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开工
    “你!”
    领航员先生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只是在白虹面前好脾气。
    白虹如今就在他身后,沃特虽然已经吹胡子瞪眼,但还是先回头:“船长大人,这老头儿肯定废了,咱们干脆……”
    白虹伸出手,制止沃特继续说下去,这家伙只好咬牙切齿地退后几步,干脆不去看约巴尼那老酒鬼。
    而就在这时,先前坐着冷眼旁观地几个男人,也纷纷起身,来到约巴尼身后。
    “赶快滚,听不到吗?”
    “滚滚滚!要修船找那个北方佬儿去!”
    白虹瞄了一眼几个男人和约巴尼的体型,这些人明显都是船工出身,上肢肌肉结实但脂肪不足,手指骨节大而粗糙,手掌磨出的茧子也是锤、凿之类留下的。
    这样的人说话虽然难听,但在白虹面前属实没什么威胁。
    白虹微微一笑,根本不与这些人说话,自顾自走向那些废弃的船坑和干船坞。
    从规模大小可以分辨出来,这些都是用来制造那些长度四十到六十米的木制风帆海船的。
    最小的一个船坑,约有五十米长,二十三四米宽,低于地面约五米。
    而最大的那个干船坞,长度应当已经接近八十米了。
    约巴尼和他的几名船工被白虹的举动弄得一愣,但随即就有一个身材瘦高,下巴上一条蜿蜒疤痕,原本还算端正的相貌硬生生多出了凶相的船工,大步冲到白虹身前,挡住他。
    “你干什么!你们别想再羞辱我们,我们的船厂就算砸了、烧了,也不会卖,也不会给你们修船!”
    白虹轻轻摇着头,就好似没看到这个人一样,直着向前走去。
    那船工顿时脸色酡红,但还是在最后一刻自己让开,眼睁睁看着白虹来到船坞旁,但白虹却没有多看船坞,而是踩着一截铺在地上的铁轨,饶有兴趣地向着那高大开敞的厂房张望。
    “谁要买你们的破船厂,有病吧你们!”
    领航员先生又忍不住了,出声嘲讽。
    但这个时候,约巴尼显然已经酒醒大半,他也看出来了,这一行人中做主的就是白虹,他再次忌惮地瞄了港务官一眼,而后便微有摇晃地朝着白虹走去。
    约巴尼才刚在白虹身边站稳,不等他开口,白虹先开口了:“轨道龙门吊,这东西很普遍了吗?”
    在那厂房里,分明停放着一座桁架门式起重机,也就是蓝星俗称的龙门吊。
    白虹来之前万万没想到,森塔提风帆时代的造船厂,竟然就已经开始使用这样的先进机械了。
    按照道理说,要制造一座钢铁的门式起重机,焊接技术必须已经出现才可以。
    但如果焊接技术已经出现,并且达到了可以制造门式起重机的地步,那么铁甲船也早就不是问题了。
    这不能不让白虹感兴趣。
    约巴尼大约也没想到白虹会问这些,而且“轨道龙门吊”这个名词,白虹也不知道该怎么用沙伦语去说,干脆用的就是蓝星汉语。
    也不知道《无限灾变》是怎样翻译的。
    约巴尼愣了好一会儿,居然理解了。
    “哼,有眼光。你们这是终于发现我这里的宝贝了,不怕告诉你们,那是格洛玛大巫师留下的,除了我这里,你们再也别想找到!”
    约巴尼说着,便露出冷笑,做出了准备发表宣言一般的姿态。
    但白虹的好奇心已经得到满足了。
    原来是巫术。
    那这龙门吊就一点不奇怪了。
    因为白虹自己要改造的金属巫术战舰,也准备沿用原设计者给出的,连接金属的方案——巫术。
    当然,假如约巴尼或者森塔提世界当前已经有了相当成熟的金属焊接工艺,并且不难获得的话,白虹完全不介意把这一工作让出去,多出来的时间,他抽空多学几个巫术不好吗?
    早就得到的“疾速之风”卷轴,他到现在都还没顾得上研究呢!
    但看起来,白虹还是只能自己多辛苦一些了。
    白虹根本没有兴趣理会约巴尼的宣言是什么,右手不着痕迹地在他的灾变勋章上一过,一卷羊皮便已出现在手中。
    唰!
    羊皮卷顷刻间展开。
    “我要造这样一艘巫术战舰。”
    白虹的话钻进约巴尼的耳朵里,明明没有任何巫力,但却使约巴尼就像中了巫术一样,彻底酒醒的同时,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也完全被震惊所取代!
    因为,在他面前的羊皮卷上所描绘的,分明是一艘钢铁舰船!
    虽然目前所展现在他面前的,只是外观图。
    但那修长的船体,整洁的甲板建筑布局,一眼认不出却明显使人感到威力巨大的武器设施……
    “我知道剑辉城的阿巴恰之辉号是你们参与建造的,而不是老奥德的铁砧船厂,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随着白虹的话音落下,那张展现了舰船外观后,正自开始无声变化为舰船总装分解图的羊皮卷,便已然合了起来。
    约巴尼脸上顿时露出懊悔与渴望交织的复杂神情,而后,他的视线便随着那正被收起来的羊皮卷,转移到了收起羊皮卷的人的身上。
    眼巴巴的目光。
    白虹心中一笑,脸上却是平静地很:“刚刚我的领航员问,你们还行不行了?现在,回答我吧。”
    约巴尼呼吸急促起来。
    也在这不远处,刚刚同样看到了图纸的船工,见约巴尼这样,顿时焦急起来。
    “约巴尼老爹!不能上他们的当,上次那个声称要造船的家伙来,骗我们买了那么多材料,最后还不是被这些港务官拉去了老奥德那边,他们害我们把最后的银币都花掉了,还反过来嘲笑、羞辱我们!”
    其他船工也围了过来。
    “对啊!约巴尼老爹,不能上当呀!”
    “什么巫术战舰,这肯定是个骗子,他才多大?恐怕最多就是个巫术学徒!”
    “就是!更何况他们还是和港务官一起的,他们肯定是骗子!”
    七嘴八舌中。
    约巴尼脸色数变,忽然大吼一声:“够了!你们都住嘴!小穆勒你是活够了吗?是不是巫师大人,你也敢乱猜,都给我滚蛋!”
    约巴尼虽然年纪挺大,但中气十足,船工们没有敢和他顶嘴的。
    领航员先生这回乐了,嘴角翘得都要挨着眼角了。
    看这群家伙还傲气不傲气!
    船长大人一出手,谁敢不服?
    心中正想着。
    却听约巴尼转身咬牙对白虹道:“对不起,大人。我们约巴尼的修长剑鱼造不了巫术战舰了,您刚才也听到了,我们最后的一点钱都拿去买了制造普通商船的材料,而且我这里也只剩下这么几个人。我当初配合格洛玛大巫师阁下制造阿巴恰之辉号的工人,现在一大半都在老奥德的铁砧船厂,或许那里能帮助到您。”
    领航员的得意瞬间消散。
    这老家伙!
    居然拒绝了!
    白虹的心理活动就没有这么丰富了,他只是对约巴尼的修长剑鱼越来越满意,这里没有其它客人,整个船厂都可以围绕自己的亡魂号运转,而且船厂主很得船工的拥护,只要把船厂主搞定,底下的船工极大概率不会故意透露秘密。
    至于约巴尼所担心的资金、人员,对于白虹来说,这些是问题吗?
    答案是肯定、一定、必定的——不是问题。
    “约巴尼先生,我知道你真正的顾虑是什么。”白虹笑着,一指不远处的港务官,今天带着他来,目的正在此刻!
    “港务官先生,过来向约巴尼先生为之前的事情赔礼道歉。”
    随着白虹的话音响起。
    自从进入船厂以来,始终一言不发的港务官,果真毫无抗拒地走到约巴尼跟前,将自己的帽子拿下来,低头以诚挚的声音,对约巴尼不断道歉着,说着自己曾经做过的,针对约巴尼的修长剑鱼的事情,保证加以补偿。
    刚刚被约巴尼驱赶去一边的船工们,一个个嘴巴张得能塞下拳头,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来。
    往日里的港务官,哪次出现在约巴尼的修长剑鱼时,不是一副找茬的嘴脸?
    只有约巴尼,不但没有喜色,腿还开始发抖了。
    他是真正有见识的。
    当初跟着大巫师建造巫术战舰,普通的船工大多负责一些外围的工作,搬搬抗抗之类的。
    唯有约巴尼,才真正目睹过许多巫术的神奇。
    当今这个时代,巫术在普通人中已经不是秘密,但要让普通人说明白巫师到底都能做什么,巫术都有哪些种类,分别有什么样的效果,那依旧是不可能的。
    约巴尼心中确定,港务官是中了一种归类为控惑学派的巫术,否则绝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而能够随随便便施展巫术,并且完全不担心剑辉城的报复的巫师,假如惹了这位不高兴……
    约巴尼冷汗都下来了:“大、大、大人……”
    白虹笑了:“不用担心,做好了我的事,我是会支付报酬的,无论你想要的是金币,是知识,还是……”
    说到这儿,白虹一指远处与额我略之牙相对不远的贵族议会广场。
    “还是解决那些不公正的遭遇,都不是问题。”
    约巴尼脖子僵硬地点着头:“是、是,我明白。只是,我担心,以我的船厂现在的情况,造一艘巫术战舰,可能、可能……”
    “哈哈哈!没关系,我并不是要从头新建一艘船,你要做的,只是改造而已。”
    白虹看着没有太明白的约巴尼,直接示意他跟上来。
    “走吧,带你去看看我的船,顺便把它开过来。”
    很快,众人便回到了亡魂号上。
    约巴尼一进船舱,便彻底断绝了任何“不合作”的念头。
    能够拥有一艘巫术战舰的巫师,别说他惹不起,就算整个剑辉城,也惹不起!
    先前所说的,解决他遭受的不公待遇不是问题,果然不是一句大话!
    约巴尼下定了决心后,立刻便进入了工作状态。
    白虹驾驶亡魂号驶向约巴尼的修长剑鱼的时间里,他就已经耐不住开始要查看亡魂号的现状了。
    没办法,白虹让斯坦·法拉赫现身,带着约巴尼在船舱中到处转转。
    大名鼎鼎的不死船长,“尸鬼”斯坦·法拉赫,更是让约巴尼死心塌地了。
    他知道白虹为什么要改造亡魂号了!
    这是把亡魂号给抢了啊!
    几百年了,自从亡魂号与不死船长以幽灵船的形象现世,就从来只有他们抢别人的份儿!
    结果现在幽灵船反过来被人抢了!
    这是什么样的狠人才能做到的事?
    反正约巴尼也不知道巫师、巫术战舰之间的实力该怎么比较,他现在知道自己的雇主强得不像话就够了。
    这次有港务官在船上,亡魂号从泊位到约巴尼的修长剑鱼没有再遇到“拥堵”。
    上层甲板上,学着控帆的领航员先生,看着有几艘之前曾经插队到亡魂号前面进港,还得意洋洋的商船,如今想要出港却被亡魂号堵在泊位动弹不得,那叫一个扬眉吐气。
    同样在和战斗队长埃斯尔学习控帆的小缇香很是不解:“埃斯尔大哥,这种事情真的值得高兴吗?”
    “什么?”埃斯尔专注于调整艏桅帆,没有注意身边的状况。
    小缇香解释:“那些船之前插我们的队,现在港务官在我们船上,我们又挡住他们的路,这种事情,我们也不过是借着别人的力量获得了规则之外的好处,这难道就比那些人更厉害吗?”
    埃斯尔耸耸肩:“那你要问船长大人了,我可不懂这些。”
    亡魂号顺利抵达约巴尼的修长剑鱼。
    当它停靠在长长的石质栈桥一侧时,留在船厂里的船工们彻底轰动了。
    约巴尼的修长剑鱼,开工!
    “阁下,亡魂号的布置我大概看了一下,属于很老式的底舱叠层中枢排布。”
    约巴尼陪着白虹从踏板走上栈桥,他已经有了一些所得。
    “当然,我不是说这种排布方式不好,这是最成熟也最稳妥的一种方案,已经被采用了数百年,当初格洛玛阁下也差一点就决定,在阿巴恰之辉号上沿用这种排布。”
    白虹微微点着下巴,示意约巴尼继续说下去。
    实话实说,白虹对约巴尼的修长剑鱼最看重的,就是约巴尼这个人。
    他能协助一位大巫师,建造一艘巫术战舰,在这个过程中,他收获的实际经验,有很多都是书本上所难以记载的东西。
    白虹就算再自负,也不觉得自己就是全能的。
    现在约巴尼所说的“底舱叠层中枢排布”,就是以整艘战舰的视角,将所有巫术中枢视为一个整体去做分析的方法,白虹此前就未曾从斯坦·法拉赫收集的书籍中了解到。
    两人边走边聊,白虹以多听少说,遇到有把握的地方便提点一句,没把握的地方就不做发言的方式,使得约巴尼完全没有意识到,在他身边的家伙其实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哐当。
    “很好,约巴尼先生,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人,接下来我们可以聊聊细节了,比如我们的第一步工作。”
    白虹适时掌握着节奏。
    约巴尼立刻道:“铁甲战舰如果造的和木帆船一样大,重量会比木帆船重得多,船型、风帆肯定都要重新设计,不过阁下如果已经有了方案,这些就不是问题了。”
    约巴尼不愧是行家。
    一语便说中了钢铁舰船与木制风帆海船之间的最大不同点。
    森塔提鲸海沿岸,造船常用的木料,与钢铁相比,同等体积,大约木料重量只有钢铁的六分之一。
    如此一来,建造相同体积、外形的战舰,钢铁船会比木船重六倍。
    而要使这么沉重的钢铁船漂浮起来,它的排水量也就至少要是同外形木船的六倍。
    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白虹也不会选用森塔提普通的钢铁作为自己巫术战舰的材料。
    所以,舰船设计就是具体工作的第一个难点。
    “不错,这部分工作,我已经有了方案,新的星光号,船体长度不会是常见木帆船的规模,它会是一百二十米。”
    白虹这句话一说。
    约巴尼立刻就脱口而出:“那么我的第一件事就是重修船坞!呃,购买材料的事情其实也可以同步做起来,就是……”
    就是约巴尼没有钱。
    白虹笑道:“不用担心,我这里金币多得是,我只担心我们可以买到的‘恶钢’数量不够。”
    白虹在亲自改造了四臂刑天之后,对森塔提的“恶钢”就情有独钟。
    但森塔提的社会生产能力,别说恶钢这种巫术材料范畴的金属,就算是最普通的生铁,他们一个城邦一年的产量,恐怕也不够白虹计划中的新星光号所需的十分之一!
    没错,白虹已经决定了,改造之后的亡魂号,会再次更名为星光号。
    而且,他也懒得把蓝星的米,精确换算成沙伦族常用单位,干脆说蓝星汉语,把问题交给翻译去解决,反正《无限灾变》在这方面从没让人失望过。
    约巴尼就准确领会到白虹要造一百二十米长的战舰,他这里所有的船坞,就没有一个不改造可以直接用的。
    购买材料,约巴尼表示会发动起他所有的人脉,但粗略估算之后,恐怕能够买到的量还是远远不足。
    这方面,港务官正好可以出点力。
    以剑辉城的名义,向往来的商船发布收购意向,一定会有商人愿意赚这些钱。
    此外,约巴尼还建议白虹,可以考虑采用多种巫术材料结合的办法,全船都用恶钢,确实很难买齐,但用多种材料,用在不同的位置,采购就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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