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习结束,参演部队要返回各自驻地。
    袁朗在帐篷里清点着自己的单兵配置,95微突,冲锋,匕首,红外热成像仪……,有些仪器要装箱,有的则需要佩戴在身上,随身携带,过一会所有的帐篷就要全部拆装完毕,连人带东西由武装直升机拉回老a驻地。
    又放错了箱子,夜视仪怎么放进热成像仪的箱子,袁朗停下来,闭上眼睛,摇摇了头,似乎想将脑海中昨晚留下的那场一直挥之不去缱绻春梦甩掉,那场梦实在太过于美好,也太过于真实,竟然让他这个一向有着极端克制力的人频频走神。
    “队长”齐桓的大嗓门将袁朗从回忆中惊醒。
    “喊什么喊啊,吵死人了”袁朗瞥了站在帐篷口的齐桓一眼,有条不紊的继续着手里的活。
    “队长,我想请二十分钟的假”齐桓并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将脑袋伸进了帐篷里,在非正式场合,他和袁朗随意惯了。
    “干什么”袁朗眯起了眼睛,将95微突挂在身上,顺便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我想去看个人”齐桓笑嘻嘻的说着。
    “安林?”袁朗的脑子飞快的转了一圈,反问道。
    “您怎么知道的?”齐桓惊讶的看着自家的队长,妈的,妖孽就是妖孽,什么都瞒不住他的眼睛。
    “还能有谁,满打满算十几天的演习就认识了这么一个人”顿了一下,袁朗喷出口烟接着说道,
    “再说你昨晚不是刚被人家给揍了嘛,也算是狗熊惜狗熊吧”
    帐篷外传来几声压抑着的笑声,看来不止一个人趴在帐篷外偷听,等着看齐桓的笑话。
    “队长,我那是大意……”齐桓似乎有些脸红了,不过因为背着阳光,藏在阴影里的脸上看不太清楚。
    “已经过去了两分钟”袁朗抬手看了看手表,有些严肃的说道。
    “靠,又a我”话音落地的时候,齐桓的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看着依然晃动帐篷门帘,袁朗垂下了头,一样接着一样的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对于齐桓会喜欢那个兵,他一点都不奇怪,那两个人之间固然有不打不相识这一说,但是究其根本还是因为那个兵太像齐桓放在心里一直默默怀念的那个人,他的室友许三多。
    有士兵来收帐篷了,袁朗拿着所有的东西走了出去,迎面正碰上陈亦。
    “我看齐桓窜得比兔子还快,去干什么啊”陈亦接过袁朗递过来的烟,叼在嘴里,然后揽着袁朗的头,靠近,烟对烟,接了个火。
    “看人”
    “这小子认识谁啊,他也不是那两个集团军出来的啊”陈亦摘下帽子,掖在肩章下面,有些好奇的问道。
    “安林”袁朗望着眼前来回走动的士兵们,慢悠悠的说了一句。
    “啊,那小子啊”陈亦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袁朗觉得陈亦的笑容有些鬼祟。
    “哎,老幺,你猜齐桓去见那小子会说什么”陈亦挑了挑眉毛,有些不怀好意。
    “说什么,挖人呗,来老a当兵王,最好能跟他住一个宿舍才好呢”袁朗苦笑了一下,颇有些无可奈何。
    “你别说,齐桓还真有你当年的风采哈”陈亦眨眨眼睛,意有所指。
    “滚”袁朗抬脚踹向陈亦的屁股。
    陈亦敏捷一蹦,躲过了袁朗的虚招,然后摆了摆手说道:
    “好,好,知道你不爱提当年的事,可你知道铁大昨晚回来跟我说了什么”
    “想说就赶紧说,要不你就尽管憋着”袁朗斜了陈亦一眼,他很了解老三,绝对是个藏不住话的人。
    “嗨,你说你这个暴脾气,我又没说不说”陈亦撇了撇嘴,心里暗自嘀咕,自从三多不在后,老幺有时候越发的有点更年期综合症的前兆了。
    “铁大昨晚也喝多了,回来跟我絮叨,说他跟他们连长,对了,就是702团的王庆瑞团长说,安林那小子放在野战部队有得可惜”
    “嗯”袁朗淡然的回应,他早就知道铁路的爱才之心又开始泛滥了。
    “结果你猜王团怎么说的”陈亦的脸上露着某种狡黠的笑容,让人看了就想痛扁他一顿。
    “怎么说的”这次袁朗倒是挺配合。
    “人家王团说了,当兵嘛,在哪不是奉献,让咱们铁大就别惦记了,演习回去他就调安林去喂猪去,人家还美名其曰,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陈亦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袁朗的表情。
    “喂,喂猪?”袁朗原本确实想表现出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黄河决于口而心不惊慌的气度来,奈何这个让安林去喂猪的消息实在是过于惊悚,一时没抗住,便露出了关切和惊讶的表情。
    “对,喂猪,饲养员,其实说白了,我觉得王团就是不想那个兵参加特种兵选拔赛”
    “那铁大呢”
    “哎,你是没看见,把铁大气得好悬一口气没上来,脸红脖子粗的,又不敢揍王团,毕竟是老连长嘛,我都好多年了都没见过铁大吃过这亏了”陈亦一脸的坏笑。
    袁朗沉默了,心里竟然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失落。
    其实他本来就没打算要安林,甚至还准备劝铁大放弃安林,理由嘛,随便想想就有很多,比如高干子弟不好管理,比如真要遇到危险怎么办,比如万一不适应再闹着要走会不会动摇军心……
    结果现在可好,人家摆明了不给你这个兵,不仅不给,还明目张胆的给弄去喂猪了,让这个兵连参加选拔的资格都没有,袁朗开始觉得有些闹心了,抓心挠肺的,那么牛逼的一个兵,你竟然让他去喂猪!!!
    可这个安排其实又是那么的随了自己的心,那自己为啥要闹心呢?
    “毛病”袁朗低声暗暗的骂了自己一句。
    咦,齐桓怎么臊眉耷眼的回来了,陈亦拍了拍正在发愣的袁朗,指了指晃悠回来的齐桓,
    “看人能看成这样,也是很罕见啊”
    袁朗瞪了陈亦一眼,转头问齐桓,
    “看完了”
    “嗯”
    “怎么样啊,兄弟俩没上演个十八里相送啊”袁朗不由自主的挖苦着。
    “草,不走运,让他们高营给看见了”齐桓有点闷闷不乐。
    “看见就看见了呗”陈亦不明白这有啥可沮丧的,和战友告别不要太正常了。
    “切,他去人那儿挖墙脚,高城能饶得了他”袁朗看见齐桓那副吃瘪的样子就想笑,其实最后也确实没忍住,和陈亦俩哈哈的大笑起来。
    齐桓哼了一声,颇有些自我安慰道:
    “没啥,反正小安子早晚是咱老a的人”
    说完了,也懒得理眼前这两个家伙,转身走向集合的方向,吴哲正在向他招手,武装直升机也已经等在那里了,准备随时出发。
    “嘿,才过了一晚上就小安子了,这感情杠杠的啊”陈亦调笑着,看着齐桓的背影脸上却有些困惑。
    “没什么,我猜他只是觉得安林很像三多”袁朗抽了最后一口烟,将烟屁股扔在脚下,狠狠的踩灭,然后用极淡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解释道。
    陈亦先是愕然,然后看了袁朗一眼,焕然大悟,可随后却又轻轻的叹了口气。
    没人知道一个饲养员要怎样才能去参加老a的选拔,这可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难题,当然这从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明,王庆瑞绝对是狠角色,估计铁路当年没少吃亏。
    老a最牛逼,被武直从天上运走了。而像红军这种野战部队则有序的将装甲车排成一个纵列,沿着草原天路缓慢的像火车站驶去。
    许三多坐在驾驶室里,看着眼前无尽无边的荒原景色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齐桓来跟他告别,他很激动。
    没见到袁朗的影子,心里又难免的有些失落。
    昨夜,酣醉中的袁朗,所展示出来的那些缱绻如水般的温柔,以及那种深入骨髓般的思念,无疑让许三多这个孤寂而不安灵魂得到了片刻的慰藉,可是这同时也让他意识到,再美好的思念都抵不过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他将昏昏沉沉的袁朗抱在怀里的时候,那些炙热的情话,滚烫的眼泪如子弹般瞬间击穿了他,险些让他濒临崩溃的边缘。他想要的更多,远不是黑夜中一个拥抱或一个吻所能满足的,他要的是情感上的归属,要的是阳光下的在一起,可是他们不能相认,也没法相认。
    他是许三多吗?不,许三多已经牺牲了,此刻从肉体归属的角度上来讲,他是安林。
    那他是安林吗?不,真正的安林已经不在,此刻他是拥有完整意识的许三多的灵魂。
    他该如何与袁朗相爱,又该如何才能让袁朗知道自己就是他的爱人?
    许三多有些茫然,但却没有丝毫犹疑和后退,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任务,他习惯性的用他比野兽更敏锐的直觉,开始寻找如何进攻的路径,冲锋,掩护,狙击,迂回包抄……哪个好使就用哪个,哪个能猎到猎物就用哪个......许三多握紧了拳头,紧紧的抿着嘴唇,坚定了自己的心意。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已经用了最纯粹最有效的方式击碎了一个几乎无解的难题,灵活多样的战略战术再加上许三多的决心,几乎没有什么是不能攻克的。
    三千英尺的高空上,袁朗连续的打了几个喷嚏,难道是昨天晚上被草原上的风吹得感冒了?为什么他总觉得脊背上直冒冷气。
    蓝军因为接下来还有演习,所以临时驻地离这里并不远,撤离的时候,俩只装甲部队沿着草原的土路反方向交错而过,偶尔会有士兵钻出坦克,彼此之间互相打着招呼,一场演习足以让这些热血军人之间成为朋友。
    一辆越野车从许三多的坦克前驶过,却又在几分钟后掉头挡住一辆坦克的去路。驾驶员不明白怎么回事,跳下车就看见了自己眼前站着一位两毛三,立刻举手敬了个礼。
    “报告,首长您有什么指示”
    两毛三的军官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缩在驾驶室里的许三多喊道:
    “那个兵,你给我下来”
    许三多其实早就看见陈森了,前一刻还想把脑袋缩在龟壳里,这时候却也只能又伸出来,然后乖乖的下了车,走到了自家老大的面前。
    陈森看了他一眼,极其严肃的说道,
    “注意你的军容,成什么样子”
    说完就亲自动手把许三多的帽子和领口整了个一溜够。
    其实许三多的军容军纪一向是侦察营里的标杆,但是现在首长说了不合格,那就是不合格。
    许三多看着在自己军装上忙来忙去的那双手,忽然咧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雪亮的小白牙,大概是那笑容过于灿烂,以至于糟了陈森的心,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把你那个嘴给我闭上!把牙给我揣起来!”
    许三多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嘴。
    陈森看着他,忽然又觉得脑袋要冒烟了,恨恨的训斥道:
    “你瞧你这个样子,哪像一个兵”
    “回去好好训练”
    ……
    “行了,我走了”陈森终于在不知所云中结束了对许三多的训话,显得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远去的越野车后留下一股白色的尾气,看着陈森远去的背影,刚才一直站在许三多旁边的驾驶员有些困惑的说道:
    “那个首长拦住咱们的车,就是为了这个”
    他用手做了个整理军容的手势,
    “昂,首长对手下的兵一向要求得很严格”许三多无比严肃的解释着。
    “可咱不是他的兵啊”驾驶员挠挠头,
    “就这么把你训了一顿,真够冤的”
    “是我没严格要求自己,首长说的没错”许三多一边回车上,一边继续着批评与自我批评。
    驾驶员紧跟在许三多身后,重新爬回了坦克,然后在心里默默的赞了一声,
    “难得一个城市兵,还是一个大学生,居然能有这样的觉悟”
    所以说许多美丽的误会就是这样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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