,皱眉问道。
    要说是不知者无畏,才敢这么明目张胆走正门,但赵宸怎么看这个人身上都充满了睿智,不像是个浑人。
    莫非此人真是背景非凡,底气十足?否则的话,他就不怕出门之后被韩家的人跟踪,惹上大麻烦?
    赵全忙解释道:“少爷不是说让小人出去找个人回来竞价,周围的人都眼熟,不是张家员外就是李家小子的,说来也巧,正当小人发愁不知该找谁合适的时候,便见一个人在那打听事,是个生面孔,一看就不是咱们婺州城的,听他说话好像是个读书人,小人就跟他说了两句,他倒也爽快,应允来帮忙。”
    赵宸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不知道来头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也敢用!不怕他把我们的事情泄露出去?”
    赵全吓得顿时脑袋一缩,赶紧苦着脸认错道:“时间仓促,人不好,只有他勉强合适,所以……”
    赵宸眉头一挑,“所以你就随便抓了个壮丁,应付了事?”
    被这么一呵斥,赵全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告饶:“小人知道错了,知错了!以后不胡乱找人便是,求少爷绕过这一次,求少爷饶命。”
    他可是亲眼看到过,一年前一个家仆因一点小事惹赵宸不高兴,结果赵宸把把他的腿给打折了,三个月下不了床,凄惨无比。
    看来恶少的形象真是深入人心啊,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假装生气,却把这家伙吓得差点尿裤子,难怪自己的名号在婺州城能止小儿夜啼了。
    赵宸没好气地摇了摇头,一脸嫌弃说到:“起来吧起来吧!看你这副德性,像个什么样子!一点骨气也没有,这就把你吓着了,以后还怎么给本少爷办事!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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