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不知道林黛玉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神仙,是有的,仙草,也有。
    但他却不知道怎么跟林黛玉解释,最后含糊混了过去。
    然后林黛玉就说,在她破身那一刻,脑海中现出一幅清晰的画面。
    她说她变成了一株仙草,长在三生石畔,被甘露灌溉长大。
    她问贾芸:“那甘露是你灌溉的么?”
    “不是。”贾芸肯定道。
    林黛玉听后,沉默不语。
    贾芸知道,在这红楼世界之中,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而林黛玉被他吸引,大部分原因估计是那枚灵宝在作怪。
    但无论如何,林黛玉终究是自己的了,比起她既定的命运,肯定要好,这就足够了。
    早上起来后,林黛玉像个妻子一样,伺候贾芸更衣。
    “我只当你就是那浇灌仙草的人,不管真假,我只认你。”林黛玉道。
    贾芸闻言,抱着林黛玉亲了一刻钟,松开口说:“这事儿记心里就成,别再提及。”
    林黛玉默默点头,将他送到门口。
    从家里出来,贾芸没乘官轿,改骑马前往衙门办差。
    清晨的风有些凉爽,街道上很早就车水马龙,热闹起来。
    在宁荣街街头,贾芸遇到了步行去上学的贾宝玉。
    在监狱里受过苦后,贾宝玉瘦了许多。
    圆脸变成了瓜子脸,下巴有些尖尖的了,两腮的婴儿肥也消失不见。
    整人个看去,浑浑噩噩的,双眼无神,像具行尸走肉走在街上,嘴里不时嘀咕着什么。
    贾芸勒住缰绳,皱眉看着贾宝玉。
    这人的精气神,短短时间就大变了样,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
    贾宝玉也看到了贾芸,怔了怔神,双眼一亮,紧走几步,上前拱手问道:“芸哥儿这是要去哪儿?”
    贾芸居高临下,拱手回道:“去衙门办差,宝二叔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其实昨天在祭祖时,他就想问贾宝玉的,不过那会儿人多,事多,倒是一直没寻着机会。
    “最近过的不大如意,你也知道,监狱里伙食不好,我又从来没遭过那样的罪,自然而然的就瘦了。”贾宝玉苦笑道。
    贾芸叹了口气,说:“还是以前的宝二叔长得俊俏,现在瘦了,身上的那股子富贵气儿就没了。”
    “不挡事儿,我体质还不错,调养一阵,就都恢复了。”贾宝玉微笑道。
    顿了顿,他迟疑道:“倒是好久没吃到过芸哥儿以前做的那种,富有韵味儿的饭菜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吃到。”
    他虽然整天浑闹,却也知道贾芸的身份有了根本的变化,不再是以前那个在街头上奔波度日的贾芸了。
    所以,他也不可能再使银子,请贾芸人掌厨了。
    但他终究还是有点儿奢望,想有机会吃到贾芸做的饭菜。
    贾芸闻言,呵呵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纸包,弯腰递给贾宝玉。
    “这是刚出门时,袭人给我的手抓饼,应该是有韵味儿的。”
    贾宝玉脸色一喜,双手捧着手抓饼,贪婪的闻了下,高兴道:
    “是这个味儿,好久没闻到过了,谢谢芸哥儿,我就不客气了。”
    贾芸挥挥手,说:“几个手抓饼,没什么好谢的,倒是宝二叔要多注意身体,早些恢复以前的模样才好。”
    贾宝玉咬了口饼,含糊回道:“放心吧,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说了几句话后,两人分开。
    贾芸坐在马上,摇头感叹,人生无常。
    到了衙门后,贾芸没急着去吴王府复诊。
    他打算上午将衙门的政务处理一下,下午再抽空过去。
    当然了,他主要是想和其他上午去探病的皇子、郡主之类的人物错开。
    那些人,他暂时还不想打交道。
    刚到衙门,南城兵马司指挥使和几个副指挥使一块儿来找他了。
    “大人,昨夜南城发生了大规模械斗,咱们的人前去弹压,伤了五六个。”南城指挥使汇报道。
    贾芸喝了口茶,说:“什么情况引起的械斗?”
    指挥使道:“是帮派争夺地盘儿引起的。”
    贾芸扬眉道:“既然伤了兵马司的人,那就不再提械斗了,而是暴动。”
    他先将性质定下来,然后写了份批文,交给南城指挥使,命令道:
    “即刻起,调三千巡捕营进城,剿灭京城之内,所有存在的帮派。”
    “同时传出话去,之所以要剿灭他们,就是因为南城暴动引起的。”
    这事儿他早就想干了,却一直没寻到机会。
    他上任这么久,不是不知道帮派,偏偏这些人一直很老实。
    帮派什么的,是个屡禁不止的老大难问题,剿了消停一时半刻,又会如春笋搬冒出其他的帮派。
    再加上他们在官府有耳目,每次打黑时,就都提前得了信儿,有所防范,所以也一直没让贾芸寻到把柄。
    如今倒好,他们主动给了贾芸剿灭他们的由头,贾芸自然就不客气了。
    很快,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全部上街,城外巡捕营也立刻调了三千之数进城。
    要说地头蛇,兵马司和巡捕营的人,才是真正的地头蛇,对城中各方势力都一清二楚。
    对于那些帮派,平时不管他们,是因为官府有其他的事儿要忙。
    如今贾芸进行专项整治,京城大街小巷顿时鸡飞狗跳,不管什么派的人,只要涉黑犯了事儿的,就都被逮到监狱关着,一逮一个准儿。
    真正的军队出面后,不管什么帮派,就都不够看了,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但敢反抗,就都被碾压绞杀,还会被冠以反贼之名。
    这么大动静,京城各方势力也都时刻保持关注。
    虽说这些帮派背后,或多或少也都有靠山,却没人敢来触霉头保他们,以免引火烧身。
    南城,茶楼之上。
    贾芸和几个书吏站在窗前,看着下方兵马司和巡捕营的人,围着一个四合院儿,破门而入。
    一些想要逃窜的帮派份子,全被弓箭射杀,血腥味儿都传到对面的茶楼来了。
    周围有许多看热闹的,不时指指点点。
    离贾芸不太远的窗户前,几个书生大叹连连。
    “今年这兵马司和巡捕营,是打鸡血了吧,前前后后将京城的地痞流氓犁了好几遍还没完,这会儿又开始打击帮派了。”
    “这是好事儿啊,终究是百姓得了实惠,如今走在街上,可要放心不少!”
    “听说这都是前不久新上任的巡城御史的手笔,手腕够铁血的!”
    “京城这地方,也只有铁血手腕才能治得了这些黑恶势力,这些人不事生产不说,反倒敲骨吸髓,没少祸害百姓,早该治治了。”
    “……”
    不多时,有书吏跟贾芸汇报,说今天开始的行动,在京城的大体舆论是好的,倒是没太多人出来生事儿。
    这也是为什么,贾芸在行动之始,就要让人将昨晚帮派袭击兵马司的人传播出去的原因。
    自古以来,和官府对抗,有理也成了无理。
    更何况帮派不是灾民,哪怕他们身后有人,可一旦放到阳光下,就上不得台面了。
    所以,贾芸这边基本上没遇到什么阻力。
    ……
    贾府。
    “啪!”
    贾赦愤怒的将茶碗摔碎,指着贾琏骂道:
    “你个蠢物,想害死你爹是不是?”
    “那陈老三养着一帮泼皮,虽然帮着咱们催缴印子钱,可到底不是咱们的势力,他们被抓了该被抓,我要真拿了执照去给他们说情,保不齐自己就陷进去了!”
    贾琏尴尬笑了笑,无奈道:“可如果咱们不救陈老三他们,其他帮忙催缴印子钱的人就该寒心了。”
    “爱寒心寒心,我是不会去救他们的。”贾赦摆手道。
    贾琏叹了口气,道:“要是以后别人不帮咱们催缴印子钱了,总不能咱们自己去吧,那得多丢份儿啊!”
    贾赦按下情绪,沉吟道:“已经被兵马司逮了的,就别管了,没被逮的,你去提醒他们一下,先躲躲,避避风头,都注意一些,等这阵风过了再出来做事儿。”
    他看了一眼贾琏,苦口婆心道:“你刚才也说了,城南猛虎帮和犀牛帮,加起来几千帮众,有一个算一个,全被抓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官府是动真格的了,这时候谁敢去触霉头,不想活了是吧?”
    贾琏迟疑一下,点点头,又说:“听说赖大收的几个手下也被抓了。”
    “嗯,这事儿倒是比较棘手。”贾赦皱眉道。
    赖大是荣府大总管,他收的手下,哪怕不是荣国府的人,要是被攀咬了,虽然荣国府不怕,却也少不了惹一身的骚。
    贾琏见贾赦难为情,感叹道:“这贾芸是越发的出息了,稍稍动动手,就惹的整个京城鸡飞狗跳。”
    贾赦看着贾琏,恨铁不成钢道:“你别说他,要是你稍微出息点儿,以我们宁荣二府的底蕴,也能把你扶上高位。”
    “现在羡慕了吧?羡慕也没用,谁叫你文不成,武不就呢?”
    贾琏干笑着不回话,要是贾芸在外地当官,眼不见心不烦,贾琏没觉得什么。
    可如今贾芸在京城做官,才上任个巴来月,就在京城做了那么多的事儿,权利之大,让贾琏羡慕的直流口水。
    最让他心里失落的是,贾芸岁数还小,年纪轻轻,就拥有了那么大的权利,而自己呢,说起来是贾府的嫡子,可出了贾府后,却什么都不是。
    两厢比较,贾琏真是后悔从小习文练武不认真,如今想要发奋图强也没那心气儿了。
    贾赦见贾琏一脸失落,张了张嘴,然后喟然一叹。
    随着贾芸当官越久,就越加威风,如今许多的事儿,连贾府都要受他的影响,躲都躲不开。
    同是贾家子弟,别说贾琏羡慕,他也是羡慕的。
    要是可以换的话,贾赦宁愿自己不当一等将军,也想去巡城御史。
    “真是成气候了!”贾赦心道,然后吩咐贾琏:
    “你去跟赖大说一声,暂时别管他的那几个手下,弃车保帅的道理不用说吧?什么事儿也都不能在风声正紧的时候去和官府对着干!”
    要是放以前,贾府倒是不怕这些麻烦。
    可如今四王八公将京营丢了,做事儿总归有些束手束脚,不敢太过放肆了。
    虽说四王八公在京外军队中,还有不少门生故吏,却总不能因为一些小事儿,就要让那些军队搞幺蛾子吧,那太不划算了。
    凤姐院儿。
    “确实威风,有权没权确实大不一样!”王熙凤听了平儿的汇报后,感叹道。
    平儿说:“赖大赖二,两兄弟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找关系,也拜托奴婢问奶奶有没有路子,事成之后,有好处奉上。”
    王熙凤斜了她一眼,道:“先不说我现在不缺银子使,就算缺银子,我也犯不着因为他们的事儿,去芸哥儿那里吃瓜落儿。”
    “那家伙咱们又不是才识认一天两天,虽然许多的事儿都宠着咱们,却也是个很有原则的,所以咱们也要识趣儿,别没事找事儿给他添麻烦。”
    平儿笑道:“奴婢也就一说,奶奶你紧张个甚?只是奴婢有些想不通,赖大他们为何不直接去寻芸二爷网开一面?”
    “呵,他们不够资格!”王熙凤冷笑道,“别看赖大赖二在贾府人人都敬着,可出了贾府,谁认他们?”
    “说白了,他们只是贾府的奴仆,他们哪敢去芸哥儿那儿找不自在?”
    平儿想了想,点头道:“这么说他们还算有自知之明。”
    “芸二爷到底是当官的,又是清流,赖大他们连和芸二爷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是这个意思吧!”
    王熙凤笑呵呵道:“虽说有些片面,却也有这层意思。”
    “真好,这么威风的男人,都被我傍上了。”平儿美滋滋道。
    王熙凤白了她一眼,说:“别花痴了,下午记得去各店铺看一眼,估计这个月的香料芸哥儿该着人送过去了,登记入库什么的,都要仔细些。”
    “你昨个儿跟芸二爷说的是真的?”平儿好奇道。
    王熙凤怔了下,问:“你说的是?”
    平儿:“就是存满十万两积蓄后,铺子里的利润就都给芸二爷。”
    王熙凤点头道:“当然,我还能说谎不成?”
    “话说回来,我有了十万两压箱底的银子后,要再多也只是个数字罢了,倒不如主动给他,让他更重视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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