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向郑妙道:“看你的神色,似是对银行有所了解,那你就给大家说说!”
    郑妙又兴奋又激动,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李信不是皇帝,也和皇帝差不多,今日被李信点名,这是简在帝心啊,也是他的资本,今后同行之间,谁都要对他尊敬几分了。
    一时之间,很多人都羡慕的望向郑妙。
    郑妙有意在李信面前表现自己,朗声道:“回摄政王爷,鄙人曾听说过,荷兰人在万历三十七年成立了阿姆斯特丹银行,用于向工商业主提供贷款,并且还借钱给王室,帮助王室筹措战争经费,好象还能发行钱币,比我们钱铺的经营范围更加广范,规模也应该比钱铺大的多。”
    “不错!”
    李信点点头道:“有明一代,重农抑商,已经不合时适了,工商业发展是历史大势,看看江南就知道,这是谁都阻挡不了的,我李信自当顺应潮流,不去做那历史的罪人,而发展工商业,钱铺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不过钱铺经营分散,缺乏监管,抗风险能力差,一旦出事,就是大事,正如此次,桂王伪朝劫掠全城,可谓人祸,如不想办法的话,不知有多少人将跳入钱塘江中自尽,而银行规模大,经营更规范,即便一地出事,别处也可迅速支援,共赴难关,所以我想把大家组织起来,成立一家银行,向工商业主借贷资金,助其发展。”
    “哦?”
    十几家宁波钱庄的掌柜顿时眼神亮了起来。
    其中一名老者颤抖着声音道:“摄政王爷,此话当真?”
    边上一名中年人不满道:“胡老儿,摄政王爷金口玉言,岂会哄你?”
    李信微笑道:“我已经有了预案,先和大家说一说,我希望各位联合起来,再筹点银子出来,作为资本金,各位在外面欠的债,由我来还,当然,天底下没有白送钱的好事,我们荡寇军以各位的债务参股,共同经营,大家意下如何?”
    “这……”
    一时之间,满座噤声。
    宁波钱庄的老巢在宁波,虽然杭州被抢,但宁波那里还是有钱的,凑一凑,也能调出一部分资金,但李信参股,这银行到底是官办还是私营?谁说了算?
    更何况十几家钱庄联合起来,所占的股份有限,谁都知道荡寇军在京城抄家,在南京抄家,又创办了很多企业,财大气粗,显然荡寇军将成为最大股东,谁能拼得过他?
    席间的欢乐气氛不翼而飞,每个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不作声。
    李信也不着急,端起茶盅,品起了茗茶。
    柳如是就在李信身边,她虽然不理解金融权力是现代国家的核心权力,对于国家的重要性不下于军权,但她明白这是一项很重要的交锋,不禁向着众人一一打量过去。
    如今的她,对于人心看的非常透澈,从各人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不满、受了欺骗、愤怒、懊悔、不甘心等诸多负面情绪,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赞成,俏面随之罩上了一层寒霜。
    在她的理解中,不依规矩不成方圆,李信是在为他们好,可这些人竟然不识好歹,除了鼠目寸光,还能说什么?
    胡老忍不住了,拱手道:“摄政王爷,咱们都是经营钱铺多年,自万历年间起就开办了钱铺业务,在东南地界上也混了个脸熟,既然摄政王爷提到入股,有钱大家赚,这是好事,只是摄政王爷想占多少股份?”
    李信问道:“你们各家的债务大概有多少?”
    众人一阵合计,胡老道:“约有一千万两银子。”
    李信淡然道:“那就看你们能出多少钱了,你们出的越多,我占的股份越少。”
    底下一阵嘀咕。
    当时的宁波钱庄业刚刚起步,远远达不到清末民初宁波帮的高度,一千万两银子,哪怕十几家平摊,也是一笔沉重的负担,而且他们出钱必须要高于李信,否则控股权将会被李信拿到,开银行等于为李信做了嫁衣。
    到如今,每个人也都明白,天底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不过在商言商,李信不是善人,趁火打劫无可厚非,甚至有人猜测,李信有如此雄厚的财力,还非得拉着他们办合资银行,多半是冲着人来的,毕竟李信手下的人从来没有接触过钱铺业务。
    这一想,就细极思恐了!
    郑妙问道:“摄政王爷,银行到底怎么个开法,您就给大伙儿说说吧,让大家心里都有点数。”
    “好!”
    李信双手一压,便道:“经营商业银行,是你们自己的事,无非是低息吸储和高息放储,其中有一些票据承兑业务,我不多说,我现在说一下中央银行。
    中央银行掌握钱币发行权,担当对普通商业银行的监督与行政管理功能,并且根据市场变化适时调节货币政策,而商业银行不允许发行银票,不能铸币,只能根据存款向客户提供存单或者存折,后二者不能在市场上作为货币流通,只承担到期兑付的功能。
    除此之外,各家商业必须要有充足的资本金,还须按照存款余额向中央银行缴纳一定比例的准备金,用以控制超额放贷的风险,万一有挤兑事件发生,可以向中央银行提请动用准备金,甚至由中央银行提供信用背书,以渡过难关。”
    “轰!”的一下,席间炸开了锅。
    李信表达的意思很明确,其一,商业银行的头顶上,将会出现一个中央银行,商业银行不能为所欲为。
    其二,银票等同于私人发行的货币在市场上流通,也就是私人拥有铸币权,就目前而言,明末宁波一带的各大票号钱铺已经在发行自家的银票了,甚至交好的钱铺与钱铺之间可以兑付,也就是私人拥有铸币权。
    李信取缔银票的流通功能,禁止私人拥有铸币权,市场上只能使用他发行的货币,类似于南宋的交子和大明宝钞。
    其三是中央银行对各商业银行的管理控制,商业银行将失去对存贷款利率的定价权,定价权基准由中央银行掌握。
    其四,以往的准备金是由各家钱庄自觉预留,留多留少没人知道,也没有统一规定,但以后不行了,必须把准备金交给中央银行,这部分钱不再受自己控制,而且只要银行存在一天,就必须有准备金存在中央银行。
    这岂不是意味着如果不发生挤兑事件,准备金将永久性的归中央银行所有吗?
    正如孙悟空,自由自在惯了,突然被上了紧箍咒,哪能受得了?
    在场的钱铺掌柜老板也持有同样的想法,虽然由中央银行提供信用背书让他们无后顾之忧,可是仅凭着可能存在的挤兑风险,就要交出诸多核心权力,没人愿意,也没人甘心!
    还是胡老拱了拱手;“摄政王爷,您所谓的限制恐怕太多了罢,请恕鄙人直言,这不等于咱们的钱铺都成了中央银行的下属银行?直至逐渐被中央银行控制?那开钱铺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全交给中央银行经营好了,您说可是?”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李信看向胡老,问道。
    一名叶家的掌柜叶世宏接过来道:“摄政王爷,若是真有挤兑发生,我们自己认了便是,不劳您费心!”
    李信顿时脸一沉,厉声斥道:“你们经营不当弄到破产,是该由自己承受,但那些把钱款存在你钱铺的老百姓怎么办?他们一辈子的血汗钱难道就白白的没了?损失由谁来承担?难道存钱给你放贷,让你赚钱,到头来还要为你的经营不当承担损失,全家一辈子的积蓄化为乌有?这是哪门子道理?嗯?”
    见着李信发怒,底下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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