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显轻轻地用手在后面拽了一下我的衣角,把我从恍恍惚惚的状态中拽了出来。
    “我乃黑苗圣女符澐曦,你今日来可是要害我族人?”
    “大胆妖女!这是当今圣上五皇子,你居然在这里你呀我呀的说话!你大不敬!”祖秉圭指着符澐曦骂道。
    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无妨,本贝子理解这里是生苗。”
    符澐曦冷笑了一声,身形一晃,忽然蹿到我后面——祖秉圭的面前去,快到不可思议。“这位大人,真是好,大,官,威。”伸出纤纤玉手朝祖秉圭的脖子轻轻拍了一下,又蹿了回去。
    整个过程身边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祖秉圭嚷嚷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作什么淫贱之事,居然摸我……”那个“摸”字才刚出口,周围人和祖秉圭都惊恐地叫了起来:“啊!!!”
    祖秉圭的脖子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白色的虫子,每一只半寸有余,细如蚕丝,数以万计,在祖秉圭的脖子上疯狂扭动。
    “快看!这些虫子在吸血!!”
    有一部分虫子由于吸了祖秉圭的血变成了赤红色,一部分赤红一部分白色,看上去诡异至极又惊悚万分。
    “啊啊啊!妖女!!妖女害我!!钦差大人救我啊!”
    我强自镇定,心下大骇,这符澐曦真是邪得很,我冲她拱了拱手:“劳姑娘大驾,把这神通收了吧,本贝子今天是来说和的,姑娘若伤了和气,有失事体。”
    符澐曦抬起那只挂了银索金铃的玉足,快速抖动,金玲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她的手指绵软灵动,打着类似莲花转一样的手印,像是一种舞蹈。她的发丝随风飘起,美得惊心动魄。
    说来也奇怪,那些虫子就像听到命令一样,不再吸血,迅速爬下了祖秉圭的身体,须臾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祖秉圭惊魂未定,想跳脚大骂却又不敢,憋得青筋暴起。
    符澐曦淡淡说道:“你瞪着我作什么?我好心帮你治病,你却不领情,还仇恨于我,你试试看你的脖颈,可不再疼痛了罢?”
    祖秉圭不可置信般动了动脖子——他原是有很严重的项痹症,俯首磕头都艰难万分,此刻他可以灵活转动了,原来符澐曦刚才的那招是在帮他治病,只是这治病的法子我可一辈子都不想尝试。
    “哼,谁要你假惺惺地施舍,妖女。”
    我真是厌恶这人,符澐曦都要比他强得多,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知道皇阿玛的每年进行的“四格六法”的考评是怎么让他过关的。
    但是面上我却不露声色,身为皇阿玛的儿子,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外人知是从小耳濡目染的东西。
    我咳了一声,对符澐曦说道:“你们只要接受招抚,就是朝廷的子民,当今圣上泽被天下,断断没有屠杀自己的子民的道理。你们以前的恶习,只要改过自新,朝廷既往不咎。”
    祖秉圭撇了撇嘴,他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肯定是支持方显一派的,梗着脖子站在那里像是斗输了的公鸡,方显倒是面色如常。
    符澐曦歪着头,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笑意,真诚而可爱:“你……你说话可算话?”
    我点点头:“当然,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而且本贝子是钦差,代表的是天子,天子岂会诓骗你一个小女子?”
    符澐曦拍了拍手道:“公若如此,实乃我族人之幸,我族愿接受招抚。”
    祖秉圭上前一拱手:“上差大人,臣以为……”
    “好了,连日奔波,现在本贝子乏了,要稍作休息,祖大人有什么话明日再奏报不迟。”
    “……臣遵命。”
    我不喜欢周围人的曲意逢迎,看着累得慌,他们从凌晨跪迎到现在,估计也都是人困马乏,我不休息,没人能安生下来。
    但是没想到,初来琵琶寨的第一晚,大抵是由于水土不服,我开始上吐下泻,皇阿玛从宫里给我拨备了一个御医,三个时辰之后御医脑门子上的汗都出来了,仍然没能止住我的颓势。
    知府什么的来了一大堆侍疾,浑身瘫掉脱水虚弱的我看着他们心烦得很,却连一句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小时候听小太监们说粗鄙之语:“好汉也架不住三泡稀屎。”话虽糙得很,道理却很真,到了后半夜,居然发起了高烧,我竟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病来如山倒,没想到我来苗疆,没什么丰功伟业,先把自己交代在这儿了。
    “各位臣僚,请让让,请让让。”是方显的声音。
    可是我虚弱地连眼睛都睁不开,他的声音像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过来,自带回音。
    “方显,钦差大人尚在病中,你带妖女过来做甚!”闭着眼睛也能勾勒出祖秉圭张牙舞爪的样子。
    “祖大人,难道现在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若是钦差大人真有个什么闪失,这个责任是您负还是我负?”
    “方大人,我看妖女若是真给钦差大人治病,出了什么闪失,这个责任是您负还是我负?”
    方显不再理他,凑近我的耳边道:“给钦差大人请安,臣知您现在无力,您若是同意符澐曦尝试治病,您就轻轻点一下头。”
    我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点了一下头。
    祖秉圭在旁边哇哇叫道:“上差您三思啊。妖女!你做什么轻薄上差大人!”
    忽然感觉手指被一团如玉般光滑,如丝般柔软的小手聚拢在一起,那种滑腻的感觉让我在炙烤般的病痛中体会到了一些清凉。
    随即感觉到尖锐的疼痛,她在拿什么东西刺我指甲附近的皮肉,原来她聚拢手指是为了更快地刺遍全手。
    符澐曦下手又快又狠,不出片刻功夫,我的手足十二井穴都让她刺了个遍,刺完之后又帮我挤了挤放了几滴血出来,那血是臭的,我能闻见。
    我登时就感觉头脑开始清醒,眼皮也不再那么沉重,睁开眼睛望向她,冲她感激地点了点头。
    她严肃地鼓着小嘴,看来治病中的符澐曦老成持重,不会分心。
    符澐曦从怀里探出一个小罐子,从罐子里捉出了一只虫,祖秉圭又开始哇哇大叫:“妖女!休得残害钦差大人!”
    我撑着力气吐了两个字:“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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