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夫人的生辰宴办的很隆重,又恰逢整数,先是在门口摆了流水宴,等正日便开始了正宴,来来往往的人不少,都是京都城有头有脸的勋贵人家。
    头一份贺礼就是宫里御赐,南梁帝赐了两柄玉如意,纯皇贵妃则送了又一份亲手抄写的经书,字字都是心意,羡煞旁人。
    “皇贵妃娘娘极有孝心,待夫人如此诚心,夫人好福气。”
    “从前在闺阁中,皇贵妃娘娘便是京都城贵女中的佼佼者,如今又是一统六宫,恩宠不断,谁能有皇贵妃娘娘的好福气。”
    众位夫人热衷捧着上官夫人,左一句右一句,恨不得直接攀附上官家,从此以后飞黄腾达。
    今儿的主角上官夫人穿着一袭棕色大褂,上面还绣着福字,端庄贵气,面容保养极好,看上去不过才四十出头,可实际上已经有五十岁了,魏姎在人群里瞧了一眼,纯皇贵妃的容颜有七成都是继承了上官夫人,上官夫人堪称一代佳人,即便上了年纪,一颦一笑也是风韵犹存。
    也难怪这么多年了,上官夫人荣宠不衰,治家严谨,从未传过宠妾灭妻的丑闻。
    “多谢诸位夸赞了。”上官夫人微微笑,给人一种很随和爽朗,直率真诚的感觉。
    咏阳郡主压低了声音,“上官夫人是武将之女,年轻的时候女扮男装跟着一块上过战场,救过上官将军。”
    魏姎恍然,“原来是这样啊,也难怪上官夫人眉眼处处都是柔和,英姿飒爽,看着就很好相处,上官将军一定很宠爱上官夫人吧。”
    “那是自然,上官将军身边只有两三个姨娘,还是上官夫人主动给抬的,谁都知道上官将军在外面威风凛凛,到了上官夫人跟前,顿时没了脾气。”
    魏姎单是想着,就觉得上官夫人是个很幸福的女子。
    “郑国公夫人来了!”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的目光朝着门口看去,郑国公夫人跟着几个相熟的夫人一边畅聊一边朝着这边走来,一袭高贵典雅的紫色长裙,鬓间斜插几支珠钗,看上去很富贵,气色极好。
    人人都知道郑淑妃有孕,南梁帝已经连续好几日都歇在了郑淑妃那里,郑淑妃一旦诞下皇子,地位肯定不一般,所以巴结郑国公夫人的夫人犹如过江之鲤。
    “郑国公夫人许久不见,气色越来越好了,瞧着又年轻了几岁。”
    “人逢喜事精神爽,郑家有喜事,国公夫人的脸色自然极好。”
    郑国公夫人掩嘴笑了笑,“淑妃娘娘入宫多年,不负皇恩终能替皇家孕育子嗣,这是淑妃娘娘应该做的,瞧我,说这些做什么,今儿可是上官夫人的生辰宴,咱们可别喧宾夺主了。”
    上官夫人大方的笑了笑,“淑妃娘娘若能诞下皇子,便是南梁的大功臣,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是个有福气的,教养出那样优秀的女儿来。”
    若是旁人可能会不高兴,或者瞧不惯郑国公夫人,可偏上官夫人将这些看的很淡。
    郑国公夫人跟着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在场的人都知道宫里的郑淑妃和纯皇贵妃一直都是死对头,连带着郑国公府和上官家也是极少走动,只是表面平和罢了。
    主人家大度不计较,作为客人的郑国公夫人也不好过于拔尖了,只能一笑而过,可私底下的风头已经盖过了主人家。
    花园里百花齐放,争相斗艳,瓜果点心应有尽有,在空地上还有戏台子,名角花旦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儿。
    上官夫人朝着魏姎走来,淡笑,“你就是魏七小姐吧?”
    魏姎颔首,上前屈膝。
    “好孩子,用不着这么客气,果然是个聪慧有灵气的孩子。”上官夫人笑了笑,侧目看向了咏阳郡主,“郡主好福气。”
    “哪里哪里,小女顽劣,当不起上官夫人如此夸赞。”咏阳郡主笑着摇头。
    上官夫人先前一步,“顽劣自有顽劣的好处,你又何必谦虚,今儿请郡主来,也是有一事相求。”
    魏姎眼皮一跳,没想到上官夫人竟然这么直白就提出来了。
    咏阳郡主笑而不语。
    “上官家一府二将,还有一位当朝宠妃,名门世家,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和上官家攀上关系。”上官夫人脸上笑意收敛,转而看向了魏姎,“好孩子,若是日后皇贵妃邀你进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来找我。”
    魏姎蹙眉,不解的看向了上官夫人,这话有些不对劲,难道不是想要一个孩子吗。
    “上官夫人这是何意?”咏阳郡主问。
    上官夫人眺望远方,缓缓才说,“上官家不需要皇嗣,如今这般已经足矣。”
    魏姎实在意外,上官夫人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转念一想,依南梁帝猜疑的性格,有了皇嗣,对上官家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上官家权势滔天已经威胁到了皇权。
    一旦南梁帝稳坐皇位,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上官家,怎么会允许上官家再出一位皇后呢。
    “上官夫人的意思我明白。”魏姎说,烈火烹油未必就是好事,只可惜,郑国公府就看不出这一点。
    也难怪,一个是新起之辈,而上官家却是百年世家底蕴教养出来的孩子。
    上官夫人冲着魏姎笑了笑,“这个人情是上官家欠了你的,说不定咱们以后还可以相互扶持。”
    这话的含义就多了,由不得魏姎不多想了,上官夫人拉着魏姎的手,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玉镯戴在魏姎的手腕上,手心里忽然被塞入了什么,魏姎故作不知的紧攥。
    “今儿来了就不必拘束,好好玩,那边还有客人,就先不奉陪了。”上官夫人笑着离开,去招呼其他客人。
    魏姎转眸看向了咏阳郡主,“母亲……”
    “上官夫人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只要局势乱,上官家就能安稳度日。”
    咏阳郡主笑的深意,魏白潇在边关的事,只要上官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边默契,保存隐患,南梁帝就不会轻易对任何一方动手。
    魏姎趁着没人拿出手心里的东西,是一只狼牙,上面还雕刻着一个字,潇!
    “是大哥!”
    魏姎瞳孔猛然一缩,这颗狼牙还是魏怀瑾当初狩猎得来的,魏姎亲自雕刻的字送给了魏白潇。
    咏阳郡主按住了魏姎的手腕,魏姎紧绷着唇,“母亲,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大嫂!”
    温萱儿坐在廊下冲着咏阳郡主招招手,咏阳郡主回头看了一眼,整理好情绪跟了过去。
    咏阳郡主看了一眼温萱儿隆起的小腹,笑着恭贺,“恭喜二弟妹得偿所愿。”
    “多谢大嫂,许久不见大嫂了,大嫂近来如何?”
    “一切安好。”
    “当然极好了,谁都知道郡主府出了一位神医,魏家妹妹明明会医术,却深藏不露……”康如欣撇撇嘴,语气有些酸。
    咏阳郡主蹙眉,瞥了一眼康如欣,正要说什么,昌平侯夫人伸手拉了拉咏阳郡主,“今儿穿的这件衣裳绣工不错,花样子也好看,正配你。”
    咏阳郡主松了眉头,并未理会康如欣,一个跳梁小丑罢了,何必跟她一半见识,于是转头和昌平侯夫人寒暄了几句。
    康如欣直接就被忽略了,哼了哼,小脸涨红,也不知是看见了什么人,立马变得娇羞,带着丫鬟就走了。
    人一走,昌平侯夫人看了一眼温萱儿,“你怎么把康家的人给带来了?”
    温萱儿也有些气不过,把昨儿的事说了一遍,昌平侯夫人没好气道,“那个庶出小姑子管的倒不少,若是个好的,提拔一些也无妨,瞧瞧这康家小姐的行为举止,哪一点像大家闺秀,见了男人眼珠子都错不开了,人是你带来的,今日人多,赶紧着人将康家小姐看住了,别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回头落埋怨的还是你。”
    被自家大嫂一顿数落,温萱儿是没脾气的,立即让身边的梅兰去找康如欣。
    “瞧我,都快气糊涂了,什么话都说。”昌平侯夫人这才发现魏姎也在。
    “无妨,她年纪也不小了,多见识一些将来不会吃亏。”咏阳郡主挥挥手,并未在意。
    过了好一会,梅兰小脸苍白的回来,压低了声音在温萱儿耳边嘀咕几句,温萱儿脸色当场就变了。
    “混账!”
    昌平侯夫人一口茶还没到嘴边呢,见温萱儿脸色难看,立即看向了温萱儿,“怎么了?”
    温萱儿有些难以启齿,动了动唇,“这丫头去找上官三公子了,在院子里拉拉扯扯,嘴里嚷嚷着要负责,这……”
    “哼,商人多奸诈,康家做生意就不是个老实本分的,教养出来的女儿亦是如此,实在丢人!”
    昌平侯夫人羞臊的都没脸说,第一眼看康如欣开始,就觉得这小姐是个轻浮的。
    果不其然,被猜中了!
    “大嫂……”温萱儿看向两位大嫂,一只手捂着小腹,她行动不便,今儿来也是迫于无奈,被魏泓逼着来的,闹出这样的丑事,她脸上也没光。
    “小七,你陪着你二婶坐一会,我和昌平侯夫人去瞧瞧。”咏阳郡主说,论起来,康家和南阳侯府有些亲戚,事情闹开了,咏阳郡主也是脸上无光。
    “多谢两位大嫂。”温萱儿感激。
    昌平侯夫人点头,让梅兰带路,和咏阳郡主疾步匆匆的赶过去,院子里已经被守住了,还没走近就听见了康如欣的哭声。
    “我是自个儿偷偷溜进来的,若是被家人知晓,我会被打死的,三郎,你倒是说句话啊……”
    上官安脸色涨红,左边脸颊已经被打了一巴掌,五个鲜红的巴掌印还挂在脸上。
    “母亲,是儿子一时糊涂。”
    上官夫人铁青着脸,怒其不争,眼中还有失望,她的儿子一向敦厚,做出这种事实在意外,只是不该招惹上这种女子。
    上官安跪在地上。
    “夫人消消气。”昌平侯夫人上前一步,上官夫人挑眉看向了昌平侯夫人,“侯夫人怎么来了。”
    “实不相瞒,这位是康家小姐,是跟着我家小姑子南阳侯夫人一块来的,我家小姑子身子不便,自有我这个当大嫂的出面,今儿是夫人的生辰宴,莫要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昌平侯夫人这么一说,上官夫人恍然,对昌平侯夫人也多了几分埋怨。
    “当务之急是将这院子封起来,外面宾客众多,别因为这点小事打搅了诸位的雅兴。”
    昌平侯夫人又说,“不过就是一个商人之女,京都城哪位公子还没个风流往事,男人嘛,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回头找个吉利的日子纳入府里,添一双筷子便是。”
    “我不做妾!”康如欣扯着嗓子大喊。
    昌平侯夫人眼皮一抬,斜了一眼康如欣,“你不做妾谁做妾,梅兰,还愣着做什么!”
    梅兰是个机灵的,很快上前一步掏出帕子堵住了康如欣的嘴,上官夫人见状,怒气消了三分。
    “这事也好办,悄悄把康家人请来,南阳侯府也是被蒙在鼓里,我那位二弟妹是个不谙世事的,被哄骗着将人带入府里,可不是存心扰了夫人雅兴。”咏阳郡主也帮着劝,“三公子平日里就是个心底纯良的孩子,这件事许是有蹊跷,吃一堑长一智,夫人以为呢?”
    “郡主和侯夫人所言极是,这样的女子上官家是肯定不会认可的,最多就是一个妾,两位可要替上官家做个见证。”
    昌平侯夫人点点头,“这是自然,上官夫人放心,这人我就替南阳侯府给带走了。”
    “有劳了。”
    幸好上官夫人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也没为难,叫人将康如欣送后门送到了马车上,直接送去了南阳侯府。
    温萱儿也没脸继续待着了,对着两人道谢,“等改日遇着机会,我一定好好宴请两位嫂子。”
    “客气什么,你只管回去吧。”昌平侯夫人摆摆手,并未在意,待温萱儿好,她头上的长辈才会高看自己一眼,表面功夫昌平侯夫人一向做的极好。
    温萱儿急匆匆的往府里赶,一进门,魏泓就愣了,“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侯爷!”温萱儿气不过,屏退了左右,把刚才的事一说,“如此我还有什么脸继续待着?”
    魏泓脸色倏然一沉,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魏巧蕙这个混账,给他塞了一个什么麻烦。
    “去把康家的人请来!”
    “是!”
    莫约一个时辰后,康家来了几个长辈,康如欣见了自家母亲康氏,立马扑了过去,呜呜咽咽的哭着,“母亲,您可要替女儿做主啊。”
    康母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以为康如欣是被人欺负了,立马不悦的看向了温萱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萱儿没理会康母,而是看向了魏巧蕙,“巧蕙,你是知情人,你不妨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点了名的魏巧蕙一愣,脸色讪讪,康母目光凌厉的盯着她,魏巧蕙背脊发凉,“那个……我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二嫂,你问错人了。”
    “是么?”温萱儿冷笑,“今儿在上官家,康如欣扯着上官三公子的胳膊不松,吵着闹着要人家负责,今儿你可知是什么日子,那么多达官显贵在场,你要让上官家名誉扫地,还是要让宫里的贵妃娘娘颜面无光?!”
    被温萱儿这么一呵斥,魏巧蕙两腿一软跪在地上,“我……我哪里知道这么多,都是欣妹妹的主意,欣妹妹已经失身上官三公子,只能让人家负责。”
    康母点点头,“这话不假,欣姐儿受了委屈,上官家自然要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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