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升正想时,瞿维江已经做出决定。
    传来的影像中,混乱的大堆人群之上,突然响起他的声音。
    “这么一点考验,就让你们如此混乱么?”
    混乱的人群,刹那间安静下来。
    有人四处张望,但更多的人却是跪了下来。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声音的背后,是他们无法反抗的存在。
    不管是曾经的管理员,还是那些异种者。
    能在这几个月中,在这个恶魔巢穴活下来的人,这点眼力若是没有的话,早就被挑出去操控心智,沦为死跑龙套的了。
    而那些曾经的管理员跪得最快。
    只有救援队长张聪林,跪得稍微慢了点。
    因为他听得出来,这个声音与以前听到的,大不相同。
    新的声音,还有些稚嫩,还有些人性……
    “神啊,请宽赦我们。”有人哀求道。
    “神啊,请原谅我们的无知。”
    之前拥挤最强横的,此时变得又最软弱。
    那些畏缩不前的,此时反而只是瑟瑟发抖,一脸绝望和听天由命的样子。
    “通过考验的将得生,失败者将受到更多的磨难。”
    瞿维江的话音刚落,只见混乱的人群堆里,那些之前畏缩不前者,一个个从原地慢慢消失。
    他们的身形先是虚幻,然后踪迹全无,离开这个世界。
    “他们走了?”
    “我们得救了!”有人在消失之前,惊喜地喊道。
    那种惊喜,就像绝境之中得到救援,就像溺水者浮出水面。
    这些畏缩的人,之前有多绝望,现在就有多惊喜。
    而那些踩踏和挤压他人的人,之前有多奋勇,此时就有多绝望。
    “为什么会这样?”
    有人竟然忍不住抱怨起来。
    “我们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为什么不让我们走?”
    骚动再起。
    只是没等那些人有所动作,一股天地之力——突如其来的巨大重力,施加在他们身上,让他们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无人再言。
    瞿维江做完这些,然后对闻人升和李元风笑了笑:“正好接下来对这个世界的探索,肯定少不了试错人,就让这些外域的豪横家伙做测试者吧。”
    李元风点点头:“做的不错。看来你记住了我的教诲,只有同文同种者,才容易团结和组织;异类异族,只可留其软弱认命的,强横蛮勇者,都要剃掉。”
    闻人升不发一言。
    对方说的这些话,都是前世曾经的王道,但又是前世所无法施行的事情,因为前世错过的太多了。
    “师尊之言,弟子向来牢记在心。”瞿维江拱手道。
    而在这时,刚刚退去的那个宏大、寂寥的男人浊音,突然再次响起。
    “有趣,真是有趣。你们这些人,明明面临着巨大危机,却还是四分五裂,没有一点团结奋战的迹象,是说你们愚蠢好了,还是该说你们聪明得过头?”
    三人再次面色一凝。
    李元风却是看向闻人升,对方刚才就提醒那恶魔还关注着这里,这么快就应验了。
    这个碎片世界初生,对方的注意力不可能一直投射在上面。
    那么第一个研究项目,看来就是要找出对方投射注意力的触发契机、投射间隔等规律。
    闻人升淡淡道:“所谓的团结,本质上就是组织力。人心各异,四分五裂才是常态,与其浪费力气在难以组织的异族上,不如专精自己的基本盘。”
    “你很聪明,面临绝对危机,不需要战胜敌人,只要跑得比同类快就好。可惜,你到底还是不够聪明,早点做一个入关者,提前跑到终点岂非更好?”浊音竟然又开始诱惑起来。
    李元风看向瞿维江,他明白,这种诱惑恐怕以后会经常出现,自己这个心性坚韧的弟子,能通过这种考验么?
    人心如石,但水滴石穿。
    “那是凡俗之辈的求生办法,我这样的完美者,不需要跑,也不需要逃,就能笑到最后。”闻人升理所当然道,言语中透露出强大的自信。
    李元风听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这个后生晚辈。
    对方或许实力还不如他,但这份自信,胜他十倍。
    难怪他总装不过对方……
    “你要是把这层外皮拔掉,换成真身出现在我面前,我还能相信你的话。”那个浊音突然嘲笑起来。
    “那不行。那样做的话,我就不是完美者,而是蠢货。”闻人升理直气壮。
    浊音再次沉寂下去,没有响起。
    “看到了吧,小瞿,以后你要常常面对这种诱惑,一定要坚守本心,不要被它蒙骗。”李元风又向着瞿维江教训道。
    “明白了,老师。”瞿维江无奈道。
    短短时间内,他都挨了好几次教训。
    “不,前辈,你这就错了,以我的经验来看,你只是叫他这样单纯的精神对抗,是很容易失败的。”闻人升却是摇头道。
    “少说风凉话,你又有什么办法?”李元风皱眉道。
    “很简单,人本性就是趋利的生命体。所谓顽强,所谓牺牲,同样是建立在为了大利而牺牲的基础上,并不是因为单纯的精神,”闻人升淡淡道,
    “那只恶魔的诱惑,其实非常无聊。投向它们,就是人生的死亡。什么美女财宝,什么欢乐长生,全是假的。你只会变成怪物,将在怪物的环绕下生活,就像这样……”
    闻人升口里说着,然后让异幻之种,将欧阳天这些天的经历投放出来。
    他还好心地给表哥的脑袋,打上了马赛克。
    没办法,他就是这样一个体贴入微的人,总能让周围的人感到冬暖夏凉。
    于是瞿维江看到一个本该是尊贵的异种者,却和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在谈情说爱。
    整个人天天生活在怪物环绕之中,开车,睡觉,吃饭、洗澡……
    无法想像,无法忍受。
    他差点要呕吐出来,那些画面牢牢刻印在他脑海中,沉重地伤害了他纯洁的心灵。
    他知道,那些画面都是绝对真实的。
    毕竟他也是资深异种者,闻人升若是拿些假的画面来应付他,他一眼就能看出伪造的痕迹。
    没错,那恶魔能提供什么待遇?
    它只会给出和它一样的生存方式,绝不可能迁就弱小的人类。
    师尊说的也没错,悬殊的力量之下,不可能有什么交易达成。
    人饲养宠物,向来是让宠物适应人的生活习惯和生存环境,绝对不会反过来。
    人尚且如此,何况是远远强过人的恶魔?
    “我就是死,就是将这个碎片世界自爆,粉身碎骨,神形俱灭,也不会投降!”瞿维江咬牙切齿道。
    李元风看完那些影像,双眼放光。
    此时此刻,他从瞿维江的话中,听出了足足十二分的诚心。
    那是不留半点退路的坚决。
    对方或许会在某个时候背叛他,背叛东洲,但绝对不可能投向那只恶魔了。
    “这幅影像传给我,我要拿去教训某些傻逼。”他看过之后,马上向闻人升要求道。
    “给你倒是可以,但是需要授权费。”
    “那么大的机缘你都不在意,用你一点视频还要授权?”
    “因为视频里的人不是我啊……”
    “哦,这个玉佩我贴身用了很多年,久沐龙气,价值不凡,就送你了。”李元风明白过来,随手又从腰间掏出一块龙形玉佩,抛了过来。
    闻人升嗅到一丝体味,嫌弃地用雾气包裹起来。
    什么”久沐龙气”,分明是腌入味了。
    不过表哥应该不在乎,毕竟那样的环境都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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