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升从公司里出来,并没有回家,而是打电话给刘巡察。
    半小时后,两人在一间咖啡厅会面。
    他将那个装有手型巨藻叶片的玻璃瓶,附加一个微型摄像机,交给对方。
    “时刻在胸口挂个便携摄像头”,这是干他们这一行的标配。拿前人的话来说,就是死也能死个明白。
    刘巡察听他说完情报,点点头,然后拿出手机,给他播放一幅有些模糊的画面。
    白浪滔滔,一艘渔船,正在收放着渔网。
    每一次收网,都带来巨大的渔获,两三米长的大鱼,络绎不绝。
    只是这艘渔船有点怪,因为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被绑在船头甲板的栏杆上,每次海浪扑来,都打他一脸。
    “这是直播影像,来源是三位大师合力使用的宗师级幻象术。有一艘异国远洋渔船,无视船长警告,闯进那处海眼所在的禁航区,触发了警报,然后区巡察司调集了三位精通远程幻象术的大师,对其进行全程跟踪。”
    嗯,这还真是强力围观作死。
    闻人升明白刘巡察的意思,这是将那艘异国的远洋渔船,当成试探海眼底细的道具。
    以前肯定有不少情报,但已经过时,现在需要重新收集。
    很残酷。
    但又很现实。
    因为,这是人与神秘世界的战争。
    他认真地看起来。
    看了几分钟,他对刘巡察道:“我可以转播么?”
    “可以,但是要让观看者保密。”刘巡察想了一下道。
    闻人升点点头,然后用自己的手机对着录像,然后转播给家里的几个人。
    看了大概二三十分钟,画面中的情形终于发生变化。
    只见那艘远洋海船附近,开始刮起大风来,海浪升高。
    接着就有一群蓝背大鱼突然跃出水面,从船前头快速游过。
    闻人升心中为之一动,之前看到秦老师骑的大白鲨,他就知道那片海域里并不像表面看来死寂一片。
    很简单,能养活大白鲨的海域,怎么可能贫瘠?
    从现在来看,那处人类的禁区,的确成了海洋生物的天堂,真是让人感觉意味深长……
    “啊,竟然是蓝鳍金枪鱼群!”
    一名黝黑的船员,用着异国语言喊道。
    闻人升当然听得懂对方说的什么,毕竟那是一种国际语。
    “没错,是蓝鳍金枪鱼!听说卖到神州的大城市去,一条顶级品能拍卖出上千万的价格!”
    “哈哈,这就是游动的黄金啊!”
    “快点去抓,抓到了一人能分上百万……”
    船员们兴奋地大叫着,催促着渔船快点去捕捉。
    而在这时,被绑在甲板栏杆上的那个老头,大声吼叫道:
    “蠢货,你们这群蠢货,赶快离开,离开这里,这是龙王爷的地盘啊!”
    “好了,船长大人,想发财哪有不冒险的。哪里危险,哪里才有钱,田间地头最安全,又能刨出几个钱?”
    一个带鸭舌帽的壮年男子,站在老头身边,抽着烟,不屑地说道。
    “混蛋,我就不该上你的船,你们胆子太大了!这可是国际禁止航行的海域!”老头气急败坏道。
    鸭舌帽男子傲慢地道:“正因为别人都不敢来,所以才能养出这样一群大金枪鱼。罗姆这个大副,还是开得太慢了,这样下去,追不上那群金枪鱼的,它们游得可真快。”
    “那你把我放下去,给我一艘救生艇,我要离开你这艘船,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老头退而求其次道。
    “那不行,万一真出现危机,到时候还得你出来主持局面,毕竟你对船才是最熟悉的。”鸭舌帽男子理所当然道。
    “……”老头脸皮都快气炸了,“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无耻之人!”
    “那你现在就见过了。”鸭舌帽男子浑不在意道。
    老头缓和一下情绪,开口劝说道:“老板你已经很有钱了,出入有保镖,上路就是劳斯莱斯,为什么还要冒这样大的风险?”
    “你错了,船是我贷款买的,保镖是我临时雇的,车子也是租的。这次出海就是为了翻身,要不我为什么会亲自跟船?”鸭舌帽男子低声道。
    老头一时无语,他看向前方那些快速游动的金枪鱼群,突然脸色大变。
    因为他很清晰地看出,对方竟然是在朝着禁航区的核心地带游动!
    “蠢货,你竟然会被一群鱼给钓了!”老头隐隐触摸到一个可怕的真相,他顿时破口大骂道,“快点把我放下来,你难道不知道,金枪鱼是深海鱼。它们想要逃跑直接下潜就行了,非要在前面游动,勾引你们,这绝对有古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它们常年累月没有见过人,没有见过船,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根本不知道逃跑,只知道在前面游。”鸭舌帽男子自我解释道。
    老头顿时沉默了,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打消对方贪婪的念头,这样的人他见过很多。
    他此时就像一个绑在副驾驶上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向悬崖狂奔,就是是踩不到刹车。
    没人听他的,如果说之前还可能有理智的船员和他站在一起,此时他们都被那群游动的黄金给吸引住了。
    一大群蓝鳍金枪鱼,这可是海洋食材中的佼佼者,只靠拍卖出手,号称“金枪鱼中的顶级劳斯莱斯”。
    只要捕捞到一条,就意味着发财,何况是这样一大群?
    闻人升看直播看到这里,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感觉:不作就不会死。
    只是可怜那个清醒的船长,要与一群疯狂的人陪葬。
    不过或许也有奇迹发生。
    而在这时,刘巡察突然开口道:“阿升,你觉得这艘船上,还会发生与之前那艘中古帆船,类似的博弈论故事么?”
    闻人升闻言看向对方,原来对方已经将他提供的摄像机中的内容看完。
    “我觉得还会发生。”闻人升很自信地说着。
    “为什么?”刘巡察好奇道。
    “因为舞台搭好了,观众齐备了,道具更是应有尽有,有一个博弈论的实例,就很适合眼前的情景。”闻人升回道。
    刘巡察当下问道:“什么例子?”
    “老虎吃羊的例子,”闻人升开始讲道,“一群有编号的老虎,排好的队伍,前面有一只绵羊。老虎很凶残,但彼此势均力敌,不会互相吞吃。但如果1号老虎吃掉羊,就会睡觉,而睡觉的老虎会被编号在其之后的老虎吃掉。”
    “同样,进食过的老虎都会睡觉,都会被后面的老虎吃掉。有趣的问题来了,何种条件下,才能让1号老虎不敢吃羊,而是放羊离开?”
    刘巡察仔细一想,当下佩服道:“这还真是完美契合当前的场景,那群大金枪鱼,就相当于老虎。而那些船员,就是绵羊,恐怕很快就要上演鱼吃人的故事了。”
    “是啊,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救人的时候,最好救一救,尤其是那位始终清醒的船长。”闻人升叹气道。
    毕竟他是一个性格高洁的人,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无辜人送死。
    刘巡察点点头道:“应该有人会在最后插手的,毕竟有些底线是不能破的。”
    闻人升吐出一口气,希望如此。
    两人谈话间,直播的场景已经发生变化。
    追赶金枪鱼群的远洋渔船,突然发现,那些金枪鱼不再逃窜。
    它们反过来,向着渔船游动过来,然后围绕着大船转着圈游动,不时还跳出水面。
    两只鱼眼之中,闪着晶亮的光芒。
    而渔船不知为何,速度突然降了下来。
    船员们纷纷惊呼:“船怎么不动了?”
    “不好,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螺旋桨。”
    “好像是很长的海带?”
    “你们别管那个,那些金枪鱼好像对我们的船很好奇,对我们也很好奇,趁这个机会赶紧抓,抓完鱼再修船不迟。”鸭舌帽男子,走上前去,催促道。
    船员们立刻不再管停下的渔船,开始忙碌起来。
    船长老头绝望地闭上眼睛。
    那是好奇的眼神嘛?那明明是看到猎物的眼神……
    海中的大鱼,有几条是吃素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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