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对所谓的观山诗会是真的毫不在乎,在他看来,这都是张承西人多钱傻,硬生生的要纠集一帮所谓的文人来搞诗会,以此来彰显张家所谓诗礼簪缨之家的底蕴。
    其实,张承西的这种做法恰恰只能凸显张家商贾之家的低俗品味,止水文会和观山诗会完全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张承西通过砸银子请清倌人营造的这种虚假繁华,在真正读书人眼中,这就是暴发户的做派,是很招人反感的做法。
    真正的高人名士,会因为一点银钱就认同观山诗会?张承西能请到的不过是一帮落魄文人或者清客而已,至于观山书院的学生,这些人大部分连功名都没有,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这样一群人作打油诗还行,哪里能作出什么好诗?
    所以,陆铮对这事儿不关注,不关心,也没想去参与,更没有想过会有人想利用这事儿继续给他下套。
    “影儿,怎么回事?我看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啊?”陆铮眯眼盯着影儿。
    影儿俏脸微微一红,摇头道:“没,没有啊?”
    陆铮轻轻一笑,不再说话,他慢慢踱步回到书房,继续阅读《时文集》,陆铮最近一门心思学习时文,根据罗夫子的指点,学习时文最重要的是背诵。
    背的文章越多,越能最快的提升作文水平,所谓“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读的文章多了,胸中便自然有沟壑,背诵的文章多了,写文章的时候,脑子里面自然就有轮廓。
    先背诵,再模仿,然后再发挥,最后才精益求精,这个过程是没有什么捷径可以走的,非得下苦功不可!
    陆铮两世为人,人生阅历丰富,在人情世故,为人处事方面有天生的优势,但是这些和写文章尤其是作时文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陆铮真要走科举这条路就一定要下苦功,他自己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在功课上面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陆铮认真做功课,影儿一直在旁边转悠,显得有些焦躁,等到陆铮功课做完,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三爷,今天我……我去宝仪小姐院儿里去了,她们……她们想着法儿要让你在端午观山诗会上出丑呢!”
    陆铮微微蹙眉,忽然一笑,道:“是么?让我出丑?她们有那个本事么?就凭张浩然和张宝仪这几个人么?我都不知道她们是哪里来的自信!”
    “呃……”影儿一下语结,心想:“我为他担心了这么久,敢情他一点也不在乎呢!”
    “听他的话,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呢,浩哥儿和大小姐都不瞧在眼里么?可没听说他还能作诗呢!”
    影儿心中转过念头,陆铮又道:“怎么了?影儿,你不相信么?”
    影儿撅起嘴巴,道:“知道三爷聪明,可是奴婢却从没听说三爷作文作诗也厉害呢!”
    陆铮哈哈大笑,道:“哎呀,听你这口吻很不服气嘛!不过,我还真不怕你不服气,那个什么劳子的诗会我还真没有兴趣。
    自古以来,诗词无非伤春悲秋而已,现在炎炎夏日,端午佳节,亏他们能想出来搞诗会,这个季节能出好诗么?”
    陆铮顿了顿,又道:“而且有了一个观山诗会还不够,司马家生怕落后了,又搞出了一个西湖诗会,端木家也争先恐后搞出了一个白马诗会。
    商贾之人以为有大把银子便能做诗会,殊不知诗词是最难的,倘若用银子就能买到诗词,天下还要读书人干什么呢?”
    影儿瞪大眼睛盯着陆铮,无言以对,陆铮这席话乍听荒诞不经,作诗词还讲季节?只有春季和秋季能作好诗?
    可是仔细想想,陆铮说诗词无非伤春悲秋,却似乎还真是如此,大部分脍炙人口的诗词,还真就是伤春悲秋的诗词。
    至于陆铮后面讥讽张家、司马家和端木家的话,那更是没法辩驳,诗词的确是无价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商贾之人就算家有万贯,也比不上穷秀才的诗书传家。
    影儿本来有一肚子话想和陆铮说,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在她看来,陆铮时文都做不好,诗词更是做不好。这一次,张浩然和张宝仪又刻意要针对他,这样的情况一定会十分凶险。
    毕竟,现场可是云集了数百才子,陆铮一旦出丑,他的名声就毁了,读书人名声臭了,读书这一条路哪里还能走得下去?
    现在,诗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张浩然,张宝仪等都在闭门谢客的潜心准备,陆铮却还在优哉游哉的背时文,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呢,这不是急死人了么?
    ……
    端午佳节,张家内外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全家上下,所有人都穿上了新衣服,焕然一新,一大清早,张承西就让挑选的十几个丫头列队站在正门外,正门外的小广场上,杜鹃怒放,摆成一个大大的“诗”字,雍容奢华,极具视觉冲击力。
    渐渐的,来自观山书院,来自新河县的各方才子往张家汇聚,张承西亲自迎客,极其的热情。
    张家上下数百仆从丫鬟都忙碌了起来,诗会安排在观景山下面的花园里,花园里搭了高台,高台上铺上了红绒地毯,摆上了密密麻麻的几案多达数百个。
    几案上面都摆了名牌,这样一眼望过去,可以说气势惊人,张浩然一早就过来了,而随着观山书院的学生越来越越多,他被人团团围住,成为了核心。
    高台之上都是男宾,在高台的东侧另外有阁楼,这阁楼恰恰便是荷香园的阁楼,阁楼面对高台,用流苏遮住视线,流苏后面,莺莺燕燕已经汇聚了不少的小姐。
    张家张宝仪,张柔云等早就来了,另外还有和张家姐儿们交好的一些闺阁女子,还有大奶奶柳纨,影儿,一共有十几人之多。
    “咯咯,大姐,您瞅见了么?那就是田公子呢!您看,他一直往这边看呢,是在看你么?”张柔云笑嘻嘻的道。
    她这一说,大家齐齐吃吃的笑,女孩们通过流苏的缝隙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外面,田泽朋,舒远两人今天都刻意打扮过,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张浩然身侧,顾盼之间,风采不凡。
    张宝仪比较仰慕田泽朋,一听张柔云的调侃,她脸不由得通红,道:“要死了,三妹妹,都是你年纪小不经事,我瞧着不是那样哦!”
    张柔云身边窜出一个小女孩却是许家的姑娘,她轻轻一笑道:“三姑娘可喜欢舒远公子呢!”
    这话一说,大家又是一番哄笑,今天这个场合,女孩们个个都有些兴奋。平常的日子,他们都只能待在闺阁之中刺绣读书,偶尔能看一场戏就是天大的喜事儿了。
    像今天这样,她们能看到这种热闹的场景,能看到她们心中仰慕的才子就在自己眼前出现,她们内心的激动和兴奋可想而知。
    一时,大家打打闹闹,嬉嬉笑笑,好不热闹,阁楼上的气氛非常的活跃,连影儿和大奶奶柳纨脸上都红扑扑的。
    此时的高台之上,张浩然等人也非常的兴奋,今天这个场合,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树的影人的名,明年的春闱他们能否榜上有名,从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更何况,今天现场还有很多闺阁佳丽在旁边看着,扬名立万之后,倘若能得到佳人的仰慕,那更是让人激动,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泽朋兄,看到对面的阁楼了么?宝仪现在就在阁楼中呢,说不定她就看着咱们。泽朋兄,今天好好表现,争取赢得她的芳心!”张浩然轻笑道。
    田泽朋矜持的一笑,挺了挺胸,让自己更挺拔一些,对周围的同学道:“各位同学,今日对面那阁楼之上,可都是扬州名门闺秀,我辈读书人,扬名立万就在今朝,希望大家在诗会上能一鸣惊人。”
    田泽朋这话一说,所有人兴奋起来,大家都忍不住看对面的阁楼,有些人已经摩拳擦掌,恨不得诗会立刻开始。
    张浩然瞧着气氛热烈起来,他道:“各位,今天的诗会还有一位大才呢!待会儿我们可都要好好领教一下这位大才的才学,这位大才便是陆铮!”
    田泽朋在一旁道:“陆铮算个什么大才?他连庸才都算不上,就是一个蠢材,这一次诗会丙子号的蠢材都不在邀请之列,陆铮其实就是丙子号的水准,连《百家姓》据说都读不全,这等庸才,也敢来参加诗会?”
    “是啊,陆铮今日倘若敢来,我们非得让他出丑不可!”舒远在旁边起哄道。
    他和田泽朋两人都是张浩然的铁杆跟班,张浩然想干什么他们都清楚,两人一唱一和,立刻把大家的情绪调动了起来。
    张浩然早就想好了对付陆铮的办法,当即在众人的撺掇下,他一一将计划安排说出来,一时众人轰然叫好。
    张浩然的计划阴险之极,可以说只要陆铮敢来,就绝对无所遁形,今天现场的所有人都是张浩然的人,平常和陆铮玩得好的那些人像柳松等根本就没资格来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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