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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氏的高汤顾峥没喝两口,可女儿亲手包的馄饨他却吃了个干净,恨不得连汤也喝下去。
    “嗯?”顾峥喝了两口汤,觉得味道有些古怪,是馄饨汤不该有的鲜香,便问晚青,“里头搁了什么?”
    晚青依偎在顾峥身前,笑嘻嘻回话,“是熬了三个时辰的老鸭汤,都是我一直在盯着火候。本来是有鸭肉的,可是我转身回了趟房,再回来的时候鸭肉就被穆弈秋给挑着吃完了......”她说着,鼓起腮帮子满腔怒意,“爹累了一日,我便想着给爹补补,却补到了他嘴里去......”
    顾峥会心笑了。
    这是他今日回府第一次展露笑颜。他牵起贺氏和晚青的手,说道:“有你和你娘陪在爹身边,比什么滋补之物都更甚百倍。”
    贺氏笑着说他过誉,目光有些不自然地望了屏风一眼。
    那后头摆着两份吃食。
    一份是刘氏送来的花胶银耳羹,一份是小玉氏送来的党参炖乌鸡。
    她们将吃食送来,贺氏说她们有心,让她们将吃食留下各自回房歇息,等顾峥回来了她自会传达她们的心意。
    然,那两份吃食上头都浮起了腻子,顾峥却连见都没见到一眼。
    *
    回房后的晚青沉着面色,郁郁寡欢。
    今儿穆弈秋没守在她屋外缠她,她倒觉得有些奇怪,于是问荷洛,“那烦人精呢?”
    “小姐是说五皇子?”荷洛扬手指着穆弈秋已经熄灯的住房,“侯了小姐一个时辰,不见小姐回来生了困意,奴婢把他哄回去歇着了。”
    晚青不痛不痒的‘哦’了一声,揉捏着发酸的脖颈。
    荷洛点眼,立时跑到她身后替她按摩,“瞧着小姐不高兴?”
    “荷洛,你说若是有人一再寻死,给她再多的机会也不知悔改,反倒行径更甚。当如何?”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知错不改,为害亦可大焉。好端端的,小姐怎问奴婢这些?”
    “没什么。”晚青用她纤长的指甲,一下、一下刮擦着黄梨木桌面,她的目光空洞望向不知名的远方,喃喃道:“是怪我性子太好,往后不会了。”
    荷洛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伺候她洗漱后合门退下。
    *
    皇帝病了两日不见起色,停了两日早朝。
    这是自他登基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朝野议论纷纷,怕着皇帝这几月接二连三收到打击,若挨不过去,大昭怕就要变天了。
    皇帝一旦驾崩,天下就落在了穆修齐手中。
    他装着关怀,一日三次往朝阳宫跑。谁又知道他关怀的到底是皇帝病情,还是看他何时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天夜里,顾峥合了门,与贺氏秘谈。
    “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此番也不知能不能熬将过来。说句不讨吉利话,倘若皇上驾崩,皇位落在穆修齐手中,怕他第一个要拿来杀鸡儆猴的,就是咱们顾家。”
    贺氏慌乱道:“这可如何是好?晚青得罪过他,老爷得罪过长公主,太子登基,咱们......”
    “所以咱们要未雨绸缪,先做打算。”顾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贺氏,“你瞧瞧。”
    贺氏将信笺铺陈开来,默念之后惊悸摇头,“这......这怎可?”她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老爷要和四皇子连同合兵,反了太子?这......顾家世代尽忠大昭,老爷此举,岂非等同谋逆?”
    “老夫尽忠的是大昭,而非昭帝!”顾峥字句慷锵截断了贺氏的话,“明知穆修齐是庸才,且暴虐成性,让他当政,无异于毁了大昭的百年基业!四皇子虽资质平平,可胜在心术正。如今老夫是扶持皇上的四子登基,这天下还是穆家的天下,怎可算作谋逆?”
    贺氏明白顾峥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他是要保住大昭的江山,也是要保住顾家上下这么多条人命。
    她向来尊重夫君的每一个决定,也知道顾峥倔强如牛的脾性她劝不得。
    “老爷有您的筹谋,妾身不敢多言。”她拿起信笺便往烛火上燎,顾峥却陡然将她拦下。
    贺氏不解,问道:“这东西怎留得?留下了就是老爷您犯上作乱的证据,您......”
    “是犯上作乱的证据,也是来日制衡四皇子的把柄。烧了它,四皇子称帝倘若一日翻脸无情,咱们顾家只怕会落得更凄惨的下场。”
    贺氏思忖须臾,将信笺折叠好贴身收着,“那这信笺便交由妾身收着,以保万全。”
    她起身,走到珍宝箱前,转斗暗锁抽出了夹层将信笺放置其内,“且先于珍宝箱里收着,明日一早,我便将它送回母家,让父亲代位保管。”
    夜深时,贺氏与顾峥皆已熟睡。
    有一黑影闪入房中,动作行云流水地启开了贺氏珍宝箱的暗锁,由夹层内将信笺取出,贴身收着,又蹑手蹑脚合门离去。
    那人并未从正门而出,似很熟悉顾府的环境。
    庭院西南角有一高大的榕树,那人攀爬榕树,顺着宽一些的树枝爬到了墙头,从怀中取出一根黑色软绳,在夜色中瞧着不甚显眼。
    将软绳捆绑在树枝上后,顺着软绳而下爬出了顾府,一路风尘仆仆向远方赶去。
    一边跑,还一边借助昏暗的月光看着信笺上的内容。
    整张脸被宽阔的帽檐遮住,只露出渐渐扬起的唇角。
    可见,信里的内容正是那人想要的。
    一路狂奔,似黑夜中急于捕猎时迅捷的兽。
    拐过三个弯,于长公主府前停下。
    正要上前叩击府门的时候,忽而有人从背后用麻袋罩住了那人的头,将其击晕。
    那人被人一路拖回了顾家,入正殿放置在正中。
    此时,本该早早睡下的一家人齐聚正殿。
    佘太君居上首位,顾峥贺氏次之。
    左边坐着的是小玉氏母女俩,右边挨着顾峥落座的是晚青。
    刘氏同往常一样站在一旁,双手不自然地扯着自己的衣摆,神情焦灼紧张。
    按说是该所有人都到齐的,却唯独不见顾潇盼。
    佘太君一扬手,命人将麻袋从那人头上取下来,又翻开了那人的帽。
    现在众人面前的不是旁人,正是尚在昏厥中的顾潇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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