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说,但传言说他们收来做马料,据说用蝗虫做的马料都供应给边防的军队,马吃了这玩意不掉膘,很受欢迎。”
    张宝儿听了目瞪口呆,这都是谁传出来的,竟然还有鼻子有眼的。
    那汉子见张宝儿这副模样,左右看了看,又道:“还有人说,这些蝗虫收了是运进宫里去的,皇帝与妃子们都喜欢吃这蝗虫。”
    张宝儿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这流言真是越来越玄乎了。
    “你吃过这蝗虫吗?”张宝儿忍住笑问道。
    “俺也偷偷尝过两次,似乎并不好吃。”说到这里,那汉子道:“管它是用来做什么呢,只要他们收,咱就捉来给他们,能换银子这才是最实在的。”
    张宝儿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身离去了。
    分号的掌柜姓曾,是岺少白从长安总号临时抽调而来的,他见过张宝儿,因此对张宝儿异常恭敬。
    “曾掌柜,分号现在有多少人?”张宝儿问道。
    “现有二十六人!”
    “这么多?”张宝儿吃了一惊。
    “本来陈留分号只有三人,但出现蝗灾只后便陆续增加了人手,大多是从长安总号与别的分号抽调而来的,蝗灾之后,还要回去的!”
    “现在人手够用吗?”张宝儿又问道。
    “分号现在不做别的生意,专门收购蝗虫。为了收购方便,分号也从城中迁到这里来了。现在的人手全部是用来收购蝗虫的,够用了。”
    “收购多少了?”
    “已收购蝗虫四万一千担,蝗蝻三万两千担!耗银一万一千两!”曾掌柜回答的很利索。
    “蝗虫做马料是怎么传出来的?”张宝儿问道。
    曾掌柜小声道:“这是大掌柜让人放出的风声,他说天下哪有做生意愿意赔钱的?商号无缘无故收蝗虫,老百姓肯定不会相信。编出这么个瞎话来,就不由老百姓不信了。”
    张宝儿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岑大掌柜这个办法好!”
    曾掌柜也陪着张宝儿笑。
    “蝗虫是怎么处理的?”
    “都在深夜悄悄拉出去埋了!”
    “做的不错!”张宝儿满意地拍了拍曾掌柜的肩:“蝗灾结束前,收蝗虫这事一刻也不能停,不要怕花银子!”
    “我知道,来之前大掌柜专门交待过了!”曾掌柜点头道。
    离开陈留分号,在回城的路上,杨玄圭忍不住感慨道:“像定国公这样花钱救灾的法子,真是亘古未闻!这得要花多少钱?恐怕就连朝廷也难以负担的起。”
    张宝儿笑道:“与人命比起来,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
    就在张宝儿四处巡视之际,倪若水突然派人请张宝儿速速回到汴州城去,说汴州城内出大事了。张宝儿看了倪若水送来的急信,二话没说便匆匆赶回了汴州。
    张宝儿一回到汴州城便来到刺史府,见了倪若水,他皱眉问道:“倪刺史,究竟是怎么回事?”
    倪若水一脸惶恐地向张宝儿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随着汴州的蝗灾越来越严重了,为了救灾,倪若水急报朝廷,奏请先挪官库之银以做应急之用,待朝廷的赈灾款到后再冲账。姚崇接到倪若水奏折后,特事特办便准了他的请求。
    姚崇的牒书到达汴州的当天,倪若水便与捕头何止来到汴州钱库。钱库由库官赵成把守,有二十名护卫日夜巡视内外,是整个汴州府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赵成老成稳重,是汴州有名的孝子,倪若水向来比较敬重他。
    赵成向倪若水行过礼之后,领着二人来到正堂,伸手在墙壁上摁了个机关,就见地面自动裂开,露出一条幽深的地道来。
    赵成点起长明灯,领二人走下台阶。
    钱库深入地下十余丈,由巨石垒砌而成,除了几个直通地面碗口般粗细的通风孔,几乎与世隔绝。
    来到生铁铸就的大门边时,倪若水与赵成各自拿出一把钥匙,合二为一,插入锁芯,大门应声而开。
    随后,赵成将银库内的油灯点燃,一排排装着银钱的箱子呈现在二人面前。
    倪若水对何止道:“何捕头,你与赵库官清点官银,记录在案。”
    “是。”
    何止点头,上前将一只银箱打开,却突然发出一声怪叫。
    倪若水与赵成忙上前查看,也失声惊叫起来。箱子里半两银子没有,倒是有具尸体蜷缩在里面。三人回过神来,连连将其他银箱尽数打开,发现银库内的银子整整少了一半,总共有十万两银子不翼而飞。
    半晌,倪若水才定了定神,取来油灯察看尸体。
    死者五十岁左右,表情痛苦,因银库中堆放了大量的木炭和石灰等于燥剂,尸体未见有腐烂迹象,但也因此难以判断死了多久,又因为尸体蜷在箱子里已经僵硬,一时无法查看身上是否有伤口。
    倪若水令何止速去传仵作验尸,随后,他对赵成道:“赵库官,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赵成早已呆若木鸡,听到倪若水叫他,突然发出一声怪叫,跟着猛冲数步,一头撞在墙上,哼也没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倪若水与何止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躺在地上的赵成突然又摇摇晃晃地爬起来。
    何止冲上去一把将他扶住,喝道:“赵库官,你……”
    赵成却两眼直愣愣地看着他,嘿嘿笑道:“你干嘛抓着我?”
    说着,欲推开何止,但哪里推得开,赵成竟咧了咧嘴,大声哭了起来。
    倪若水上前查看,见赵成目光呆滞,脉象混乱,难道刚才那一撞令他脑子出了问题?
    倪若水令何止将他带上去,请郎中为其诊治。很快,郎中的诊治结果出来了,赵成确因颅骨重挫,精神失常。
    何止判断,库银被盗必是赵成监守自盗,至于他欲撞墙自尽,当然是想逃脱罪责。
    倪若水却觉得没这么简单,各县衙每月十五日将官银送到州衙,州衙又每三月将官银解送到长安,汴州最近一次送走官银是在二月,当月银库空虚,至三月才有各地官钱送来,也就是说,银库失窃应是在三、四两个月里发生的。汴州银库戒备森严,钥匙更是由他与赵成两人分别保管,只有等到十五日时才交给赵成,官银入库后,就会将钥匙收回来。赵成一介书生,怎么能瞒得了这么多人的眼睛,每月平均盗走五万银子?再则,既然要盗,为何还要留下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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