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
    咕噜~
    洗漱间内的海水,顺由光环逆流而去,重新汇入海底深处。
    周围的水位逐渐降低,聂远的上半身露出水面,南希也垫着脚尖,伸长脖子,将脑袋探入空气之中, 重新呼吸起了新鲜空气。
    由于光环是悬在空中的,所以依旧有一部分海水不能倒流。
    当水位完全与光环底部平切的时候,可以看到那头的海燕号,也缓缓向更深处行进而去。
    骷髅怪人已经站了起来,身前的桌子也被船员们撤走。
    他手中拿着一份已经签订的承诺契约,向聂远这头挥了挥,并笑咧咧道:“那么很期待你下海的那一天, 希望你多带点棉袄聂远, 因为……海底很冷, 哈哈哈哈哈~”
    “哇咔咔咔~”
    “嘎嘎嘎!”
    在船员们的集体大笑当中,海燕号重新远航。
    啪~
    有老船员一皮鞭抽在了好像还对内陆恋恋不舍的新船员身上,并呵斥道:
    “还在留恋吗?那里已经与你们绝缘了,快去洗船舱!”
    其他老船员纷纷效仿并附和道:
    “那家伙没有选择你们,所以,海燕号,将是你们永远的归宿,就和我们一样!”
    “别看了,你们没那种好运!哈哈哈~”
    “动起来,动起来!懒鬼们,不要让我把鞋子塞在你们**里才知道痛!”
    海底的能见度很低。
    即便有光源的存在,可海燕号却依旧很快的消失在了聂远的视野之内,只能看到远处那一团翕动的微弱光芒了。
    与此同时,属于海底的画面骤然消失,通过悬浮在空中的光环,也只能看到洗漱间那头的场景了。
    漱漱漱~
    聂远原本用来洗脸的木盆, 也在此刻骤然崩毁, 化为密密麻麻的木屑, 雪花般洒落而下,悬浮在洗漱间的残余海水之中。
    聂远背后的狂想之翼微微扇动,便将实体般的光环,给隔空溃散掉,化为缕缕光晕,被召引了回来。
    召引回光晕的双翼,也在聂远的念头操纵之下,快速收缩,回到了肩胛骨的皮肤之上。
    做完这一切,聂远向旁侧问道,道:“你需要海水才能活吗?”
    他的旁边,正伫立着一个身穿破旧官方长袍,没有穿鞋子,脚掌巨大,并且呈现蹼状,皮肤为暗蓝色,脖子处还有鱼鳃构造的怪人。
    怪人的面容也十分奇葩, 深海鮟鱇鱼般暴露在外侧的锋利牙齿, 加上一双瞪的滚圆的死鱼眼,鼻子很塌,有些快退化的趋势,脸上还有一层稀疏而不明显的鳞片,和海燕号老船员们如出一辙的丑陋。
    但能够看的出来,他比起那些老船员们,还有更多的人类特质保留。
    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在,都还没有完全被海燕号侵蚀,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从他那基本没有什么大变化,甚至还保留有人类皮肤光滑质感的躯干,还有之前善意提醒聂远,不要签署契约的善良人性,就能够看得出来。
    没错。
    聂远签署承诺契约,索要来的附加条件,正是那个给自己提供暗示的新船员。
    “不,不用的。”
    怪人有些结巴,道:“只要有水就行了,而,而且,不用一直呆在水里。”
    聂远联想到了当时的瓦尔特、法兰克两人,也是没有呆在水里,而像人类一样在陆地上生活,便点点头,撤去了狂想之翼遗留在外的部分力量。
    汩、汩、汩~
    残余在洗漱间内的海水,便快速顺由下水道内席卷而去,看这样子,很快就能清空了。
    聂远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扎克西多!是勇气号商船的水手长!”
    说到自己名字时,扎克西多便一点也不结巴了,反而有些激动,看向洗漱间外的场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之前聂远选择他作为交换筹码的时候,扎克西多还非常惶恐。
    因为他害怕船长和那些老船员,会在戏弄了聂远之后,对自己施加严酷的惩罚。
    可没想到,总是满口谎言,欺骗别人的船长,这次竟然如此信守承诺。
    不仅没有在契约上动手脚,还真的放了自己……
    这让扎克西多,直到刚才都处于愣神状态,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当然不知道,聂远和骷髅怪人,在契约上面,到底有过多少不为人知的博弈了。
    而聂远看起来也没有给他解答的意思,而是继续问道:“好的扎克西多,你能变成人类吗?”
    “人类?我……”
    扎克西多突然顿住了,他反应过来,是啊,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完全算不上一个人了啊。
    他有些黯然,摇摇头,道:“我做不到,那些老船员说,一旦上了船,就只会和他们越来越像,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而且,在我的观察中,船员的这种变化,不仅发生在外表上,还有……灵魂也是如此。”
    “你的意思是?”
    “我认识一个新船员,他比我早上船半个月,也是经常受到老船员欺负,但是有了勇气号的新鲜血液上船后,那些怪物的欺负人选,就变成了我们。
    起初那个新船员,并没有加入欺负我们的行列,还反而暗中给我们送吃的,并讲述在船上的生存规则。
    虽然时间很短,但我和他成为了朋友,我能看得出来,他很善良,当初也只是为了活命,才被迫签署了新船员契约。
    可是后来……
    大概过了不到两周,我发现他的脾气越来越古怪,表现也越来越偏激。
    从某一天开始,他不再给我们送食物,也很少再和我说话,甚至和那些老船员们一起辱骂新人……
    再后来,他也加入了监工的行列,开始用鞭子抽打动作缓慢,或做错事了的新人。
    虽然他没有打我,但那个眼神,我能认得出来,他不再是我认识的朋友了……
    老船员们看出了我的悲怆,有一天戏弄我们的时候,哈哈大笑的告诉我,这是新船员的必经之路,我们终将和他们一样。
    他们甚至知道我的那个朋友,给我们送食物的事情,但就是想看看,我朋友到底能坚持几天,他们甚至为此还开设了赌局,赌他不再给我们送食物,和第一次动手殴打新人的日期……
    我感到不可思议,抬头看向我的朋友。
    他好像因为老船员们的话而感到羞耻,但并没有将怒火宣泄到嘲笑他的人身上……
    看到我脸上的鞭痕了吗?
    还没有消退。
    那是我挨过最狠的一次打,来自于我曾经无比善良的朋友。”
    “你的意思是……海燕号会污染船员们的灵魂?”
    “是的,它会让圣徒也变成恶魔。”
    “圣徒?哦~~真是个不好的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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