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升继续救治着队伍中的人,看着那些饱含希冀的目光,心下暗暗叹气。
    这些人只能听到虎巡察口中“人命要紧”的话,就认为自己得到了重视,故而都能维持平静。
    他们却不知道即便是虎巡察这样果决的人物,都要因为担心自己误会,而不愿主动打听自己救人的秘密,只是让自己按部就班地救人。
    由此可见,在神秘领域主导者的潜意识中,其实这几百普通人的命,未必就有一位价值极大的神秘专家自身喜恶更加重要……
    恐怕虎巡察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她还有着这种潜意识,只当成一种很寻常的习惯。
    这种潜意识看似不可思议,但如果联系此世背景来看,就很正常。
    封建古代,就是“天子一怒,流血千里”,所谓的天子之怒,要超过普通人性命许多。
    而这种观念,因为没有大起大落,故而一直流传到现在,而现在相比过去,已经好上许多。
    而他更清楚,神州之外,这种情况更加严重。
    面对神秘天灾,外面那些主导者们,第一要做的事,是不能让其扩大,不能影响到其他人,而不是救人。
    相比之下,虎巡察此时的做法,已经好上百倍。
    至少她能将救人放在第一位。
    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前世更适合他们生存。而对站在顶峰的人来说,这个危机四伏,却同样机遇众多的世界却更适合他们。
    闻人升这样想着,手下不停,一连救治了三十多人。
    然后他终于注意到队伍之中,三个有些特别的人,两男一女,一看就是东岛人,脸上挂着相比他人更多更深的谦卑。
    三人老老实实地排着队,缩着身体,惟恐碰到别人,更别说插到前面去。
    闻人升仔细扫过三人,心下明白,对方肯定就是老赵媳妇的娘家人。
    因为他们的眉眼之间,与井上枝子很有些相似,即便不靠神秘鹰眼,他也能一眼看出这是直系血亲。
    等轮到三人时,那位年老的男子,犹犹豫豫地看着闻人升,终于忍不住低声道:“请问,您就是闻人先生吧?”
    “三位好,你们应该是井上小姐的家人吧?”闻人升给他们驱逐着诅咒。
    “是,是,您眼神真好,我们还是看了很久,才敢认您。赵先生给过我们您的照片,这次真是拜托您了。”老年男子鞠躬道。
    另外一个年轻男子,还有那位年老的妇人同时鞠躬。
    闻人升笑笑:“好说,好说,赵总是我的老板。他的家人,我当然会用心的。”
    三人脸上立刻同时露出笑容,眼神中显出一丝优越感,但很快又掩饰下去。
    老年男子当下热情起来:“闻人先生,我是井上宏,这是我的儿子,井上平太,这是我的内人,井上小松。”
    “几位好。”闻人升一一打过招呼。
    这时,后面有人暗暗嘀咕起来。
    “怎么,这里也有关系户么?”
    “就是,区区几个东岛人,也敢在这里唠叨个没完,就不能快一点。”
    “又是个卖女求荣的家伙,就不觉得丢人现眼?”
    那些人说话很是难听,此时此刻,他们哪个心情不焦急,看到有人在前面唠叨攀扯,怎能不心烦?
    井上宏三人,听到这些话,赶紧打住继续寒暄的心思,在闻人升救治之后,就立刻离开。
    闻人升无动于衷,继续救人。
    只是救到第六十人时,他冲刘巡察微微摇头。而在这时,排在他这里的队伍中,还有三四十人。
    刘巡察立刻来到虎巡察旁边,耳语几句。
    虎巡察眉头一皱,然后看向其他神秘专家负责的队伍,早已处理完毕。
    他们既然知道了解决诅咒的真正要求,救治起人来,当然只会做做样子,对每个过手的病号,撒撒水,过过皮而已。
    反正这些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差别。
    如此一来,处理速度当然快。
    看到这里,虎巡察就让黑衫人将闻人升所负责的队伍,匀出一些人来,放到其他人那里。
    她低声吩咐道:“闻人专家治疗过的人,都做好标记,与其他人分开,单独看管。”
    现在的东水国际机场,已经彻底停止运营,内外封锁,正好充当看管之地。
    黑衫人立刻按照她的命令去做。
    看到这一幕后,在闻人升这里排队的人,微微兴奋起来。
    “咱们这一队的人似乎有点多啊。”
    “就是,刚才我还想着,怎么不让我们去那些人少的队伍里排队,现在终于开始重新分配了。”
    “早点治好,早点让我们走人吧,我这个月的房贷马上就得还。”有人发愁道。
    众多专家听到这里,互视一眼,暗暗摇头。
    这就是信息不透明的结果,这些兴奋中的普通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可以很快得到治疗,但得到的只是安慰剂的治疗效果。
    不过这就不错了,在外面很多地方,这种来自神秘专家的安慰剂,都是奢望。
    安慰剂同样有用,它能提升人的精神状态,而精神良好,就能对抗诅咒,延缓发作时间。相反若是精神萎靡,就会提前发作。
    一个小时后,众人终于安慰好所有的飞机乘员,重新回到会议室。
    “好了,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让我们继续处理刚才的话题,查看飞行路径图。”虎巡察开口道。
    她话音刚落,已经有黑衫人走上前去,打开一幅投影。
    一个飞行轨迹图显示出来,起始地是东岛都京国际机场,降落地是东水国际机场。
    然后在航线轨迹上,中途有着非常明显的一个大圆弧,圆弧向着西南凸出。
    众人视线立刻集中在那段突出的圆弧上。
    秦老师看了两眼,就立刻道:“那段圆弧所在地,名叫金霞海沟,这里有着一个天灾海眼,年年都要发生海啸,对东水大区的沿岸地带,有着相当的危害。”
    “看来源头很可能就是这个海眼,难道发生了什么异变?”虎巡察脸色凝重。
    “麻烦大了,麻烦大了,”刘巡察叹气道,“海上不比陆地,封锁起来极为困难。这个海眼我很清楚,历史上镇压过多次,但都是治标不治本,只能敷衍一时。”
    “归根到底,海中不像陆地,无法做到彻底封锁。海水流动,总能从其他地方带去怨气生灵,让它重新积累力量,冲破封锁。”
    “是啊,大凡海中出现的神秘天灾,要么放任自流,要么勉强敷衍,根治者寥寥无几,成本太高。”一位神秘专家附和道。
    “没错,海水是立体的,这要怎么封锁?难不成要建造个几千米高的大圆桶,雕刻铭文,将它罩起来不成?这明显就是天方夜谭。”有人连连摇头。
    “陆上就方便多了,四下一围,然后派人监视,熬个二十年就结束。”
    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情况棘手。
    虎巡察果断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向国际联合巡察处发出警告,将那片海域划为禁飞区和禁航区,加强附近海域巡逻,禁止船舶误入。”
    “嗯,这是要首先做的事。”刘巡察点点头。
    秦老师提议道:“我看这次诅咒事件就这样办——先把剩下几百人挨个治好,再将那架飞机封锁废弃,然后观察上几个月,没有问题的话,重新开放机场。封锁海眼的事,提交到上面讨论。”
    “秦老师的建议很好,但我们必须要实地考察一番,找到证据,确定源头的确是那处海眼,才能提交报告。”虎巡察肯定道。
    “实地考察?那可是海眼所在,”秦老师犹豫了,“大海之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深入海上考察,手续是很繁琐的。”
    “是啊,秦老师说的有道理,海上不比陆地,至少得经过区巡察司的正式批准,还要得到区监察司的评估,我们才能出动。”又一位神秘专家附和道。
    “坐船过去考察,需要经过他们的批准,但我们坐飞机过去,从高空观察,就不需要走这样麻烦的流程。”虎巡察果断道。
    众人大惊,这女人胆子真大,而且竟能将流程钻得这么透?
    难怪都说,最擅长钻漏洞的永远是本专业的人。
    刘巡察妥协道:“如果是坐飞机考察,那飞机的高度,就不能低于上次航班的飞行高度,这样一来,我们最多受到同样强度的诅咒。”
    其他人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坐船深入已经确定发生问题的海眼所在,这简直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神秘专家又如何?大浪滔天,又有多少力量搏击求生?
    闻人升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带着耳朵,全程保持着微笑。
    毕竟作为首次参加这种内部巡察司会议的他,无论说什么,都不如保持安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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