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阿飞没有再说话,回到了元帅府。
    下了车,杨广拉着他的手道:“你跟我来。”杨广把他拉到院子中,阿飞倒也没有反对,便随他来到院中。杨广吩咐道:“阿祇伐,你是我最得力的侍卫,便来给我舞一段剑吧。”
    “是。”阿祇伐抱拳道。
    “不不不,舞剑多没有意思,我要看他舞关刀,那才精彩。”阿飞提议道。
    杨广爽朗的笑了两声:“好,就听你的。阿祇伐,给他舞个关刀看看。”
    阿祇伐只是默默地从兵器架上提起了一柄关刀。呼呼地耍了起来。阿飞只觉得一阵阵风从自己的脸上刷过去,又一阵闷雷一般的响声从自己耳边响起来。就这样舞了一阵,阿飞拍手叫好。杨广有些得意地看着阿飞,道:“怎么样,我这个侍卫的功夫比你师傅的怕是要强上一截。”
    阿飞马上默然道:“岂止是强上了一截,简直就是强上了一大截。”
    这个孩子虽然崇拜着自己的师父,但还真是敢于承认,杨广很是高兴:“那么就算你跟你师父学上三年能不能杀得了我呢?”
    “这……”阿飞犹豫了一会,道:“当然不能,只怕是这回我要输了。”
    “那么,以后你留在我的身边,时常向我的侍卫学习,向他学完了以后,我来找更厉害的武将来教你,怎么样?”
    “你为什么要找人教我来杀了你?”
    杨广摸着他的头说:“现在我赌的不是你能不能杀了我,而是三年之后你还下不下的去手杀我。”
    “哼!别说是三年,就算是三十年我还是要下手杀了你。”阿飞说完,又擤了一把鼻子。
    “那好,我现在就要回长安去了,你要先去和你师父道个别。”
    阿飞惊疑道:“你说要我和你一起回长安去?”
    “当然,可是……可是你师父未必肯让你跟我走,所以我要去和他说清楚。”
    “哈!”阿飞跳开了一步,“原来你还是想套出我师父的住所去害我师父,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杨广道:“我怎么会去害你师父呢?我对你师父敬仰还来不及。你若是不放心,我只带你一个人去见你师父便是了。”
    阿飞指着舞完关刀、喘着粗气阿祇伐,道:“他也不去?”
    “他也不去。”
    阿飞颇不放心地把杨广带到了他师父的住所,来的时候反反复复检查身后有没有人跟随。杨广自然少不了人远远地跟着他,但他们都被杨广摆摆手赶回了元帅府里。阿飞还是带着他绕了好几个圈子才到了他师父的门口。
    杨广毕恭毕敬地整理了衣服,然后敲门,许久没有人应门,杨广试探着推开了门。门没有锁,便走了进去:“陆知命先生可是在这里?”说完,向左手边望去,正有一个人端坐在那里看书:“我说这小子怎么今天规矩了起来,原来是带了远客来了。”
    阿飞头一次见他如此严肃,也收起了调皮的语调,轻声道:“师父,他叫我带他来看看您。”陆知命看了一会,道:“你是杨广,绝对不会错的。”杨广上前打了个揖道:“正是在下。”
    陆知命摸了摸胡须,挥手示意阿飞先去外面等着他,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杨广坐下。
    陆知命是南方地区的名宿大儒,杨广自然是希望隋朝在南陈旧地的政权能得到这样名士的支持。陆知命自然也知道天下一统势必难再阻挡,若是再有反抗也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但自己仍是固执地要做个伯夷、叔齐,不肯为隋朝效力。
    二人在屋中详谈,说着一些“士族”、“仪同三司”等等阿飞听不懂的话。
    杨广和陆知命走出来时,阿飞还在外面四处打量着,生怕杨广带有侍卫跟来暗害他的师父。陆知命走到他身边,拍着阿飞的头说:“你以后便跟着这位皇子好好学习吧。将来还是要做些大事,才无愧于百姓。”阿飞没想到师父会如此容易就同意自己与杨广同行,便道:“师父,我一定会好好学艺,将来还是要杀了他,给咱们南陈百姓出一口气。”
    陆知命摆了摆手,向杨广笑笑说:“这孩子报复你的念头已经根深蒂固,我让他跟你走,至于他杀不杀你,便看你如何教导了。”杨广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是。”陆知命又转向阿飞说:“我虽然教你时候不长,但你却算是我得意的弟子,我原先总不愿告诉你我的姓名,现下告诉你,以后要是有人问你师从何方,你就说你师傅叫做陆知命,你可记住了。”
    “陆先生不愿委身于我大隋,有了您这位得意弟子,也足以说服南陈的士族了。是一举两得。”杨广感谢地拜了一拜。
    陆知命笑了笑,又无奈地甩了甩袖子,自行回到房里去了。
    杨广转头看着阿飞,心道:“我晋王府当然不会缺少文臣武将,但现在太平盛世,有才的人很多,敢死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裴矩是王府记事,是杨广晋王府中的亲信,也甚得杨广的重用。阿飞随了杨广回到元帅府,便被吩咐到了裴矩的麾下当差。
    裴矩接到杨广安排阿飞来给他当差役的旨意,心想到:这阿飞哪里是是个差役,简直是个麻烦。他并不看好这个凭着师父、或是凭着拿剑指着杨广的傲气才入仕晋王府的阿飞,平日里只是吩咐他做些杂事,偶尔有时间了也会指点他一些武艺,好来应付杨广的差使。
    而阿飞却浑不在乎裴矩没有重视自己,他正因为得到了一柄真正的剑而兴奋不已。
    受裴矩吩咐,阿飞一直在牢房当差,他负责看管的也自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那是一个老人,在隋军攻打金陵城时才被征召当兵,也就在这一役中被俘。阿飞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当值的时间,老人会给他讲述金陵城里各种有趣的故事。阿飞原先也曾经来到过金陵城里的集市几次,却不知道金陵城里有着日夜笙歌的歌馆,有才子佳人约会的楼台,还有一个昼夜光彩照人、奢华的皇宫,皇宫中有美貌的妃子们和能吟善对的昏庸皇帝。
    “我知道!”阿飞兴奋的叫道,“那美貌的妃子也关在这里,好像是叫什么张贵妃、孔贵妃,听说就是她们迷惑咱们陈国的皇帝,过两天他们就要被处死了,实在是罪有应得。”
    老人的眼睛却黯淡下来:“一个国家的兴衰,又怎么能把罪责简简单单地归结到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身上呢?一个深爱着自己丈夫的女人是没错的,难道一个深爱着国君的贵妃就有错了么?”
    阿飞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原来他一直恨的“魅惑”国君的贵妃们并没有错,错的而是那些没有及时劝谏的佞臣和昏庸荒淫的皇帝。阿飞又想到了原来的皇帝已经被封为了陈王,依旧是锦衣玉食。
    老人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那些奸臣当然死有余辜。我们很快就会被放出去,皇帝还要被封王封侯,还要继续治理这里,还会有新的贵妃。隋朝皇帝为了树立自己的廉洁形象,整个国家灭亡的罪责都要由这两个可怜的女人承担。”
    “为什么,她们竟落得和那些奸臣一样的下场。”
    老人叹了口气,没有说话。阿飞紧皱着眉头,看着老人,等着老人回答,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本来就是没有答案的。
    一老一少长久地对视着,阿飞希望从老人的眼睛中看到点什么,但是老人太老了,他连愤怒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只能是失望,或许他有力气的时候,会长长地叹两声气。然而阿飞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路有不平,他当然要申诉、要抗争,要为了那个他素未谋面的可怜女人抗争。
    阿飞一遍又一遍地拔出那个属于自己的剑在看。老人摇摇手告诉他:“这种事你还是不要生气的为好,这是年老的人给你的经验,有些事情是改变不了的。”
    或许只有当他失去抗争的勇气的时候才能说他不再是一个少年,但是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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