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开盐场!”
    “官府关了盐场,岂不等同于断了我们的活路?”
    “东厂也太盛气凌人了,关了盐场,叫我们何以为继,难道非要我们阖家都死在你面前吗!”
    走上围墙,两名番子张大了眼睛。
    看见番子震惊的神态,李鳝方才还满是憨厚之色的脸上,转瞬间露出令人忧心的坏笑。
    围墙外,聚集着至少数百名沿海各所的百姓,往日里贩卖私盐一向是暗中行事,随着朝廷推行新盐法,明令禁止,现在被彻底的抬到了明面上。
    当赖以生存的唯一手段受到威胁,就是普通小民,也会奋起而击,拼了命的维护。
    从而,他们很容易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引诱、利用。
    “怎么办?”
    “我哪知道,这、这些刁民,真的要反了不成,朝廷好好给他们的差使他们不去做,还要行此贩卖之举!”
    两个番子起先还怀疑这是李鳝挑拨民怨,现在看来,倒是这些百姓自发而为,因为他们眼中对自己的怨气是看得见的!
    “开盐场!”
    “废止新盐法!”
    看着不断趋近围墙的沿海百姓们,两名番子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天启元年曾在苏州发生过的一件事。
    当时朝廷加增关税,设督办司管理,却是在苏州督办司总署闹出了人命,魏忠贤的亲侄子惨死于苏州码头。
    虽然事后查明,此为海商首领李旦从中作梗,散布谣言,可这件事,至今都还让番子们耿耿于怀。
    这些百姓一旦要是疯狂起来,莫说自己两个缇骑,就是这个海阳盐场,他们也都要打砸毁了!
    想到这***子们各退几步,眼中流露出胆怯。
    “怎么样,两位厂爷,小的没有说错吧?”李鳝见火候差不多了,笑眯眯站出来道:
    “这个时候,还是不宜逼迫太急,要是惹火了这些沿海百姓,他们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这海阳盐场,不过三百的盐丁守备,要是真闹起来,小人自身安危尚无法保全,两位厂爷就更…”
    李鳝欲言又止,两名番子自然听得出来话外之意。
    他的意思,是这些沿海百姓随时可能造反,一旦冲进盐场,全部人都得跟着玩完!
    “三百盐丁,数量委实少了些…”一名番子说着,听见外面愈发高涨的呼声,后撤几步,拱手道:
    “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多留了!”
    另外那番子也留下一句话,急匆匆走了。
    “厂爷慢走!”李鳝看着番子们上马逃也似的离开,脸上再度露出冷笑,顾盼左右,道:
    “番子要查老子的盐账,哪有那么容易!”
    “吩咐下去,开盐场!”
    “这段时间,我李家名下的所有盐场,都要按官价的一半贩盐,叫他们都往外传,这个消息传的越广,这新盐法,它就越办不成!”
    “还有,叫底下收盐货的人快着点,东厂的人也不是杂鱼烂虾!蒙得了一时,蒙不住一世!”
    盐丁首领谄媚笑道:“东家真是英明,这样一来,各地贩盐的贫民就都得了东家的好儿,朝廷就算有政令下来,也有他们先替咱们挨刀。”
    李鳝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
    蓬莱城,登莱巡抚衙门所在。
    胶东督办司总署门口,四名番子正大马金刀的站岗值哨,可他们面前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督办司外的人流比往日稀少许多,自从朝廷推行新盐法的消息传来,番子的名声更加变得臭不可闻。
    督办司的番子们一旦出现在街上,就会远远的遭人指指点点,百姓们虽然还不敢当面辱骂,却也令人心中恼火。
    这本是朝廷归纳盐法的仁政,却为何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至于番子们,可真是有苦说不出来。
    明明自己办了好事,言行举动在替百姓出头,这次查缉地方豪强和贪官富商,更是推行盐法革新的大善之举,却遭到各方势力的集体抵制。
    这还没完,现在就连百姓也对他们嗤之以鼻,恨不能群起而攻,这种局面,实在是令人始料未及。
    不过督办司唯一欣慰的是,朝廷内部对此意见一致。
    天启皇帝于日前朝会再次申明态度,盐法必须革新,沿海各州府混乱的局面也必须得到控制。
    有了皇权的加持,番子们这才感到安心。
    两名自海阳所赶回的番子,火急火燎闯入督办司总署,不久之后,正厅内传出一声怒喝。
    “砰!”
    胶东总督办甘奂以掌击案,道:
    “太放肆了,贩卖私盐本就是违法乱政之举,既往不咎已经很是体察民情,如今他们以此胁迫,再开盐场,朝廷法度何在!”
    甘奂,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东厂档头,因在京缉事出色,经魏忠贤举荐,于天启二年底就任胶东总督办。
    按照惯例,许多东厂的番子都出自南北镇抚司,在东厂为番役时,往往也都带有锦衣卫的官身,只是不再理司内事务。
    这时,一名百户说道:
    “会不会是李鳝使的障眼法,苏州之事李旦挑拨民意,以致魏良卿死于码头,如今可还历历在目,不可不防!”
    另外百户也点头表示赞同,说道:
    “没错,这些豪强们于胶东立足多年,势力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现如今又拧成一股绳,对抗盐法!”
    “一旦闹出造反这等大乱子,督办司都要遭受牵连!”
    甘奂点头,阴沉着脸道:
    “你们说的有理,对待沿海百姓,不能逼之过急,需得派遣密探,前往沿海地区查探实情!”
    “传令各地督办司,开放海阳盐场、浮山盐场、鱼儿镇盐场、宁津盐场,以作为沿海百姓贩盐之处。”
    “立即将此消息禀报厂公,请他老人家拿个主意,看来这盐法推行,阻力不小!”
    当晚,一名缇骑驰出蓬莱,直抵京师。
    ......
    推行新盐法的阻力,也是魏忠贤没有料到的。
    还不只是胶东,两淮及福建沿海一带,更是有郑家及诸多海商势力,形势更加复杂,就连东厂也不能力办。
    三日后,魏忠贤看着刚刚送来的各地督办司总署密报,满是老褶的脸上愈发显得阴鸷。
    大档头傅应星垂头恭候一旁,少见厂公有此情绪,他也是不敢随意多说什么话。
    不多时,魏忠贤起身,由于现下京师依旧稍显寒冷,他披上黑色外衣,拿着密报走出府邸。
    看方向,是奔着宫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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