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军爷你这还叫不叫我活了!”老农急的满头大汗,不住向周围人群投入求救的目光。
    可目光所及之处,大家都是将脖子一缩,没人敢招惹官兵。
    “五石实在太多,小老儿去年也没打下多少,求你减些个,我给您老叩头还不成吗……”
    把总站在那里大声笑着,话中透着傲慢。
    “磕头顶个鸟用,弟兄们也要吃饭,就五石,一粒米也不能少!”
    随着时间过去,太阳已经偏西。
    眼看着今日就要送不到京师,老农急得直掉眼泪,又磕头又双手合十的祈求,显得分外可怜。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几层站在那里看热闹,有的说笑,大部分都在边缘处叫骂,可就是没有人一个人肯上前。
    把总叉腰站在那里,眯着眼道:
    “黄老汉,现在是五石,你要不给,或许我这话说完就十石了,我问你最后一遍,给不给?”
    “给,我给…”
    老农垂下头,说出了官兵们希望的结果。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一阵马嘶。
    几匹高头大马从京蓟官道上快步接近,一个梳着精神短发,身着整齐盔甲的青年勒住缰绳,环视一眼,翻身下马。
    人群中自然知道,这位爷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不用多话就自然而然地给他让开道路。
    显然,不少人都对这个貌似身份不凡的青年寄予厚望。
    来人看了看形势,知道在城门是出了事情,皱着又粗又黑的眉毛沉声问道:
    “怎么回事,怎么堵在这里了?”
    老农看着这人的衣着,见其周身甚至伴有三五名骑兵,显然是个身份与众不同之人。
    他连忙指着把总,话中带着哭腔:
    “这人用把总的官身压我,要我给他交五石粮!”
    “大老爷,您要为小民做主啊,他甚至还说,要是不直接压死他,这粮就得交!”
    青年紧了紧眉毛,向周围问:
    “这话属实吗?”
    周围百姓有的在这看了许久,大部分都是敢怒不敢言,这时候看起来像是有人要出头,纷纷喊道。
    “是这样!”
    “他说的一字都不差!”
    随即,青年在众人的眼前,大跨步上前到守门的把总身边,上下打量一番,冷笑一声,喝问道:
    “我问你,这话都是你说的?”
    把总也明白这人身份很可能不一般,但这毕竟是在自己的场子,只好硬着头皮,大声嚷道:
    “就是大爷说的!关你什么事!”
    来人一言不发,默默回身,然后猛然间抽出腰间那柄锃亮的雁翅刀,刀锋狠狠划过把总的喉咙,鲜血狂飙。
    那把总捂着喉咙倒下,脸上是一副极度惊惧和不可置信的神情,周围官兵也是一样,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一地的血迹!
    围观的人大惊失色,胆小的抖成筛糠,胆大的也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叫好。
    附近的官府衙役还有乡绅闻讯赶来,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老农没想到这人会直接杀掉官兵,一时间,脸色甚至比刚才还显得苍白,他感觉,自己就要大祸临头了。
    众人之间,青年却毫不在意,静静擦拭着带血的雁翅刀,转身回到坐骑旁边,说道:
    “是他自己求死,我不过是了人心愿罢了!”
    可是官府官员和乡绅见出了人命,死的还是守门的把总,哪里肯让青年和老农离去。
    这一下子,事情闹得更大了。
    不止惊动了官府和乡绅,把总的属下还找来了有司、捕头,甚至是卫所的佥事官,叫嚷着要拿他上公堂。
    老农苍白着连瘫软在牛车上,浑身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完了,全完了。
    这里正在闹闹嚷嚷的要抓人,忽然有人大喊出来。
    “大队官兵来了!”
    果然,骑兵打头,轰隆隆地声音越来越近,脚步声也愈发逼近,却是前往大同会师的蓟州军这个时候回来了。
    可是领头的已经不是王保,换做了他的副将徐进。
    在大同镇城,蓟州军糜烂的军纪,遭到了其余会师官兵的集体嘲笑,王保更是被孙传庭斩杀,徐进正是满腔的积怨无处发泄。
    见到此情此景,怎能不趁机泄愤。
    徐进下马接近时,官府差役正拿出绳索要绑缚青年,见官兵回来了,都是纷纷后退。
    卫所佥事官喝退了官府差役,上前与徐进说了些什么,后者勃然大怒,抽出刀上前。
    “擅杀官兵,给我直接砍了这贼人!”
    “我看谁敢动手!”
    青年眯起眼睛没有说话,说话的是后面同行骑兵,这骑兵见状,即拿出一份金黄色卷轴,高举起来,喝道:
    “钦命整顿蓟州军备,英国公之子张世泽在此!”
    “蓟州副总兵官徐进,左屯卫佥书官,还不行礼!”
    徐进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周围的官兵也都是显得不可置信。
    佥书官很快确认了圣谕,倒是极为干脆,冲上前几步,跪在张世泽脚下,叩头道:
    “小官处事不明,特地请罪!”
    围观的各路人哪能想到会是这个局面,一个个目瞪口呆,有人更是悄悄地直嘘气。
    张世泽声音显得有些深沉,但气势十足,不知和他父亲学的还是故意为之,话中总有一股镇人驭下的威严:
    “这里是畿辅重地,蓟镇更为皇城咽喉!”
    “官兵横行如此,随意欺压小民,要你这左屯卫佥书官有什么用?要你们这些官府衙役有什么用?”
    佥书官乃是蓟州城内最大的文职,掌管蓟州左屯卫军屯,被如此训斥,只是连连点头,面色如土,余的官府官员、差役,更连大气也不敢出。
    张世泽静静望了一眼那边不知所措的副总兵徐进,骑上马环视围观百姓,指了指那老农,喝道:
    “再有学那奸人,为非作歹,仗着身为官兵就欺压良善的,这就是样例,压死勿论!”
    “陛下派我来蓟州,就是要压一压他们这帮人!”
    “进城!”
    言罢,他策马入城,那几个跟他从京师出来的骑兵也都纷纷上马,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驰往总兵府。
    佥书官站起来,徐进他自然不能多说,可底下官府的官吏,还有负责巡逻的差役们,就可以多说道说道。
    他对着这些人大发雷霆,吼道:“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有人欺压百姓,索拿粮食,为什么不早早差人来报?”
    “本官掌管左屯卫,饶不了你们!这一片的差头还有文吏,鞭打三十,以儆效尤!”
    佥书官身边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差役和文吏们按在地上就打,这是真打,直打得他们不住地哀嚎求饶。
    这副场景,将老农吓呆了。
    “这穿着盔甲的,到底是个什么官儿?怎么这么大的威风,连佥书官都吓得不行!”
    有人悄悄提醒。
    “刚才不是说了吗,那是英国公的儿子张世泽!奉了皇帝的圣谕,下来整顿蓟州军备的!”
    谁不知道英国公,那可是当之无愧的勋贵之首!
    英国公之子,也就是说,这是未来的大明英国公!
    老农咋舌不已,今日真是遇见贵人了,周围的人们也都讨论开了,说是那些害人的官兵总算受到朝廷重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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