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股沛然莫能御之的真气,一经离体便生成刺骨的寒霜,席卷而过涌到了“蒋氏”的尸身上,“砰”的一声将其震飞了数步之外,静静的倒在地面之上,那原本就潮湿的襦裙也凝结了寒霜,丝丝寒气的萦绕挥散。
    “这秀才倒是有一把力气,姐姐是有福气了。”
    那尸身前乍起一股青烟,随着轻烟消散之后,千狐洞的如月和如霞出现在“蒋氏”的身前,如霞身穿粉色的鱼鳞百褶裙,一根翠烟色的束带将腰身盈盈一握,丰韵的身姿热火之极,面带娇羞之意,轻声笑道。
    如月一身白色留仙裙,虽是狐仙,但却性子较为清冷,如今还是元阴之身,又怎受得住如霞这般轻浮的调侃,眉宇间的不悦一闪即逝,而后轻声说道:“你这法子也不好施,这尸身的骨头已被震碎,如何是好?”
    如霞掩嘴一笑,说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且看妹妹的手段。”
    如霞柔荑当胸捏转法诀,樱唇轻启,一颗圆润的红色珠子便吐了出来,在那“蒋氏”的尸身上略一萦绕,便将那寒霜尽数驱散,而后便瞧见那尸身瞬息立起,白色的瞳孔中泛起了血红,两颗獠牙也从嘴中探了出来,惨白的身躯泛起青色,十指的指甲又长了几分,一股似有若无的低沉嘶鸣自嘴中传出。
    “你那里学来的御尸之术?”如月错愕的问道,只因这御尸之术乃是旁门左道的微末小计,不值当去修炼,但二妹如霞耗费十年的修为,催动内丹,强行将这尸身的骨头和血肉凝练如一,分明是修炼已久,如何不令如月为之诧异。
    如霞掩嘴一笑也不答话,随即掐动法诀运转如意,驱策这“行尸”再次朝秀才追去,如月也不过随口一问,对于未见答复也不在意,随即姐妹俩再次化为一股青烟消失不见。
    “蒋氏”的速度轻快了不少,看似如常人一般行走,却一步一丈之余,落足闷声作响,偏那额头上的黄纸仍是不曾甩掉,依旧在寒风中剧烈的摆动着,与这漆黑的夜色中更显诡异。
    “汪....汪汪!”
    “汪汪......汪”
    寒风之中杨家坳的犬吠声连成一片,焦躁,癫狂,攀爬着栅栏只欲挣脱束缚,冲出院落之外,百姓也勉强果腹,家犬哪有喂食一说,皆是自行去林间捕捉野物果腹,因此三五成群便敢与野狼撕咬,一旦见血便极为凶残,也是为了防止“尸变”伤人,因此几乎户户都有家犬。
    “嚎.......”
    “蒋氏”也同时发出一声沙哑而深沉的吼声,一股浓郁的尸臭味随风飘散,那嘶吼声比嗜血的野狼更为凄厉,也犹如巨蟒的嘶鸣却更为阴冷,那嘶吼声说不出狰狞和怨恨。
    “汪......呜......”
    随着“蒋氏”这一声悠长的嘶吼声,大多数的土狗皆是夹起了尾巴,但杨家坳的土狗之中也有被激出了野性的,竟是不顾那栅栏划破了皮肉,也是跳了出去,十余条土狗汇集在一起后,竟是缓缓朝这“蒋氏”迎了上去。
    包文正已然将堂兄和两个侄子送到了家中,却也不愿闭门祈求老天的庇佑,让堂兄将笨重之物阻挡门板,便施展轻功潜入了夜色之中,与那树冠之上藏匿了身形,窥探这“蒋氏”意欲何为。
    十余条土狗皆是俯下了身躯,蓄势待发,慢慢的将这“蒋氏”团团围住,而后不断的各自游走,锋利的狗牙也是滴下了垂涎,却未曾发出丝毫叫声。
    “汪!”
    一声犬吠乍起,顿时这十余条土狗蹿起了身躯,自四面八方朝这“蒋氏”撕咬上去,皆是一往无前,凶狠异常!
    “噗!”
    “噗!”
    “蒋氏”却是出乎意料的灵活,双手那一指多长的指甲锋利之极,更是力大无穷,瞬间便将一只土狗撕成了两半,那血液犹如瀑布一样溅射开来,也洒落在“蒋氏”的尸身之上,而身上正在撕咬的土狗也是凶狠,扯下来一块块肉来,立时便将这“蒋氏”的襦裙扯的七零八落,那恶臭也更为浓郁起来。
    “行尸”一见血,暴虐长三分!
    尸毒!
    撕咬下“蒋氏”肉块的土狗,突然身躯皆是开始颤抖起来,“汪....汪...汪..!”,发出更为癫狂的吠叫声,便再次朝“蒋氏”扑咬了上去,只是这一次却是失去了几分力气,似是已然撕扯不下肉块,但却是紧紧咬住不松口。
    不过盏茶的功夫,十余条土狗已经被“蒋氏”撕成两半,而这“蒋氏”也露出了森森白骨和模糊的血肉,却依旧是一跳一挑的往前,而且径直朝包文正藏匿的这颗树而来。
    瞬息!
    一跳数丈之高,那锋锐的细长的指甲摧毁了树杈,青面獠牙和腥红的双眼出现在了眼前,伴随着一股凌冽的阴冷气息,便朝包文正恶狠狠的扑来。
    “瑟瑟”的枝叶摩擦声刚刚响起,包文正便已经施展轻功高高的飘飞出去,心中却是惊骇之极,这“蒋氏”为何不去找别人,单单朝自己而来。
    《明玉功》乃是道家无上的内功心法,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曾仗之与百丈悬崖而来去自如,包文正虽然未曾学过轻功,但却也身法轻盈之极,瞬息便拉开了十余丈开外,一个翻身便飘落在树冠之上,而后回首一看心中的寒意满满的占据。
    “蒋氏”竟是如常人一般,一步一步的朝自家的庭院而去,而且还扭动了脖颈发出“嚓嚓”声响,往包文正这边似乎看了一眼,这才一把就将柴门打出了一个窟窿。
    这行尸竟是如同生人一般!
    包文正瞬间反应了过来,却是来不及细想到底是昨夜那“妖孽”前来报复,还是这几日以来所见都是安排好的戏码,只能一个纵身便朝那“蒋氏”而去,身躯犹如巧燕钻林,已然堵在了家门之外,《明玉功》与体内犹如江河翻腾,一股淡淡的寒霜自脚下浮现出来,虽是手无寸铁,但也要誓死一搏。
    “儿啊!快跑!”
    房门内,传出母亲那惶急的呼声,随即传有桌椅板凳的摩擦声,“哐啷”一声房门开启了。
    身形佝偻的母亲拿着一把菜刀,老泪纵横的奔了出来,当先将包文正挡在了身后,身躯颤颤发抖,年迈的父亲抱着一条板凳也犹如万夫不当之勇,喘出粗气恶狠狠的站在一旁,堂兄怀中抱着侄子绝望的走了出来,看着这举案齐眉的“结发妻子”。
    “儿啊,快跑,爹拦着这东西!”
    那遍布着裂痕和老茧的粗手,推了一把包文正,露出焦躁不安的神采,只欲破口大骂。
    包文正如何能走,十三年的养育之恩,若是一走了之与禽兽何异,任由年迈的父亲和佝偻的母亲以性命阻拦这“蒋氏”,即便是侥幸保得性命,又有何面目活在这天地之间。
    “哈哈!”
    “我就不信,移花宫横行江湖的武功,会输给你一具尸体!”
    包文正朗声大笑,却是说不出的愤慨,身侧的父母已然拿起了菜刀和板凳,既然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便是一家人横尸当场,又有何惧。
    劈手将母亲手中的菜刀夺了过来,而后身形一晃便朝这“蒋氏”的脖颈劈落下去,却也无需使用什么招式了,倒不如这一招“力劈华山”更来得刚烈!
    快,准,狠!
    一股浓郁黑气夹杂着恶臭自“蒋氏”的口中喷出,包文正虽心知这黑气中含有尸毒,但却只能屏住了呼吸,去势不改冲出这团黑气,一刀便斩落在“蒋氏”的脖颈之上,那披散着长发的头颅犹如石块一般在地面上滚落着。
    一阵头晕目眩,体内的《明玉功》真气也随即呆滞起来,包文正转身回头,本是认为斩落了这“行尸”的头颅之后,这“蒋氏”便应该直挺挺的倒落下去,却瞧见这与肩膀齐平的尸身,却仍旧是慢慢的转过了身躯。
    残月如钩,秋风萧瑟,地面的尘土和落叶打着旋儿飞向了远处,那缓缓近前来的“平肩尸身”,着实令人心惊肉跳,包文正强提着一口真气便要将这“蒋氏”大卸八块,却只觉得浑身竟是不听使唤,那尸毒已然侵入了五脏六腑。
    “嗖嗖嗖!”
    一道白色的荧光瞬息出现在远方的天际,眨眼间便托曳着光晕来到了庭院之上,随着轻盈的剑吟之声,犹如凤鸣一般清澈而嘹亮,一声娇叱回荡开来:“攒簇五行,以法为凭,微匿大道,御剑斩灵!”
    那古朴的长剑萦绕着光晕瞬息轻颤,幻化成了数柄,而后势若流星一般朝那尸身斩落下去。
    包文正眼瞧着那“蒋氏”被这长剑斩成了一块块血肉,顿时明白了这又是一场戏码,一场犹如猫儿戏弄老鼠的戏码,心中虽是升起难以遏制的怒意,但却生恐此刻怒形于色被这“吕三娘”识破,唯有故作毒气攻心的模样,一头栽倒下去。
    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臂却是揽住了自家的身躯,一股淡淡的莲花香味萦绕在鼻间,包文正故作错愕的瞧了瞧这眼前的“吕三娘”,而后挤出笑意,眼眸中泛出劫后余生的庆幸,颤声说道:“女侠,你又救了我一次......”
    而后,便是当真的昏迷了过去。
    “吕三娘”柔荑在包文正后背一拂,将一道精纯的灵气打入体内,护住了五脏六腑后,淡声朝那近前来家人说道:“他此刻毒气攻心,我需带他寻一僻静处疗伤,待好转之后自会回来!”
    言罢,“吕三娘”掐动法诀令长剑迎风而涨,莲足轻点已然揽着包文正踏了上去,而后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与青冥之中。
    青丘山上终年云雾缭绕,与那竹林之中却是驻足着絳雪娘娘,身穿云锦宫装更显出尘脱俗,此刻伸出柔荑泛出一道道氤氲之气,那氤氲之气笼罩之处却是飞来了木桩,而后分成了大小不一的形状,片刻之间便深嵌与石面之下,而后那山峰不知从何处飘来,与空中铺天盖地的分成了光滑的砖石,便纷纷扬扬的落在了地面,形成了一堵堵围墙。
    地面上奇花异草肉眼可见的生长出来,而后各自吐露着芬芳,亭台楼宇,雕梁画柱,随着氤氲之气而生,皆如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美轮美奂之极。
    絳雪娘娘无奈的叹息道:“大丫头,我折损百年的修为,就为了你建一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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