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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之大丧。
    举国同哀,唯得幸之人乃穆修齐。
    二皇子薨逝,废黜他的圣旨被皇帝压了下来。
    皇家体面不能失,二皇子遇虎袭民间本就议论纷纷,若此刻废黜穆修齐,必然引人议论怀疑这事儿是皇子间内斗生出的乱子。
    次日清晨,顾峥携穆弈秋入宫参加二皇子丧仪。
    和淑贵妃薨逝那时一样,穆弈秋虽着丧服,但却是合宫里唯一能见到笑颜之人。
    几日前,穆修齐相见皇帝时,他还是一副容光焕发模样。
    今日再见,两鬓斑白,苍纹遍布,身影也变得佝偻。
    面对这个自己从前日日相见的‘父亲’,穆弈秋不由生出几分心疼。
    可很快,这感觉就被他的理智压制下去。
    他动作麻木,随众人向二皇子的棺椁行礼。
    因二皇子死状太过惨烈,棺椁内,遗躯用黄布盖着,免瞻仰。
    丧仪进行一半,皇帝哀伤过度几次昏厥,被内监搀扶回了朝阳宫宣太医诊治。
    穆修齐则以太子身份继续主持余下的流程。
    他依照流程毫无感情的宣读完讣告,便命人散去。
    顾峥带着穆弈秋正要离去时,却又被他唤住。
    “五弟留步。”穆修齐悠哉上前,在穆弈秋的脸上抚摸一把,道:“许久不见,五弟仍是时常挂着一张笑脸,想来顾大人将你照顾的不错。”
    穆弈秋‘嘿嘿’笑着,用力点头,“顾伯伯对我很好,顾家的人都对我很好。就是很久没见三哥和长姐了,我很想念。”
    穆修齐像挑弄玩物一般捏了把穆弈秋的下巴,继而目光生厉扫向顾峥,“二哥丧仪,五弟不谙世事,顾大人也跟着糊涂了吗?他笑个不停,要满朝文武如何看?”
    顾峥不惧,以戾色回怼,“五皇子心思纯良,他明面上笑是因为他什么都不懂,总好过有人哭丧张脸,心里却乐开了花。”
    穆修齐色厉内荏,嘴皮子也比不上顾峥厉害。被顾峥瞪得心虚的他怂了,半晌放不出一个屁来。
    穆婉逸于此刻信步上前,露出体面的笑,语气悠然道:“闻听父皇将调查二弟死因的事交给了顾大人,劳烦顾大人费心。我与修齐同二弟虽不是一母同袍,但私交甚好。他今日落得凄惨结局我心难安。天灾倒罢了,若是人祸,还望顾大人能明察秋毫,寻出幕后之人,还二弟一个公道。”
    顾峥双眸眯成一条幽窄的缝,他盯着穆弈秋自信从容的神态,半晌才道:“微臣,定不负长公主所托!”
    二皇子的死若是人为,穆修齐和穆婉逸这一对姐弟怎能逃脱干系?
    她永远都是那么自信,仿佛她经手的事,皆能轻巧逃脱天网恢恢。
    彼此气场强压无声碰撞,虽穆弈秋的一声‘长姐’打破了困局。
    “许久不见,长姐又漂亮了呢。”
    穆婉逸眼眸垂下,含羞笑着,“弈秋这张嘴愈发甜了。”她抬手抚摸穆弈秋的额头,眼里的笑意变得戏谑嘲弄。
    “二哥也要出远门了吗?”穆弈秋指着二皇子的棺椁问道:“上次母妃躺在里面的时候,父皇与我说,她是要去一个极好的地方享福。”
    穆婉逸默声须臾,点头应下他的话。
    “真好~”穆弈秋拍手鼓掌,一脸童真对穆婉逸说道:“盼着长姐也能快快躺进去呢,这样长姐也就能去享福了。”
    语出冒犯,可他疯言疯语的谁能跟他计较?
    穆婉逸浑不在意,凑到穆弈秋耳畔呢喃了一句,“你为幼弟,长姐最疼你。自该你比长姐先去那极乐世界才对。”
    “那可不成。”穆弈秋连连摆手,咂嘴道:“我喜欢长姐,好东西自要让着长姐。必得长姐和三哥都去了,论资排辈,才轮着我呢。”
    穆婉逸变了脸色,顾峥唇角一撇笑得隐晦,牵起穆弈秋的手道时辰晚了,先行将他带回府邸。
    平安送穆弈秋回府后,顾峥一刻未曾停留,赶去了驯兽坊。
    那里关押着许多珍兽,马戏班子训好了烈性供给皇族杂耍表演取乐,今次袭击二皇子的虎也暂押其内。
    一番问询后,知晓了虎的来历。
    此虎为斑虎,为大昭境内最多的虎种。在距离果子岭八十里的沉山上多有出没。
    沉山入冬降雪频繁,山体石质松软多有塌方,顾峥的手下猜测,这只斑虎是一路从沉山逃出,误打误撞入了果子岭。
    而二皇子的死,纯属是斑虎烈性未驯所导致的悲剧。
    “你的意思是那畜生徒步八十里就为了咬死二皇子?”顾峥讥笑,很快平了面色,“斑虎即便未驯服也少有袭人之事,何况二皇子还带了侍从,人多兽自畏惧,怎会突然发狂?”
    属下回话,“驯兽师说,那斑虎皮包骨的,估摸有三四日未进食,才会......”
    “笑话!”顾峥怒而驳斥,“二皇子是去果子岭狩猎的,那地方多得是野牲,把你丢进去都饿不了三四日,何况是只虎?”
    顾峥可以寻出许多反驳众人揣测的话,但他寻不到证据,更寻不到指向太子府的证据。
    懊丧回府时,已近夜深。
    今日事闹得人心惶惶,顾府上下大多夜不能寐。
    贺氏惦记着顾峥劳碌一日,一早替他备下了滋补汤水在房里热着。
    他一进门,贺氏便将汤水盛出递给他,“疲累整天,知道你的性子顾不上用膳,先喝碗汤垫巴着,晚青在小厨房忙碌替你做宵食。”
    顾峥没有胃口,也不愿拂了贺氏的心意,抿了一小口后将汤碗放到一旁,不走心地夸赞了两句。
    贺氏问他,“皇上怀疑你了?”
    “有那么一瞬,不过到底是信重咱们顾家。可事闹出来,老夫反倒不自信了。”顾峥回眸看向贺氏,凝眉道:“二皇子死得蹊跷。按说这件事除了老夫与康公公外再无人知晓。康公公衷心皇上数十载,信得过。那么这消息......”
    顾峥稍顿须臾,试探地问,“那日我酒大与你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可有告诉旁人?”
    “老爷怀疑消息是从咱们府上传出去的?”贺氏神情登时紧张了起来,“事关易储,妾身明白有多紧要。便是老太君与青儿妹我也未曾泄露半句,且二皇子是次日一早便出了事,这消息要是当真从咱们府上散出去的,未免太快了些。”
    又议论了两句,听见门外传来响动。
    见是晚青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顾峥夫妻俩旋即停止碎语,没再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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