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朕绝不会让你如愿!
    司马诚的命令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继续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楼家和顾家的,一个都不许跑!”
    他就不信了,司马妧还能在他的帝都中只手遮天、瞒天过海!
    这……是要把楼家和顾家一网打尽?莫非、莫非大长公主出事了?在场跪拜的官员们心中惊骇,却万万不敢抬起头来触怒天子。
    司马诚气急败坏,想起现在自己手上一个那女人的把柄也没有,顿时有些慌张,急急道:“回宫!”
    他要赶快拟旨,给哥舒那其发令,命他率军进京救驾、诛杀逆贼!
    皇帝的御辇和仪仗队伍浩浩汤汤摆驾回宫,伏跪着的上百人中有人偷偷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远去的御驾,摸了摸鼻子,悄悄嘟囔着:“镐京的天……是不是又要变啦?”
    在这皇城之中,无论是高门大户还是贩夫走卒,对权力的更迭都比别处更为敏感些。
    *
    驿兵怀揣八百里加急的军令跨出朱雀门,策马向着西北的方向,一骑绝尘而去。此时的他根本不会想到自己还未跑出镐京的治理范围,就被一支羽箭穿喉而过,死得不明不白。
    有人从他的怀中翻出明黄色的军令来,交到驿道边停着的一辆马车中。
    “公子。”说话的人声音沉沉,竟是久难露面的顾乐。
    一只修长白皙甚至有些苍白的手伸出来,接过那封军令,轻轻咳嗽两声,吩咐道:“八条驿道,都派人守好了?”
    “是,”顾乐犹豫了一下,又道,“可是公子,我们人手有限,若要昼夜坚守,恐怕……”
    “无妨,能拖一刻便是一刻。哥舒那其即便收到军令,他想入大震关,恐怕也是不易呢,”马车中的男子带着自信的笑意如此说道,只是似乎身子很虚,又不住咳了两声,方才道,“顾乐,你去吧。”
    “是,公子。”
    随着顾乐率人离去隐藏起来,这辆停在驿道边的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朝西南的方向驶去。
    马车不大,却坐了八人,故而有些拥挤。楼重和楼老夫人,楼宁的妻儿三人,以及顾乐飞的母亲崔氏、妹妹顾晚词,全部在这里。
    望着哥哥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消瘦脸颊,顾晚词还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他们竟然真的从软禁数月的府中逃出。
    而她的哥哥,竟然恢复了十二三年前的模样。不,比那时更好看,也……更令人心生敬畏。
    顾晚词记得今日清晨,那个在自己卧房门口突然响起的敲门声。
    “晚词。”
    有人在门口唤她。
    哥哥?
    竟是哥哥的声音?
    不可能,外面看守重重,密不透风,他是如何进来的?
    顾晚词愣了半晌,方才试探着前去开门。
    晨光熹微,蒙蒙亮的天色中,她看见比十多年前更为英俊逼人的哥哥站在自己面前。他披着一袭黑貂斗篷,脸色有些苍白,却对她微微笑着伸出手来:“晚词,收拾东西,我们该走了。”
    越过哥哥高大的身躯,顾晚词看见庭院里那些看守者都不见了,站着许多黑衣的侍卫,她不认识,不过她认识不属于侍卫的另外一个人——
    尚书令高延。
    这个白发白须的老头笑眯眯地望着她,好似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的从来不是自己,他对顾晚词和蔼地笑道:“顾小姐,若不快些收拾,可就来不及了。”
    为什么是高延?
    从晕乎乎跟着哥哥出京到现在,顾晚词一直没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此时他们已经坐上离开镐京的马车,她终于得了机会问:“哥哥,你如今和高相勾……”勾结在一块了么?
    她觉得这个词不好,故而欲言又止。
    “勾结?”顾乐飞替她说了出来,扬了扬眉,微笑道:“不,只是暂时的合作而已。”若没有高延的人脉和消息,他们断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将那些守卫散的散、灌醉的灌醉、打晕的打晕。
    至于高延追杀他一事……
    见过陈庭之后,顾乐飞便什么都清楚了。只是现下还用得着这个老匹夫,既然他还不愿与自己撕破脸,他便也装傻当做追杀的人是司马诚派来的好了。
    装傻充愣谁不会呢?
    来日方长,秋后算账便是。
    顾乐飞如此想着,又忍不住咳了几声,他伤势未愈便匆忙赶来,以致于路上染了风寒,现在还未好。
    不明所以的崔氏还以为这是儿子在云南受的伤,着急不已:“乐飞,你的伤到底严不严重,给娘看看,别硬撑着啊。”
    “亲家母莫急,”一直闭目养神的楼重缓缓睁开眼睛,“不过是风寒,倒是身上受了不少皮肉伤,脸色如此难看……是失血过多吧?”
    崔氏惊呼:“受伤!严重吗?”
    顾乐飞无奈,安抚道:“母亲,不碍事,已经好得差不多。”
    “若不行,莫强撑,”楼重盯着他缓缓道,“楼某虽老,却还能顶点用处。”
    楼老夫人却关心另一件事:“那个……驸马啊,你的伤是在云南受的吗?那、那我们妧妧……”
    “老夫人以为,为何妧妧要清君侧?”顾乐飞长臂一舒,将藏在袖中的那道刚刚截下来的军令递过去,眸光沉下,脸色阴郁:“阵前遇刺,九死一生。”
    “若不是命大,这次她便永远留在云南回不来了。”
    楼重紧了紧拳头,长叹一声。
    他早就料到,若非逼不得已,她根本不是这般有野心的人。
    “即使如此,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楼重缓缓道。
    楼重此言勾起众人对未知前途的迷茫,除了安然闭目养神的顾乐飞,其他人都心事重重。唯有顾晚词忍不住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襟,小声问:“那、那齐熠呢?”
    她的话刚一问完,便见自己哥哥扭过头来,以戏谑的眼神望着自己,弄得她禁不住一阵脸红,偏过头去,恨不得把自己多嘴的舌头咬下来。
    “他无事,跟着妧妧呢,”顾乐飞的声音里有明显的笑意,“我同他说,若不好好听话,日后别想娶我妹妹。”
    “呸,谁要嫁给他。”顾晚词呸了一声,心虚地转移话题:“那我们现在、现在要去哪儿?”
    顾乐飞倚在车壁上,淡笑一声,神态轻松:“自然是去寻你嫂嫂。”
    ☆、第104章
    白天也全城戒严的镐京城,很像一座鬼城。
    近百万人的繁华帝都,没有平时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家家门窗紧闭,连商品琳琅满目、人来人往的东西二市也萧条得找不见几个人。
    街上除了穿着甲胄手执兵器的禁军肃杀走过,几乎是荒芜的。
    没有人知道为何天子要发布戒严令,许多百姓透过窗户偷偷向外张望,心中充满茫然与不安。
    而康平坊中,赵癞头的破落小院里,好似浑然不觉风雨欲来的陈庭,正端坐在桌前,凝神细思,后又奋笔疾书。
    高延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陈庭伏案疾书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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