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仙儿往上走过一阵,离军营稍远一些了,看见河边有一座矮山,便轻轻一跃跳了上去,可还没等她坐下,猛地看到柳三娘居然坐在山顶抹泪偷哭,颜仙儿可不愿睹人凄苦,转身想要跳下去躲开,但这时,柳三娘却转身拉弓:“敢偷看我,信不信我一箭射了你!”
    颜仙儿礼仪性的点了一下头:“对不住,打扰了。”
    柳三娘见她举止端庄,点个头都那么优雅好看,不由自叹:“哎,我要能学得你那么好就好了。”她把射魂弓收了,转过身去擦干脸上余泪,又道:“小宝失踪了那么久,你不去寻他,还留在军营里做什么?”
    颜仙儿暗暗吐气:“想找,但苦无线索。”
    柳三娘站起来,把射魂弓别在腰间,道:
    “如果你真想找小宝,就跟我走。”
    颜仙儿怔了一下:“你有线索?”
    柳三娘蹬下身子摸啊摸的,摸出一个包裹挎在肩上,眺目望向东面:“我没有线索,不过我觉着小宝的失踪跟曲池有关。我了解小宝,他不是那种怕事的胆小鬼,尽管轩仙流要捉拿他,但我相信他自有应付的法子,而不会选择逃避,何况他那么稀罕乔夫……,啊不对,他那么稀罕聂族长,就算打定主意一辈子躲着不见人了,也必会带走聂族长,还有……还有你,可他没有这么做。所以我怀疑,他极有可能被关在黑虎山。”
    颜仙儿微微挤眉,心里有些不爽了,淡道:“我都不了解他,你倒对他了如指掌,一个没凭没据的怀疑都让你说的这么斩金截铁,看来你跟他的关系可不一般啊。”
    柳三娘是个直肠子,闻不到颜仙儿的酸醋味,反而让颜仙儿的话勾动了回忆,一脸幸福的笑道:“噗噗,是啊,他老是捉弄我。”
    颜仙儿两只手使劲的捏动衣角:“那你去吧,去找他吧。”
    柳三娘敛了敛笑:“我是这么打算的,你不跟我去吗?”
    “你跟他最熟,你去就行了。”颜仙儿没好气的搭了这一腔,便再也没了谈兴,转身从矮山上跳下沙滩,碎着步子往回走。走了一段,跟聂小乔、柳下、熊木岩三个迎面撞上,她们三个问她有没有看到柳三娘,颜仙儿把手指向身后矮山:“她在哪儿。”
    聂小乔、柳下、熊木岩大喜,奔去寻找。
    然而矮山四周,却没有了柳三娘的踪迹。
    熊木岩大为恼火,跟聂小乔和柳下说道:
    “三娘太犟,我看她的心思全在宫宝身上,她怎会答应嫁给乔慕白呢。说来这事都怪我,昨晚商议的时候,我就应该提醒侯爷不要跟三娘说,到时直接带她过去拜堂成亲就是了。哎,现在好了,信昨晚就传给乔慕白了,如果三天之内找不到三娘,往后再想招安乔慕白就难了。”
    柳下叹道:“这事不怪法老,全怪我,是我错估了形式。”
    聂小乔道:“好了,哪来这么废话,赶快派兵搜山吧。”
    熊木岩点点头:“是是是,侯爷,快,快出兵搜山。”
    ……
    ……
    柳三娘跳下矮山,从河边悬崖小道钻进大山。
    她一路往东,走荆穿林,不敢停顿半步。翻了半座山,回首瞧见有兵追来,心里一急,放足狂奔起来。这山势险峻,多是怪石暗沟,根本没有道路可以下脚,于是磕磕碰碰勉力奔行,从山腰西面绕到东面,看见有一洞口隐于茂草乱石之间,遂把身一欺钻了进去。
    她知道形式不妙,追兵可能马上会到。
    于是在洞边搬来好些石头,添堵洞口。
    她怨气冲天,一边堵洞一边骂道:“你们是铁了心的要抓我回去,你们还要不要脸,打不过曲池,就想打我主意了!你们想招安乔慕白,那是你们的事,凭什么要我嫁给他!哼,我就是死了也不嫁,我……我这辈子都不嫁人,除非……除非……,反正我要去找小宝了!”
    待把洞堵得差不多了,她又从洞里伸手出来扶好外面的草。
    隔了一会儿,洞外传来人声,有一队兵卒纵虎路过。
    她隔着石缝往外瞧,确定追兵去远,才松下神经。
    而后,摸出火折子,打燃照了照,火光映照之下,猛地看见两个人影,她脊背一凉,吓得连退三步:“谁!谁在哪儿!”见没人回答,定定心神,把火折子举高了再照,发现洞里盘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着白袍,女的穿绿衫。
    她打量着这对男女,而这对男女也面带微笑盯着她看。
    柳三娘长舒口气:“你们干嘛不做声,想吓我么。”
    那绿衫女子笑道:“逃婚,看来你就是柳三娘了?”
    柳三娘拿弓在手,暗暗戒备:“你怎么认得我?”
    那绿衫女子盘坐不动,虽看不清整体容貌,但笑起来恰似昙花乍现,其姿色丝毫不逊于颜仙儿:“我不认识你呢,你的名字我还是从乔慕白口中得知,昨晚我和我老哥去过友桑军营,本来我们只想偷偷拿回我们的东西,无意间听到曲池和乔慕白预谋害人,其中就有提到你的名字。”
    柳三娘边想边道:“预谋害人,还提到我,难道他们想害我?”
    那绿衫女子站起来,拿手指卷动着鬓发,左右来回兜着自信的步子。她嫣嫣一笑,不做正面回答:“柳姑娘,我帮你分析一下好不好。现在的战况是,你们城防军呢占据民意,不管战死多少人,都能迅速填补兵员,曲池是歼了一波又一波,总是歼灭不了你们;而友桑军营豢有上千魔兵,双方开战,魔兵冲在最前,你们又打不过。这场仗打到现在没有分出胜负,正面冲突显然走到头了,侯爷急,曲池也急,现在就看谁的算计更为高明了。”
    柳三娘性情直爽,却也不傻,她听得出话里的信号。
    于是愕道:“算计?你究竟在友桑军营听到了什么?”
    那绿纱女子兜步之际,双手又负去背后,无比自信的舞弄着玉箫:“你别急,听我慢慢给你说。昨天鸣金收兵之时,乔慕白与你隔空对话,以意传情,这不过是曲池的一番算计罢了,哪料侯爷居然就上当了,派人送信给乔慕白,许诺将你许配给他。柳姑娘,其实乔慕白倒是挺稀罕你的,只可惜他对曲池太过忠心,不会屈尊他人之下,这次他应下侯爷的招安,目的有二,其一就是借此契机娶了你;其二则是将计就计歼灭你军。”
    柳三娘听着听着,不由发了一身冷汗。
    接着,脸色急转而下,赶紧拱手:
    “多谢仙子赐告,我回去了。”
    那绿衫女子一个瞬移闪到柳三娘身边,持箫拦路:“你急什么,我有一计可歼灭曲池,坐在这里等着吧,我老哥修炼到了紧要关头,我得陪着他,等到了晚上,我留老哥在此修炼,我随你回军营去,我可以向你保证三天之后必将曲池杀个片甲不留。”
    柳三娘大喜,继而又是一阵质疑:
    “你是谁,为何帮我?”
    那绿衫女子笑而不答,用箫敲她的肩膀。
    柳三娘把火折子举的高高的,细细一照,发现这箫极为熟悉,她凝目回想,记得当日从霸王岛返航之时,谢宫宝腰间别的羊脂玉箫与此箫几无差别。她身形一震,心跳加速,转眼又看见白衣男子手边搁置着一把古琴,那琴不是谢宫宝的八荒琴还能是什么!见此情形,柳三娘怒火一蹭而出,往后暴退两步,搭弓拉出一支魂箭,喝道:“你好会说话,我几乎就相信你了!快说,羊脂玉箫和八荒琴为何在你们手里!谢宫宝是不是给你们害了!”
    那白衣男子一直闭目打坐,此时突然开口:
    “柳姑娘稍安勿躁,一切都可以解释。”
    他话说完,绿衫女子回头盈盈笑道:
    “老哥,你只管修炼,这事不用你操心。柳姑娘,三天前,你们城防军与友桑军营激战,曲池一方驭来一群妖兽助攻,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丝怀疑?南疆二族自古就没有驭兽之术,曲池何来如此妙法,不用多想也能猜到,那必是羊脂玉箫和八荒琴之功。那天我听到琴箫之声,便知因由,昨晚探营,就是为了取回羊脂玉箫和八荒琴。柳姑娘,我这样说,你满意了吧?”
    柳三娘心想,三天前的妖兽确实来得好怪异。
    心念之余,觉着绿衫女子前言后语并无矛盾。
    于是又想,若所言不虚,小宝失踪跟曲池就确有关系了!
    不过绿衫女子尚未表明身份,柳三娘还不敢懈下戒备:
    “你若真想帮我歼灭曲池,就请你报个名号吧?”
    绿衫女子坐回墙角,抿嘴一笑:“名号不可以作假吗,报来又有何用,我与你家公主相熟,啊不,现在应该称呼陛下才对,晚上见到陛下,你自然知道我是谁。你若相信我就留下等等,不相信你就请回吧。”
    柳三娘思索半晌,终是把弓懈了下来。
    而后推开洞口堆石,安静的坐着候着。
    她很无奈,这场宗族大战若持续上演,只怕就离灭国灭族不远了,倘若真有一计可以一举歼灭曲池的势力,这对整个国家整个宗族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她只能暂时打消疑虑,选择相信那绿衫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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