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上的时间有些煎熬,魏姎绷着身子,只期待着快点到地方,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马车才停下。
    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魏姎大口大口的呼吸,险些就被窒息死了,环视一圈,竟来了郊外。
    一旁的临淇搬了凳子,还有渔具,放置在河边上,魏姎眼皮猛然一跳,眼看着萧湛下了马车,坐在了小凳子上,优哉游哉的拿着鱼竿往河里抛。
    “萧二皇子……”
    “别急,人也不在京都城,正往这边赶呢,七小姐坐吧。”萧湛淡笑,看样子心情不错。
    魏姎咬了咬唇,看了一眼天色,晴空万里,碧水蓝天,可她心里却着急啊,这人还有心思坐在这里钓鱼。
    “萧二皇子,不如我去找华安郡主来,听说华安郡主钓鱼厉害。”
    一开口,惹来萧湛一阵嗤笑,“随你。”
    这话显然是有些不悦,魏姎深呼吸,识趣的没提华安郡主,坐在了一旁的草地上。
    谁料临淇还生了火堆,魏姎越看越着急,只能压着性子等待,时不时的看了一眼正在钓鱼的萧湛,一袭墨色长衫,剑眉入鬓,鼻若刀削,容颜绝色,清润如风,矜贵优雅。
    才片刻就钓了一条鱼上岸,放在桶里,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已经有七八条鱼,放下鱼竿将鱼洗净,插入竹子上,递给了魏姎。
    魏姎骤然一愣。
    “已是午膳时间了。”临淇好心提醒。
    魏姎硬着头皮接过,坐在了火堆旁,老实的烤鱼,那头萧湛还在继续钓,心无旁骛。
    一眨眼的功夫,接二连三的鱼遭了秧,不是糊了就是焦了,只能丢弃一旁,重新再烤。
    临淇瞧着嘴角抽了两下,实在不忍直视。
    到底是萧湛看不过去了,坐在魏姎身侧,亲自烤鱼,片刻后就传来了阵阵香气。
    “你和二房约定时间还有两日,急什么?”萧湛压低了声音,不解的问,手边利索的翻烤着鱼,又问,“是信不过我,怕耽搁了时间,来不及准备应对之策?”
    魏姎蹙眉,“萧二皇子误会了,家丑不可外扬,又是魏家家事,我怎么好意思拿这种小事叨扰萧二皇子呢。”
    啪嗒!
    一只本来烤好的鱼手一松,掉在了火堆里,顷刻之间就被烧焦了,魏姎眼皮一跳,有种不详的预感在心头萦绕不散。
    “这么说穆副将是魏家内人了,我怎么不记得穆副将和魏家有这么深厚的一层关系?”
    萧湛面不改色的继续烤鱼,说出的话却叫人猜不透,魏姎拧着眉,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萧湛对穆恒的敌意了。
    莫不是穆恒之前得罪过萧湛?
    魏姎心里犯嘀咕,人心难测,尤其是眼前这位,更是深不可测。
    “可在京都城,恒表哥已经是大房最亲近的亲戚了,恒表哥私底下也没少帮着魏家大房,除此之外,实在不知该信任谁,这世道人心难测。”魏姎小声说。
    萧湛转眸看向了魏姎,小小年纪沉稳内敛,比旁人家同龄女子更加懂事,为家里人四处奔波算计,对上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萧湛忽然起了恻隐之心,不忍再责备。
    才十二岁的小姑娘,能懂什么男女感情,只是求入无门,想找个可靠的帮忙罢了。
    那句‘可以来找我’到了嘴边硬是咽了回去,萧湛深吸口气,只能将心底深处的不悦埋藏,淡淡一笑,将手里烤好的鱼递给了魏姎,“吃过了,说不定人就来了。”
    魏姎却听成,若不吃,人就来不了,于是立即接过了萧湛手中的鱼,顾不得热乎,指尖挑起一层鱼肉,轻轻咬着,毫无大家闺秀的淑女姿态。
    “萧二皇子的手艺无人能及。”魏姎还不忘拍马屁,眼前的人,魏姎有种预感,得罪不起。
    萧湛哼了哼。
    吃饱喝足,魏姎忍不住好奇,“萧二皇子怎么知道我家里的事?”
    “魏家有个铺子和我名下的铺子是隔壁,昨儿晚上动静不小,引起我家铺子管事的注意,留了个心,稍打听,魏家铺子的管事三杯酒下肚,什么都说了,顾及七小姐的救命之恩,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魏姎毫不怀疑,一脸感激,“多谢萧二皇子,若是能顺利解决此事,我欠了萧二皇子那二十万两银子也能提早还了。”
    某人刚好转的心情立马就蔫儿了,萧湛蹙眉,怎么听着都像是巴不得和萧湛划清界限。
    “萧二皇子若是不介意,我愿意和萧二皇子做个朋友,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力所能及,一定促成。”
    后半句话说完,萧湛舒松了眉眼。
    又等了片刻,一辆马车经过,下来三个人,大约五十来岁的年纪,身穿布衣,洗的泛白,看上去很朴实,魏姎瞧了眼三人,转过头又看向萧湛,“这三位就是之前魏家铺子的管事吗?”
    “嗯!”
    魏姎欣喜不已,对着三位管事开口,“我是魏家大房七小姐魏姎,找你们来是想问问铺子的事。”
    三位管事一听是大房的人,还有些激动,其中一位毛管事说,“是七小姐,几年前我曾去南阳侯府送账,偶然间见过一次七小姐,小的见过七小姐。”
    三人要行礼,却被魏姎给拦住了。
    “三位不必多礼,这么多年三位一直在铺子里兢兢业业,大房当初落了难,连累了几位,如今大房要重新立起来,拿回属于大房的,还需要三位齐心协力的配合,铺子还需要三位管事。”
    魏姎并没有因为自己是主子就高人一等,反而放低了姿态,给足了三人颜面。
    三人一听能有机会重新接管铺子,高兴的不行,齐答,“七小姐放心,我们一定知无不言。”
    魏姎很满意,当场就询问当年的事,毛管事的说,“这头一年还好些,第二年我们这些老管事的,全都被二房叫走问话,最惨的就是李管事,顶撞了侯夫人,被打了五十个板子,当夜就断气了,被丢弃了乱葬岗,连个棺木都没有,剩下的管事一旦有不服,立马就发卖。”
    “侯夫人拿着房屋地契,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也是没法子,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才离开了京都城。”
    魏姎忍着口气,这事的确像是南阳侯夫人能做出来的。
    “七小姐,当初我们这些管事的全都是郡主一手调教,见事不对,立马就准备了应付之策,把所有铺子历年账本一一收录在册,找个地方藏起来,就等着有朝一日郡主能回来呢。”毛管事说。
    魏姎听闻欣喜不已,有了账本,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又问,“可还记得当初和你们交接的新管事都是什么来历?”
    毛管事点点头,“知晓,郡主名下最好的铺子就是德宝斋,每个月有一万两银子的收入,新管事是侯夫人身边王婆子家男人王黄,还有墨渊斋,是侯爷身边的随从魏老五。”
    毛管事说的认真,魏姎听的也很认真,一一记下,越听越生气,但心里也有谱,她一定要让二房吐出大房的银子来!
    直傍晚,魏姎回头对着萧湛说,“今日之情,魏姎铭记在心,多谢萧二皇子。”
    萧湛缓缓起身,“既是友,谈谢太过生分了,七小姐一切顺遂。”
    两人分道扬镳,萧湛坐在马车里,临淇忍不住摸了摸鼻尖,“殿下,这人是咱们找了足足三个月好不容易才寻来的,为何不直接告诉魏七小姐?”
    萧湛没好气的斜了眼临淇,“这丫头一直小心谨慎,若是知道我早就暗中寻人,指不定怎么防备我呢,到时候只会适得其反。”
    这么一解释,临淇小声嘀咕,“殿下倒是把魏七小姐的性子摸的透彻,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头来几句言谢就没了,殿下这些日子为了魏七小姐,可没少费心思。”
    “啰嗦什么!”
    一声厉呵,吓的临淇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
    临近天黑,魏姎才回府,刚进二门就被六月拉住了,“小姐,郡主病了。”
    “母亲怎么病了,早上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病了,严不严重?”魏姎着急的问。
    六月摇头,“府上说丢了重要东西,四个角门都被把守牢牢的,只许进不许出,只请了府医,说是郡主并无大碍,侯夫人只说让郡主暂且休养,等找到了丢失之物,再解了门禁。”
    越听越恼火,这叫什么话,才一天的功夫就丢了东西,还不许出门,魏姎紧拧眉,到底是大门口的牌匾上挂着南阳侯府四个大字,二房已经压住了大房。
    “去瞧瞧!”
    一路赶往蘅水院,院子里没有往日的忙碌,丫鬟婆子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
    魏姎进门,绕过屏风,卉菊迎上前,“七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
    “我母亲呢?”
    许是听见了魏姎的声音,魏婉宁走出来,上下打量魏姎,“小七,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为何这么说?”
    魏婉宁狠狠的松了口气,拉着魏姎,“有个婆子说,在街上看见你被马车撞了,还被马蹄狠狠踩了一脚,血溅当场,母亲一听就急晕了。”
    魏姎压着怒火,“我先去看看母亲。”
    塌上的咏阳郡主小脸发白,眉头紧蹙,闭着眼昏睡,魏姎坐在塌上手拉着咏阳郡主的手,指尖探过咏阳郡主的手腕,眼皮一跳,是有人故意引起咏阳郡主怒极攻心,看脉象,咏阳郡主竟然身中慢毒!
    “小七……”魏婉宁上前,魏姎伸手拉过魏婉宁的手腕,细细探脉,索性魏婉宁并无大碍。
    “母亲这是被人下了毒,毒性尚浅,不易察觉,今儿动了大怒,才诱发了毒性。”
    “什么?”魏婉宁惊讶的看着魏姎,似是有些不可置信,随即就想到了什么,“肯定是二房,小七,那母亲可有大碍?”
    魏姎从怀中取出一粒解毒丸塞入咏阳郡主口中,银针掐入人中,又着人灌了一大壶水,逼着咏阳郡主咽下去。
    “咳咳!”咏阳郡主猛然咳嗽,悠悠然醒来,睁开眼就看见了魏姎,激动万分。
    “母亲,小七没事,您千万不要大喜大悲,养好身子才是要紧的,大房还指着您支撑呢。”
    魏姎按住了咏阳郡主,幸好回来的及时,要是再耽搁几个时辰,咏阳郡主就是无声无息的断气了,也没人发觉。
    许是见魏姎无碍,咏阳郡主又陷入了昏睡,魏姎将怀里的香囊递给了卉菊,“每隔一个时辰就喂母亲吃一粒。”
    “是。”
    起身去了大厅,魏婉宁问,“小七,母亲怎么样?”
    “母亲无碍,休养几日就能恢复,只是这慢性的毒药有些棘手,看母亲的脉象,少说也有十来日了。”
    魏姎懊恼,怎么就没察觉呢,目光环视一圈,蘅水院的摆设很简单,一眼就能看透,仔细查了查,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这十来日母亲每日都会做什么?”魏姎问。
    魏婉宁犹豫了一会,才说,“母亲一边查账本,一边替我整理嫁妆,有些陈年旧物翻出来,还亲自替我绣了嫁衣,我怀了身子,母亲也不许我做什么,是我疏忽了。”
    提起嫁妆,魏姎眼皮跳了跳,朝着魏婉宁要了库房钥匙,“我先去一趟库房瞧瞧。”
    果然如魏姎猜测那般,嫁妆上被人动了手脚,大部分都是布料和针线上,被人用荨芝草的粉浸泡过,这种粉末会麻痹人的神经,久而久之会蚕食人的理智,若不是咏阳郡主动了怒,引发了毒性,实在难以让人察觉。
    不出意外,几个绣娘也都中了这种毒。
    回了正厅,魏姎阴沉着脸色,看向了魏婉宁,“大姐姐身边有多少人是可信之人?”
    “我带的人都是可信之人,没什么可疑之处,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还有些是侯爷精挑细选的,应该信得过。”魏婉宁道。
    “不满大姐姐,我怀疑母亲身边有了外心之人,我手里可用之人不多,如今之计,先把看守库房的那几个,还有平日里母亲接触最多的几个,全部看守起来,一一审问清楚。”
    魏婉宁很快就听明白了,转头对着似云使了个眼色,似云立即去安排。
    “幸好母亲没让大姐姐帮忙……”魏姎越想越后怕,这要是魏婉宁也接触了,这一胎怕是保不住了。
    魏婉宁喉咙发紧,手心沁出冷汗。
    “传话的婆子在哪?”魏姎又问。
    “已经被我扣下了,关在了偏房。”魏婉宁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可又不知真假,立即将人堵住了嘴扣下。
    去了偏房,魏姎站在门口整理好情绪,六月气不过,“小姐,奴婢帮您狠狠打她一顿,太气人了,怎么能传假话呢。”
    魏姎勾唇,“站在门口守着,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我有话问她。”
    “是!”
    伸手推门,嘎吱一声,屋子里的烛火有些暗淡,打发了看守的婆子,拨了拨烛火,又点燃了几盏灯,视线立即亮了起来。
    那个婆子有些面生,发鬓散乱,两只手被绑着,嘴里塞着一团麻布,见了魏姎,还有些不解,许是见魏姎年纪小,并没有拿魏姎当回事。
    魏姎手里捧着一盏灯,弯腰蹲在婆子面前,倏然冷笑,眸光阴狠,吓得传话婆子浑身汗毛倒竖。
    “知道我是谁吗?”
    传话婆子摇摇头,目光中少了轻视,多了几分凝重。
    “我叫魏姎,是魏家大房的七小姐,你今儿才传话我命丧马蹄,怎么能不认识我呢?”
    一开口吓的传话婆子愣了,呜呜咽咽的想说什么,嘴里堵着偏又说不出来什么,跪着身子,冲着魏姎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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